公府长媳——by希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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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翎清隽的眸子慢慢凝聚一抹灼然,并没有把老爷子的话当回事,宁晏怎么可能怠慢他,她不会。
宁晏带着如霜与如月进入侧厅的女眷席中,居然看到了父亲的妾室莲姨娘。
她自小最厌恶二人,便是莲姨娘与其女宁溪,这对母女在她出嫁之前的十六年,想尽法子对付她,双方便如针尖对麦芒。
她吃惊的是,这样的场合,宁家居然让一个妾室坐在席中,宁晏脸色便垮了下来。
她冷冷淡淡看了一眼坐在上座的祖母,草草施了一个礼,老太太原本念着燕翎位高权重,想要给宁晏一回好脸色,见宁晏如此态度,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萧夫人笑着朝宁晏招手,示意她坐过去,宁晏也不好无缘无故动怒,便挨着她坐下,萧夫人告诉宁晏,她年前送的那几匹香云纱极好,今日正好穿了一件,两个人便聊起做衣裳的料子,宁晏今日身上披着那件孔雀翎,惹得宁家几位姑娘频频扔来惊艳又艳羡的眼神,后来四小姐宁溪实在忍不住了,酸溜溜问道,
“姐姐,你这件孔雀翎可好看哩,我听人说淳安公主也有一件,公主视你为挚友,该不会是公主赏赐的吧?”
宁宣就坐在宁溪身旁,二人自小合伙算计宁晏,但宁宣骨子里瞧不上宁溪,这会儿瘪瘪嘴不告诉她真相,等着看她出丑。
宁晏原先不得不应付莲姨娘母女,如今已不在一个屋檐下,根本不可能委屈自己与这等嫌恶之人搭腔,只与萧夫人说,“是我铺子里从苏杭得来的好货,姑母喜欢,回头我再遣人给您送几件。”
萧夫人哪里是真要,笑着回,“上回送的还没用完,对了,开年我们府上请酒吃席,回头你得空过来玩。”宁晏应下了。
宁溪被晾得彻彻底底,顿时有些傻眼,面子上挂不住,便恼羞成怒道,
“三姐,我问你话呢。”
站在宁晏身侧的如月已蓄势许久,俏生生开了口,“四小姐,没瞧见我们少夫人正与姑奶奶说话呢,您是晚辈,怎么能无缘无故插嘴呢。”
宁溪平日派头在宁家等同嫡女,被一个丫鬟挤兑,越发动了怒,“放肆,我与你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你们燕家是这样没规矩吗?”
如月就等着她这句话,皮笑肉不笑,“哎哟,还请四小姐见谅,我们燕家规矩极大,平日别说丫鬟不能在主子跟前插话,便是妾室也从不出院子门,到了宁家,奴婢瞧见莲姨娘坐在此处,只当宁家是不论这些规矩的,是以一时失了分寸,还望四小姐见谅。”
如月以前哪有这等胆啊,现在不一样了,她可是阁老夫人的一等侍女,旁人家的庶女看到她还要客客气气,宁溪算哪根葱?
宁溪被这话给堵得面色发绿,虎着脸正想回斥,莲姨娘按住她,捏着腰身柔柔弱弱站了起来,含着泪道,“老太太,是妾身的错,原本念着今日是好日子,想给诸位主子们请安,老太太怜惜妾身怀着孕,担心下雪路滑,就吩咐在此处用膳,不成想被三姑娘如此嫌弃....”
如月那番话何尝不是打老太太的脸,老太太面色铁青,看着莲姨娘隆起的小腹眯起了眼,前不久有一道姑看相说莲姨娘怀的是男胎,老三快四十了,膝下还没个儿子,老太太心里急,这回得了道姑的话,越发把莲姨娘放在手心里疼,甚至许了她一旦诞下儿子便扶正的话。
老太太不能发作宁晏,还不能料理一个丫鬟么,当即寒声吩咐嬷嬷,“将这个以下犯上的女婢拖出去。”
“我看谁敢?”冷风拍打着明亮的轩窗,宁晏清越的嗓音不轻不重压住这片戾气,
她慢悠悠将茶盏放了下来,含笑看着老太太,“祖母,若今日要论尊卑上下,孙女可以陪祖母好好说道说道。”
老太太深深与宁晏相视,这些年莲姨娘母女做下的事,确实称得上以下犯上,想起隔壁坐着那位,权衡一番利弊,眼底的怒色慢慢收了起来,默了片刻,直截了当道,“来人,小心扶着莲姨娘回房。”
宁溪不可置信,涨红着脸,期期艾艾望着老太太,“祖母....”
