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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长媳——by希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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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少时太无聊了,一人捡着石子扔水花,或用弹弓射靶子,她没有任何技巧,更没人教她,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个人无趣又固执地重复同一件事。
  丫鬟们以为她在玩,她实则是打发那百无聊赖的光阴。
  原来老天爷不会薄待任何一个人,你的坚持会在不经意间被回馈。
  宁晏捏着手中的石子,笑了笑,朝宫门走去。
  她不太识路,路上逮着几个内侍问路,终于有人认出她的身份,亲自将她送去东华门,这一耽搁,原先那些姑娘们也都陆陆续续出宫。
  大家看到她,露出又敬又畏的神情。
  她们可是亲眼瞧见宁晏搞定了公主,并堂而皇之离开。
  宫门下立着一道醒目的身影。
  他不知何时换了一身二品的官服,红艳艳的狮子补子绯袍,面容平静而深邃,出众得过分。
  来来往往的视线均落在他身上,他却目不斜视,一眼捕捉到了人群中最耀眼的她,
  宁晏愣住了,看他的模样像是从官署区而来,莫非有急事,宁晏快步走过去,
  “世子爷...”正要与他请安,手腕却被他一把捞住,握在掌心。
  对上她琉璃般剔透又迷茫的眼,燕翎语气清定,“我来接你回府。”
  他的手掌过于宽大,温度是炙热的,甚至有几分烫人,那份灼热一路沿着手背窜至她心尖,宁晏脚步有些发涩,几乎是被他牵着走的。突如其来的亲近,令她无所适从。
  宽敞的甬道聚了不少出宫的女眷。
  周身布满低声耳语,隐约有些字眼窜入宁晏耳郭。
  她霎时明白了。
  燕翎定是听说了太液池的事,特意来接她,好告诉大家,他们夫妇并非传言那般冷漠。
  燕国公府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宁晏配合着他,跟上他的步伐。
  早有侍卫牵着马车侯在宫外,上车时,燕翎特意扶了一把她的腰,待她站稳后,很快又松开了,丫鬟如霜在车内等她,燕翎并未进马车,而是上马送她回去。
  如霜一直记着上午燕h说的那句话,担心宁晏在宫里受委屈,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好久。
  宁晏拍着她手背,“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我总能保护好自己的,不是吗?”
  如霜委屈地哭了起来,抱着她小声嘀咕,“还以为嫁给了世子爷,世子爷能给您撑腰呢。”
  宁晏微愣了下,撑腰吗?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有人给她撑腰。
  亲生父亲都没给她撑过腰,遑论别人。
  宁晏摇摇头,将这些杂绪挥去,她从不让自己沉溺于一些不好的情绪中,这样容易怨天尤人。
  燕翎这回没有半道离开,而是送她到府邸,看着她跨入门槛,方策马奔回官署区。
  皇帝给了燕翎一道差事,宣府的军器监分司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火药,皇帝让燕翎亲自去一趟。
  燕翎还没有外出当差要跟妻子报备的自觉,当日晚边着云卓回府收拾行囊,径直从皇宫出西华门,直奔宣府。
  宁晏习惯燕翎不去后院,直到翌日去给徐氏请安,方才听说燕翎出了京城。
  秦氏坐在一旁笑了笑,
  “昨日世子去皇宫亲自接嫂嫂回府,难道没告诉嫂嫂吗?”
  宁晏手里握着茶杯,直言不讳道,“明熙堂是什么情形,二弟妹掌家之人心知肚明,何必特意问一句。”
  秦氏如鲠在喉,被这话说得下不了台来。
  徐氏罕见地现出几分厉色,瞪了儿媳一眼,秦氏连忙起身恭敬地不敢说话。
  徐氏又宽慰宁晏,“你二弟妹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回头我再说她,想是事出紧急,国公爷也是昨晚方知,今日凌晨与我多了一句嘴...”
