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客栈——by关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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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道歉风波,牵引出两件丑恶至极的事。梓潼休学了,我心怀歉疚,打通她的电话,说去她家看她。梓潼住的地方是一幢三层楼的小洋房,外面是黑色的铁栅栏,草坪上种了很多花。我按了门铃,应门的是家里的保姆,我说是梓潼的同学,她便放我进去。家很大,很漂亮,我小心翼翼地踩在光洁的地面上。
到了二楼,进入梓潼的卧室,她正蹲坐在窗边抽烟。看见我站在门口,她微笑着唤我进去。我坐在窗边,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啊,梓潼,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儿!”梓潼拍了拍我的肩,“我走之后,他们有没有找你麻烦?”
“没有。”我摇了摇头,低垂着脑袋,看着地面,“梓潼,其实你不用那么照顾我的,他们说就说呗,撞到就撞到呗,反正我习惯了,没什么的。”
梓潼掐灭手中的烟蒂,看着我说,“你说你是不是白痴,被人伤了,还不觉得疼!你性子就是太软弱了,所以逼得我不得不去照顾你。你自己的感受不重要吗?被别人忽视,被别人骂,别别人嫌恶,心里不难受吗?”
“难受,可是有什么用?”不知不觉,泪水眼睛溢出了眼角,“其实,从小到大,没什么人在乎我。小时候,爸妈要出去工作,我跟着外婆长大,那时候经常被小朋友欺负,也不敢给家里说。长大了,爸妈就经常吵,我只能好好学习,想着以后考个好的大学,独立了、坚强了,能抗住所有事了,就好了。受点委屈有什么,又不会死。”
听见这一席话,梓潼心疼地看着我,让我爬到她身边去。我缓缓地爬到梓潼的身边,她抱住我,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心疼你怎么办?看见你,就像看见曾经的自己。你要学着在乎自己,爱自己。”
第二十九章 我和梓潼(二)
梓潼说,她以前在杭州上学,初一之前,她也是一个像我一样的温柔善良的乖乖女。刚上初中的时候,她父亲出轨,小三找到家里面来,气势嚣张,来了个大闹天宫,非要逼着她的母亲和她的父亲离婚。
她母亲生自书香世家,性格温婉,竟然被小三重重地给了一耳光。那个小三她是认得的,是一个财团的千金大小姐,父亲在生意上曾经和她有过往来。当时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欺负而无能为力,家里的阿姨上前劝阻,但被推倒在地,脑袋磕桌上,流了很多血。
小三离开后,她的母亲趴在沙发旁,哭得撕心裂肺。父亲回来后,母亲向父亲说与了此事,父亲非但没帮她,还责怪母亲为什么要和那女人争吵。从此之后,她的父母经常吵架,有一次她的父亲还打了她的母亲。
自从这个小三找上门之后,她父亲在外面养过的女人变得越来越嚣张,有些竟然上门要钱,如果给了钱,他们说可以离开她父亲。可是她母亲给了一次,他们就会来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三次。
梓潼的家变成了一个硝烟战场,但学校也并未给她太多慰藉。那个时候,她刚上初中,本应和同学好好搞好关系,但是因为家里的事,她变得郁郁寡欢。估计是有些女生找她说话的时候,她没有回应,招惹了人家,所以导致别人记恨上她。
梓潼所在的学校是一所贵族学校,一些学生娇生惯养,性格比较自我。他们的父母不是为商就是为官,从小受到各种社会经验的熏陶,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善用心机的多。
只是因为初三年级的一个学长喜欢她,有个女生就想方设法整她,联合其他的女生孤立她,还把她骗到学校的天台上打了一顿。只是她被欺负还好,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们把她家里的事散布到学校当中,那个时候,家对于她来说,就是伤口。他们说她的父亲多么风流,母亲多么无能,于是生出她这个又放浪又无能的臭。
那个时候,生活对于她来说,像噩梦。她想过死,但是她死之后,母亲怎么办?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变得坚强和强大,不能再让那些人欺负她和她的母亲,不能让那些人看她的笑话。
初二的时候,她让她的母亲为她请了一个跆拳道教练和一个柔道教练,差不多花了一年的时间,她就能把两个教练都掀翻在地。此后,她想方设法去结交高年级那些更有声望,家族地位也更显赫的人,过程很艰难,但是结局是颇令人欢喜的。