一旁的二夫人方氏撂了个狠眼神给宁溪,示意她闭嘴。
莲姨娘看了一眼宁晏,委委屈屈离开了。
宁晏太清楚老太太的脾性,从不是这么容易低头的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宴席过后,宁晏匆匆要告别,果然被老太太拦住,
“晏儿,祖母还有事交待,你跟我过来。”
老太太去到隔壁厢房坐着,宁晏只得随她过去,进去时,大夫人与二夫人皆在,而二夫人方氏身边还有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寒天雪地的,她只穿了一件对襟的水红色褙子,褙子剪裁十分得体,将她那玲珑身段勾得楚楚动人,她生得柔弱貌美,怯怯地瞥着宁晏,自是三分妩媚,四分妖娆,还有几分我见犹怜。
但凡是个男人看她一眼,骨头都能给酥了去。
宁晏只消一眼便知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铁定是上回宁宣在她这里吃了亏,气不过撺掇着老太太玩这些把戏,而老太太呢,眼见燕翎入阁,而她不好控制,便使了这等阴险的招儿。
宁晏心里门儿清,八风不动坐了下来,“祖母有何吩咐?”
老太太脸色寡淡,带着命令式的口吻道,“你过门这么久,肚子也不见动静,祖母怜惜你孤苦,特意挑了一个人来帮衬你。”
她朝二夫人使了个眼色,二夫人立即接过话茬,“这是我从扬州带来的姑娘,样样出众,你若能得世子心是最好,若不能,也有她给你固宠,绝不叫旁人抢了你风头去。”
如霜在一旁听着,唇角抽搐着,险些没咬出一口血来。
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干着最阴险的勾当。
她紧紧掐着手帕,只期望主子能想法子回绝了去。
宁晏面上没有半分波动,淡淡看着二夫人,“扬州来的?”扬州出瘦马,而老太太的娘家也在扬州。
二夫人眼神微微瑟缩了下,“自然是的....”
年前三皇子出事,宁家被迫举办寿宴,宁宣便与老太太诉苦,让老太太治一治宁晏,老太太便想了这个法子,吩咐她从老家挑个可信好拿捏的人回来,二夫人心里记恨老太太与大房的人,总是让她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暗自又琢磨着,既是给燕翎当妾,若哪一日生下一儿半女,也是个靠山,故而肥水不流外人田,将自己的表侄女打扮一番,伪装成扬州瘦马送了来。
此事只有她与侄女晓得,老太太与大夫人皆不知情。
宁晏与这些牛鬼神蛇打交道十几年,又怎么不知她们的底细,面庞如水地颔首,“成,多谢祖母与二伯母好意,人我收下了。”
如霜与如月一听傻眼了。
老太太也微微愣了下,她原以为宁晏要挣扎一番,她甚至连说辞都准备了几套,还打算拿老爷子来压她,宁晏竟然这般乖巧听话?是有什么计俩,还是着实在燕家遇到难关?
宁晏笑吟吟看着老太太,解了她心中的疑惑,“前段时日燕家二房的婶婶也打算给世子安排侍妾,孙女琢磨着与其用旁人还不如自家人来的可靠,我想,以祖母之能必定挑个好拿捏的,如此我也省事了。”
老太太半信半疑,不过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多想,“时辰不早,你带着人回去吧。”
宁晏施礼,手搭在如霜手臂上先行一步,如月得了她指示,不情不愿拧着那名唤金莲的姑娘往外走,如霜时不时往后看了一眼金莲,轻轻与宁晏道,“主子,您可不是给自个儿添堵的人,这金莲模样儿可在褚侄之上,您真的有把握世子看不上她?”
宁晏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将孔雀翎的披风紧了紧,语重心长看着如霜,“你急什么?这么好的妙人儿,可不能辜负了。”
如霜见宁晏气定神闲,也就不好多问。
身后如月跟赶鸭子的,一步三喝,将金莲赶着往门口走,只是到了门槛边上,又将她按住,先往外探了探头,瞥见云旭端端正正立在马车旁,没见燕翎踪影,松了一口气,麻溜地拧着金莲塞去了后面一辆马车。
昨日放了晴,今日天色又阴沉下来,雪沫子迎面扑入宁晏眼窝里,她疼得睁不开眼,如霜搀她送上马车,宁晏揉了揉发胀的眼,掀帘而入,这才发现燕翎早就等在马车内。
他身上的大氅已褪下,露出里面那件天青的袍子,显得格外俊逸,宁晏发现近段时日燕翎穿浅色衣裳的时候多,好看是好看,只是他都已经是阁老了,不该穿得稳重些吗?
两个丫鬟退去了后面的马车里,车厢内只夫妻二人,云旭提着一景泰蓝的铜炉递了进来,燕翎接过放在宁晏身前,宁晏侧着身双手悬在铜炉上方烤着。
马车徐徐开动,燕翎看着她,就仿佛要望进她心里,“晏儿,你不惯吃莲藕一类?”