  婆母都这么说了,宁晏只能下台阶,“母亲客气了,一点小事而已。”
  这事就揭过去了。
  燕h坐在一旁没吭声,昨日她多少算坑了宁晏,一直担心宁晏跟燕翎告状,今日也不好帮着二嫂抬扛。
  说来说去,那些人之所以敢欺负宁晏,无非就是笃定燕翎不重视她,偏生昨日大哥哥亲自接她出宫,燕h不敢再轻易触宁晏霉头。
  燕翎离开这些时日,宁晏也没闲着,她在京中有些铺面,正到了查账的时候,这两日皆在外头忙碌。
  九月二十日的下午,燕翎上午赶回京城,入宫与皇帝禀了火药一事,出宫时遇见同窗,被邀请来铜锣街的酒楼吃席,窗外细雨鳎枫叶碎落一地,雨似雾,将满街的旌旗网在其中。
  窗外行人匆匆,酒楼内熙熙攘攘。
  “燕兄,想必你还没来过明宴楼吧,这是近些年打江南声名鹊起的酒楼,在京城开了两年,我也是近日方才发现,这酒楼的厨子很绝,味道独具一格,且这酒楼还有一条狗屁禁令,不许人外带....”
  “你跟燕世子说这些作甚,你以为人家闲着没事,跟你一样花天酒地....”
  “哎诶诶,食色性也,我这是尊圣贤之道....”
  “得了得了,没见燕世子不搭理你呢...”
  燕翎没有理会好友调侃,他发现了一个人。
  明宴楼的二楼正中是一敞厅,靠内街这边是一排雅间,因好友喜热闹,窗户被推开,敞厅的景象一览无余。
  燕翎瞧见宁晏带着如月上了楼来。
  一位管事的殷勤领着她在东窗入座,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杏色褙子,梳着妇人髻,额前散落的留海被分至两边,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来,比起平日的秀美,又多了几分干练与端肃。
  与家里见过的她不一样。
  燕翎捏着酒樽,眼神深了几分。
  雅间被订满了,宁晏只能在大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
  如月怀里抱着一摞刚买的书册,坐在宁晏对面帮着她点菜,宁晏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推杯换盏,喧声叠叠,很是欣慰。
  余光发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定睛一瞧,隔着满楼喧嚣与他对望,宁晏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宁晏下意识就要起身,瞥见他周身坐着四五好友,而他好像也没有过来的意思,便又重新坐回去,稍稍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将视线收了回来。
  临川王世子发现燕翎盯了敞厅许久,冷不丁顺着方向望去,隐约发现对面窗下那女子好生面熟,
  “咦,燕翎,那不是你....”
  燕翎一记冷眼扔过来,他生生住了嘴,想起这位祖宗洞房花烛夜撇开妻子入宫,想必对这门婚事不满,也就见怪不怪了。
  啧,也亏燕翎忍得住,换做他,面对这么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早就扑过去了。
  “来来,咱们继续喝...”
  燕翎一面饮酒,一面时不时往那头看一眼,
  对面那人儿,慢条斯理享受珍馐,再也没给他一道眼神。
  起先也没觉着怎么,直到一浮浪男子,举着酒樽喝得醉醺醺的,吊儿郎当走到宁晏身旁。
  燕翎将酒樽往案上一搁,发出一声脆响。
 
 
第7章 
  桌上总共摆了五道菜肴,分量不多,却是色香味俱全。
  管事的指着其中一道介绍道:“这道菜叫玉蝉羹,原是南宋余杭一摊主所制,听闻路遇微服私访的琅琊王,琅琊王吃得这道菜,引以为佳肴,将之推荐至宋宫廷,后为御厨,咱们将这方子改良了一下,将原先鱼片压实,滚了一层藕粉,去了些腥味,汤水里又多了些浓稠的成分,喝起来滑而不腻。”
  宁晏尝了一口,“着实不错....”

  “还有这道蕨菜兜子,用薄薄的皮,包着用黄酒腌制的蕨菜....”
  管事的话未说完,却被一面白气短的男子给推开,那男子眼眶下一片淤青,双眼发红望着宁晏,咧嘴笑道,“美人儿啊,独饮岂无趣,不若在下作陪....”一只手伸了过来,要去拉宁晏,
  如月气得冲了过来,将宁晏拉至自己身后护着,恶狠狠瞪着他,“公子,光天化日之下,还望公子注意举止。”
  管事的也连忙折回来,好说歹说劝道,“公子,公子,这里是酒楼,那么多人看着呢,来人呐,给公子备醒酒汤....”
  那高挑男子目露凶光,指了指自己,牙呲目裂道,“知道本公子是谁吗?你惹得起?”
  管事的眼神顿了下,看了一眼宁晏。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冷声,
  “你是谁?”
  男子后脊莫名滚过一丝寒意,扭头朝来人看去,一道沉湛的身影,面无表情矗立着,虽是一眼没认出燕翎来,却也感受到他浑身的杀气,气势顿时短了一大截,
  “你你你,你谁呀你....”