她把那些打过她的女孩儿全都叫到天台上,一个人把他们全部打翻在地。他们全都挂了彩,但不敢声张,因为学校大股东的女儿是她的干姐姐;她用50胶水粘住了那些散布过她谣言的学生的嘴巴,让他们差点毁了容。仍然没有人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因为市长的儿子是她的男朋友,而她也成了一个非常狠的角色。
至于那些小三小四小五,那些威胁过她母亲的人,她雇私家侦探找到他们的住址,然后再雇了几个悍妇,把他们拖到大街上,扒光衣服,狠狠打了一顿,然后还录下了视频。如果他们再敢纠缠她的父亲,她就把这些个视频放到网上,让他们火。
至于那个财团千金,她截下了父亲手上的聊天记录,还打电话给那个千金,让她把以前的话再说一遍,并且录下了他们的通话。紧接着,她把这些内容爆给两家电视台、三家报纸和四家比较知名的周刊杂志。千金家有钱有势,但买不了所有的电视台和周刊杂志,没过多久,周家小女儿的性丑闻便惊爆了整座城市,周氏家族的股票价格也持续下跌。
她父亲和周家其实是对手,她父亲之所以会勾搭上那女人,估计也是为了从她那儿骗走一些信息。周氏家族股价下跌,她父亲公司的股价就持续上涨。因为这一层利益在,所以她的父亲并未责怪她,反而是联合另外两个企业,接连踹了周氏家族几脚,最后她父亲合并了整个周氏集团。
梓潼说,真正的社会,就是一个战场。动物天生就是在残酷的环境中竞争生存的,尽管我们常说,为人要为善,但那都是谎话,真正能在高处站稳脚跟的,是能够厮杀战斗的人。这便是现实。像我这样性格的人,在社会上,要想爬得很高很远,是很难的。因为一不留心,别人可能就会在你的身后捅你一刀。
从高中到现在,我变了很多,但还是当不了一个能上战场厮杀的斗士。我不会再任人欺负,伤害过我的人,我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他,但是一旦看见他受难,我就忍不住心软。心软,或许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缺点。
为了保护母亲,保护自己,梓潼把自己当成一个男孩子看待。剪短了头发,穿上了男装。可是无论她怎么做,她还是无法挽回她父亲的心。上次她脸上受伤,因为她打断了一个小三的肋骨,而那个小三是她父亲最喜欢的女人。
梓潼看着我说,“以前我一直觉得,男人娶了一个女人,就该爱那个女人一生一世的。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男人刚开始可以对一个女人悉心呵护,但是时间长了,也会横眉冷对,甚至拳脚相向。”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懂爱情和婚姻。
我以为像梓潼那样看透爱情和婚姻的人,是很难爱上男人的。没想到,高二的时候,梓潼爱上了周航,从此以后,她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航的长相属于白净清秀的类型,身材修长,很有气质,很会打扮,很喜欢穿衬衣,是我们学校公认的校草。据说他是典型的高富帅,但是家里没有梓潼那么有钱。
梓潼原本对周航一点都不感冒的,但是有一天,她对我说,她看上了周航,要去追他。她的表情很自信,就好像要去征服一座高峰似的。那个时候,周航好像刚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他的女朋友我见过,长得很乖巧很甜美,和我们是同一届。只是那女孩儿名声不太好,据说和很多人睡过。
梓潼开始留长发,穿裙子,不再出去喝酒、打架了,也不再和别人正面起冲突了。她的脸上慢慢洋溢起越来越多的笑容,与一个天真的少女并无两样。我很想知道周航的魅力究竟在哪儿,可是他除了帅,似乎并无特别。
数学课的时候,我躲在那一摞厚厚的书下问梓潼,“梓潼,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真正爱上一个人,就是你觉得他就是你生命中的唯一,他就是你的白马王子,你的眼中只有他,心心念念想着他,不会再向任何人投去注释的目光。无论他是好是坏,是否给你带来快乐,你都爱他。这种感觉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为什么会爱上周航。”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有一次去图书馆的时候,他帮我拿了一本书。那个时候,其他的学生看见我去图书馆,都一脸讶异,他们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看书。呵,其实我以前看了很多书,连柏拉图、尼采写的书都看。那本书在书架的最高层,我虽然高,但是踮着脚尖都很难够到。他伸手帮我拿了,还说一个女孩子,不要那么逞强。他的笑容,温暖到了我。每每看见他,我都觉得越来越顺眼。”
“原来爱上一个人,可以是没有特殊的理由的。”我似懂非懂。
“是呀。”梓潼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像个大姐姐似的看着我,“吴悠妹妹喜欢哪个男生啊?要不要姐姐我帮你追呀?”
