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臣服——by今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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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敢下手,一丝鲜血顺着细细的碎片渗透了肌肤。
要狠心刺深点时,忽而有道寒冰的声线比季如琢先响起:“姜浓,你放下!”
仿佛自遥遥传来般,这分神了姜浓接近崩溃的注意力,下意识地朝茶几上的手机扫去,竟没挂断,通话里的那端,傅青淮一字不漏地听到这边公寓发生了什么。
那声放下,是他说的。
也就这半秒。
手机自动断电,季如琢却迅速地上前,夺下了她手中的残片,狠狠扔向客厅的墙壁。
白色暗纹的墙纸上沾了几滴血痕,而她纤薄的肩膀被男人手掌紧扣住,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同样在异常僵冷地发抖着,连嘴唇泛着灰白:“你不要命了?怎么敢,啊。”
姜浓感觉不到疼似的,表情倔强着说:“是你先不要命的。”
季如琢看着她那双泪眼,倏地间手掌自她肩侧落了下去,整个人的身躯颓废般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上,看到他这般,姜浓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垂下全是心疼,缓缓弯下腰:“如琢。”
季如琢压抑着胸腔内的钝痛,是病情所致,多半时候连药物都无法缓解,他许久才抬头,带着股苍白病态的神情看着姜浓:“如果上天再给我二十年,浓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他拖着注定活不长的命,纵使再有不甘,也只能将姜浓送到傅青淮的手上。
季如琢跟她道歉,冰冷的手抖着去擦她侧颊上泪痕:“我要走了,姜岑转手就能把你送给温礼则,日后也无人能护你。”
“所以你就找傅青淮,找京圈最有钱有势的人,来护我?”
姜浓喉咙堵着高烧一样的痛,狼狈地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肩处。
感受到是他的温度,比她凉,还有呼吸气息,也比她慢,就如同深夜里的浓雾,几乎要压得她一身冷汗。
季如琢想事到如此,是该跟她说清楚。
否则将来他哪一天病逝在家中,日后怕会成了姜浓这辈子的执念,嗓音非常哑道:“以前你钢琴弹不好,我一提救你的少年出身怕不低,这些他家里都会学,你就认真学了。”
姜浓在他眼中,就像是后花园里的一株白山茶花,开在寒冬时分,看似被积雪覆盖的柔枝,脆弱到很容易就能折断,实则骨子里隐隐透着要命的倔强。
在你不经意间,便伴着雪,独自清清冷冷的盛开了。
她自幼从江南水乡来的,读书认字都比同龄人慢半步,在汪婉芙没耐心来教导养女时,姜浓只要想到藏于心中的恩人少年,就会戒掉下浮躁的情绪,一日复一日去耐心地学。
季如琢看懂她。
亦是知道在那场十年难遇的暴风雪里,惊鸿一现的傅青淮,成了姜浓多年颠沛世界里的救赎。
“我得这病起,就夜不能寐的想该怎么处理身后事,走了倒是一身轻,就怕你被孤苦伶仃的留下,好在事情很快有了转机,我说过,起初不识傅青淮,是在古董拍卖会上无意间遇到,稍作打听了身份才推算出他就是你念了多年的那位,是真话。”
当季如琢看到傅青淮身姿慵懒地靠在一扇屏风后,借酒来解失眠症,旁边有人低语说:“要想跟这位攀上点关系,可送个美人音过来。”
话虽如此,京圈皆知傅家之主爱温柔似水的美人音,但是这些年,能生一副入的了他眼的好嗓子,屈指可数。
季如琢在这一刻却知道,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宿命。
姜浓天生有一把音色清绝的嗓子,想把她送到傅青淮的身边,他根本不用费心去推波助澜,只要安排让两人在拍卖会上重逢,不出所料:
后来的借别墅,公开抢了康台长颇感兴趣的仕女图,以及一件件的事情都是傅青淮暗中所为。
他就像个旁观者般看着一切都往最好的结局发生,也与傅青淮彼此默契的没有提起两人曾经私下的交易,想着最好能端着这个秘密,将来带到棺材里去。
但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京圈更是人脉关系错综复杂。
他做过的事,最后还是传到了姜浓的耳朵里。
季如琢说到这些,喉咙眼失了水分般干涸的厉害:“我要没这个病,就算被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就这么不清不白的把你送人了。”
到底是极不甘,他话停片刻,盯住姜浓低垂时颤抖个不停的眼睫毛,理智尚存道:“浓浓,傅青淮此人洁身自好多年,又无恶习嗜好,听我一句,他值得的。”
――是值得你托付终身,去爱上的。
姜浓将额头无力地贴紧他丝质衬衫,情绪激烈到都有点恍惚,听了半天,季如琢说的所谓身后事,句句都是她。
可是,她抬起泪痕的脸蛋,近乎绝望地看着他:“你呢?”
“你把我托付好了,那你这病怎么办,你走了……苏荷该如何自处?”