  燕翎看都没看他,目光钉在宁晏身上,问道,“他刚刚伸了那只手?”
  宁晏察觉到他眼底那一抹戾气,眉心紧蹙,这里可是酒楼,闹出事并不好,她斟酌着如何处置,如月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是..是左手!”
  随着她话音一落,燕翎抬手拧住对方那只左手,只听见咔嚓一声,那男子短促地尖叫一声,手腕被拧断,人悄无声息晕死在地。
  燕翎自始至终目光就凝在宁晏身上,眼神没有半分变化。
  宁晏吓得身子一软。
  他这是生气了。
  心底生出几分后怕。
  这些年她也听人提起燕翎,说他冷血无情,可是自从嫁给他,他并未与她大声说过话,处处礼让她,让她以为他也不是那么不好相处,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她或许一点都不了解燕翎。
  偏偏燕翎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温声问她,
  “吃饱了吗?”
  宁晏双唇发颤,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她哪里是吃饱了,是吓饱了。
  燕翎猜着她也该没心思吃饭,抬手将她拉住,紧紧握住她发凉的手,牵着她往下走。
  宁晏步子踉踉跄跄的,只觉他掐着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心。
  心里软的不可思议,这种软是那种不知前程,不知安虞的软,又或者是怕。
  直到人被他扶着上了马车,紧接着瞥见他也跟着钻了进来,宁晏才微微回过神来。
  他从不跟她同乘。
  今日怎么与她坐一辆马车?
  车辘滚滚,马车披着婆娑细雨,缓慢朝燕国公府驶去。
  车厢还算宽敞,偏生燕翎个子高大,他往塌上一坐,显得整个空间过于逼仄。
  宁晏坐在他身侧,被衬得如同一只瘦弱的雏鸟。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浑身散发一股与生俱来的威压。
  马车内好半晌没有人做声。
  宁晏很清楚地知道,燕翎生气了,生气她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出现在酒楼里。
  她其实是可以跟他解释的,解释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可这样一来,外祖家的事怕瞒不住他了。
  沉默片刻,宁晏还是鼓起勇气与他道歉,
  “对不起....”
  柔弱的嗓音突兀地响起。
  燕翎愣了下,侧眸看她,
  “你为何道歉?”他疑惑问。
  宁晏抬目,与他相视,他眼神是平静的,甚至还有几分懊恼。
  宁晏眨了眨眼,她误会了吗?
  燕翎大约也猜到她的心思,认真道,“不是你的错,是我对不住你,我该与你一道用膳。”
  明明看到了她,却把她一个人扔下。
  燕翎心里自责不已。
  宁晏眼睫微不可见地颤了颤,这回没有做声。
  夫妻二人在外头遇见了,却跟陌生人似的,着实不多见。
  她没料到他回了京城。
  他也没想到,她会出门。
  宁晏轻声道,“不管怎么样,以后我出门,都与您说一声....”
  燕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垂眸看着她黑密的眼睫,
  “以后我回来,也派人知会你一声。”
  车厢内再次沉默下来。
  宁晏暗自吁了一口气,无声笑了笑。
  遇着事,他没有一味指摘别人,而是想着如何改进,这么一来,以后夫妻有事也能有商有量,也算不错。
  燕翎从未跟一个女子坐得这么近,又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这会儿将事情解释清楚,绷紧的神经也稍缓和了下,偏头瞧她,见她面色还有些发白,温声问,
  “刚刚吓到你了?”
  宁晏这回没逞强,水盈盈的眼怔望着他,点了下头。
  燕翎唇角僵了僵,“对不起,下回我注意....”顿了一下,“不对,没有下回。”
  再也不会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
  宁晏第一次发现燕翎也有窘迫的时候,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气氛忽然间就松弛了。
  燕翎握紧的手松了松。
  回到国公府,时辰还早。
  燕翎去了书房,宁晏自然回了明熙堂歇息。
  老太太徐氏听闻燕翎回来了,派人请他们夫妇过去用晚膳。
  雨已停,台阶湿漉漉的,沾着些许落英。秋风夹杂着湿气扑来,宁晏披上一件雪白的斗篷出了门,到了院门口惊愕地发现燕翎也在,他手里好像拿着一本书册,看到她来,书册卷入袖中,“我陪你一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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