宁晏懵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旋即失笑,“对啊,我忘了告诉你,我吃莲藕会格外不舒服,以后别给我夹藕片了...”
燕翎神色未动,又问,“这事还有旁人知晓吗?”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做连自己都觉得不齿的事来,他确实不太舒服,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却又忍不住想问清楚。
宁晏骤然想起那些过往,神色闪过一丝恍惚,“宁家应该有不少人知道....”
燕翎顿时就释然了,这么一来,萧元朗知道便不奇怪,萧元朗的行径暂且不论,若宁晏告诉了别人却没告诉他这个丈夫,燕翎怕要气死,郁结的那口气舒坦不少,只是注意到宁晏神色里的暗沉,便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燕翎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兀自沉脸片刻,将妻子轻轻抱入怀里,只恨他没能早些认识她,护着她,
蓦然间,拿自己与萧元朗对比,燕翎顿时对自己失望极了,他都比不上一个外人对她好,也难怪她会去求萧元朗,心中不可避免滋生一些嫉妒乃至懊恼的情绪来。
宁晏察觉到丈夫呼吸一时沉一时轻,抬眸望他,“世子,你怎么了?”
燕翎俊眉紧锁,沉吟道,“没什么,”待会回去得让云旭从如霜和如月口中打听些宁晏的喜好,事事等着宁晏主动告知是枉然,她怕是生了病也不见得跟他吱个声,他得主动关怀妻子。
半路,宁晏去了一趟明宴楼,给明宴楼的管事们发红包,燕翎也回了一趟兵部,衙门虽封印,各部留有人手当值,燕翎新官升任,总归要去看几眼才放心。
宁晏离开明宴楼时又从药师处拿了两瓶药水,于初三日再次入宫求见皇太后,初一那日听女官提起,太后长年累月腰酸背痛,此药正对症,宁晏提到过,太后也答应试一试,是以今日便送了来,她教了宫中嬷嬷如何使用,吩咐用药水给太后推拿,太后便觉肌肤火辣辣的,经脉瞬间通畅不少,嘱咐嬷嬷隔三日便用药油给太后推经过脉,太后果然神清气爽,此是后话。
新年伊始,各府都会择日举办宴席邀请亲戚吃酒。
燕国公府的宴席选在新年初六,宁晏这两日便在为宴席做准备,又额外安排几张请帖吩咐云旭一定要送到。
连着几日宁晏只吩咐人好吃好喝供着金莲,荣嬷嬷等人问她打算,她也是一字不言,只每日单独将金莲叫去内寝,也不知说什么做什么,次次要耗上两个时辰,一众仆人日日愁心,幸在每夜房内传来熟悉的动静,众人才能松口气。
换做以前,燕翎时辰长了些,荣嬷嬷都要暗生埋怨,生怕自家姑娘受不住身子吃亏,这三日,但凡燕翎只要一次水,她都要替燕翎急,生怕宁晏犯浑与他提侍妾的事,次数越多,时辰越长,荣嬷嬷越能睡个安稳觉。
新年朝堂封印,再忙也比平日清闲,燕翎偶尔外出拜年,大多时候都在明熙堂躲应酬,男人本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年轻力强的身子,仿佛要将年前那段时日的空缺给补过来。
宁晏白日忙家务,晚上又要应付他,着实够累的,每每要拒绝,那燕翎一改往日沉稳作风,念叨着开印后公务如何繁忙,届时还要去边关巡防云云,总归哄着宁晏心甘情愿给他。
初五这一夜,第三次结束后,宁晏累得顾不上沐浴,钻进被褥里,“明日家里有大宴,你别再闹我了....”
餍足的男人心情极好,亲自去浴室打了水来,用热乎乎的毛巾,殷勤地替她擦拭身子,伺候完她又轻轻在她耳鬓吻了吻,这才搂着她睡下。
第56章
燕家宴会规模不小,共有二十来桌,这是宁晏第一次操持这样的大宴,来的又是府上姻亲贵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不能出差子,徐氏也安排经验丰富的邵嬷嬷来辅佐她,徐家,秦家,以及琅琊王家都到场,王氏怀着孕,已三个月没回娘家,这回王家女眷趁着机会便来府上探望她。
宁晏才晓得王娴乃是王太师的嫡幼女,是燕家出身最高的媳妇,在家里惯是受宠的,如此显赫身份嫁给燕Z着实有些低就,不过王娴平日对她不言不语,宁晏也没功夫替她惋惜。
今日王家排场极大,上到王老太太,下到家里小孙女都给带来了,容山堂济济一堂,王氏难得当了一回主角,她这人一贯不苟言笑,哪怕家里亲娘嫂嫂妹妹都来看她,依旧没给几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