“嗯嗯,没有。”我摇了摇头,“我还是想认真学习。”
“瞧你那傻样。”梓潼戳了一下我的脑袋,“如果以后没考上好的大学,混不下去,我养你啊!”
我趴在桌上,“噗嗤”一笑。梓潼就像是一个斗士,那么勇敢、那么坚强,她从不惧怕未知,遇见自己所爱,那么奋不顾身。直到现在,我还是那么怯弱,面对爱情,始终害怕往前迈出一步。我害怕改变,害怕未知,害怕受伤,害怕被束缚。
第三十章 我和梓潼(三)
梓潼追了周航一年半,她从一个短发“少年”变成了一个长发及肩的清纯少女。在这期间,周航和他的前女友白若溪分分合合,梓潼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煎熬,不过有一次,她自信地对我说,“周航是属于我的。等着看吧,无论他以前多么爱白若溪,还是会和我在一起的。因为他是我看上的男人!”
高三,周航甩了白若溪,和梓潼在一起了。我很惊讶,因为他看白若溪的眼神,明明是余情未了。有一天晚上,下晚自习的时候,我看见他在楼下小卖部旁边和白若溪说些什么,他甚至伸手去摸白若溪的头发,不过被白若溪给打开了。梓潼虽沉浸在爱情的幸福之中,但我这个旁人看得出,周航是不爱梓潼的。我本想告诉梓潼,但是又害怕破坏我们的关系。
为了和周航能够考上同一个大学,从未听过课的梓潼开始努力学习。梓潼很聪明,不像我,那么努力,成绩还是一直位于中下游。她的成绩上涨得很快,半年的时间就慢慢追上我了。为了能追上周航,她还让薛阿姨给她请了几个家教,然后把我叫到她家里,和她一起学习。
托了梓潼的福,高考我考上了一个一本学校,梓潼也顺利地和周航去了同一所大学。她本想托家里关系,把我弄进他们学校的,但是我不愿意。因为有时候看见梓潼那么幸福地和周航腻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妒忌,会难受。
毕业聚餐那天,身穿藕粉色长裙、长发披肩的梓潼拉着我的手走到楼下,在马路边笑着对我说,“悠悠,是你在我最艰难最难受的时候给了我力量,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很像。不过,你也要试着勇敢一点,试着慢慢打开你的心房,不要害怕受伤,因为受伤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只有受伤了,才会成长;不要害怕未知,也不要担心结果如何,因为即便结果再怎么糟糕,要来临的,始终要来临的,过程幸福就好。”
我本是一个不擅于表达感情的人,那日,我紧紧地抱住梓潼,流着泪说,“你是我一生中,最坚实的臂膀,没了你,我该怎么办?你说,为什么我总是那么脆弱,那么胆小……”
“我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臂膀,我永远都不会让人欺负你。即便日后我们相隔两地,即便我们联系少了,你在我心中,永远都会有一席之地。悠悠,我爱你。上了大学,你要勇敢追求你的幸福!不论结果是什么样的,你都得试试,知道吗?若是哪个男的敢欺负你,我会打断他的腿的。”
这最后一句话,本该是父亲对女儿说的话。不过,从小到大,我和父亲的关系,一直比较疏远。我父亲爱赌,家庭责任感很弱,因此,家永远无法给我安全感。梓潼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也是第一个给了我安全感的人。我也很爱梓潼,我不想和梓潼分开,梓潼去世的时候,我哭了整整三日,脑海里全是我们在一起的回忆。我很爱梓潼,她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朋友,真的很想她。得知自己身患癌症最好的安慰便是,我可以下去见梓潼了。
以前老是沉溺在学习当中,忘记了如何与男生相处。刚上大学的时候,看见男生,说话就结巴。虽然尝试过往前迈一步,但是最后都失败了。因为我又丑、又土、又不会撩,总是以一种低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别人自然也不喜欢与我交往。渐渐地,我放弃了,专心投入到写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