季如琢被姜浓颤声问得沉默,胸腔内又开始隐痛起来,指骨缓缓发白:“苏荷有苏家护着,她这一生可以活的肆意妄为,日后也会有个与她身份匹配的豪门公子爱她。”
姜浓漆黑清透的眼里是不可思议的,听着他仿若对苏荷没有一丝爱意般,说着未来会发生的事。
到最后,季如琢提到自己身患癌症,更是冷静绝情的可怕:
“不治了,浓浓,将来我要死了就烧成灰水葬,洒在那片海里,正好也能跟九泉之下的父母团圆。”
“你疯了。”
姜浓猛地推开季如琢,无法接受不治这件事,她摇着头,连站起身都要靠扶:“不可以――我要去告诉苏荷,不能让你就这样病死。”
――
公寓的门外。
苏荷莫名其妙被赶出来,要换平时,大小姐脾气上来非得砸烂这道门不可。
她敲了半天没人应,只好拿手机给开锁公司打电话。
花十倍的价格找个会开锁的来,要快,再不行就二十倍!
苏荷挂了电话,抬起明媚的双眼望着悬挂着的精致门牌号,小声嘀咕着:“季如琢还说姜浓善解人意呢,怎么瞧着脾气比我还大……”
过会儿,电梯那边忽而叮的一声,打开了。
苏荷很是讶异转过身去,想着二十倍的价格没白花啊,开锁公司这么快就派人过来了?
谁知印入视线的,是傅青淮。
他走来的极快,一晃就到跟前了。
在走廊冷清的光下,苏荷发现傅青淮一身雪白的衬衫被稠艳的鲜血渗透大半,像是为了赶来,刚刚出过严重车祸,沾了霜的衣领半敞,连带修长脖侧处都流下了蜿蜒血痕,也衬得他俊美面容带着诡异的i丽之色。
“你。”
苏荷这股危险至极的压迫感惊到后退,话还未吐出口,身前紧闭的公寓门猝不防及打开,太快了,谁都没料到,怔然一瞬间,只是先听到里面的两人起了纷争。
姜浓:“苏荷!”
季如琢:“别告诉她――”
接对一切都茫然不知情的苏荷被门磕到额头,退一步恰好挡住了傅青淮脚步,她疼到眼冒金花,最后视线看到的是姜浓情绪激动的想跟她说什么,却被季如琢抓住了手腕往楼梯间带。
事发突然。
姜浓原先就虚浮地站不稳,费力去挣脱出男人修长的指时,脚下的细细高跟鞋一歪,后背朝幽暗的楼梯跌倒了下去。
……
“姜浓!”
在这个紧要关头,傅青淮早了僵在原地的季如琢一步,去抓住她纤瘦的手腕,指腹只碰到那肤质柔滑的腕间一秒,又很快顺着往下滑,在快离了指尖时。
他手背绷起分明的骨线,还是拉住了她,没有真得跌入如深渊般的楼梯下。
只是姜浓膝盖重重地跪在冰冷尖锐的台阶上,随着疼痛从骨头缝里迅速地蔓延开,她视线,带着一丝颤意划过面色雪白的季如琢身上,摇头不怪他,又缓缓地看向傅青淮。
半响,再也爬不起来了。
姜浓的腿很可能断了,这让依旧处于局外状态的苏荷看得心惊肉跳。
眼看傅青淮抱起她,连带季如琢,都直奔楼下。
苏荷也懵懵懂懂跟着,到外面,又先倒吸一口气,浓如墨汁的夜色下停驶着一辆几乎撞得报废的豪车,连驾驶座的玻璃都碎了,她抱着柔软的毛呢大衣,下意识转头看傅青淮那张紧绷而俊美的脸,离下颚最近的地方也有一道极细血痕。
像极了,是被车玻璃碎片划伤的。
车子是无法重启上路了。
季如琢身上又没车钥匙,这时苏荷主动站出来,精致的指尖晃了晃她那辆车的钥匙说:“开我的。”
第48章
傅青淮动用了傅宅的御用家庭医生,姜浓腿没断,膝盖却摔得险些骨折,得有段时间需坐轮椅静养,她整个人的情绪一路上都很激动,最后被强行注射了两根镇静剂,才全身疲倦地躺在了床上,带着泪意的睫毛尾端覆盖了一切。
主卧室的门被合上,隔绝了外面隐露的天光。
医生走出来,看到在院中的傅青淮也一身伤,雪白的丝绸衬衫洇出血痕,许是过去数个小时,有些已经凝固了,顺着他修长的手臂缓缓地淌在筋骨暴起的手腕处。
分不清薄薄的面料下有哪些地方带了伤,医生想替傅青淮医治,却被拒绝:“你照看好她。”
男人声线溢出锋利的喉咙,字字淡而沉哑。
他的决策,傅家上上下下无人敢忤逆,医生也只能闭嘴。
半响后。
傅青淮找秘书要烈酒,料峭挺拔的身形缓缓地坐在了一旁被寒霜覆盖的椅子上,旁边,季如琢也守着多时了,毫无君子形象地靠在台阶旁支撑身体,原本就病的重,这会胸腔内就再也抑制不住咳嗽。
冷白的手指发着抖地掏出墨纹手帕,捂着口鼻骤然咳出了血丝。
疲倦地抬眼间,看到傅青淮低垂着冷淡睨他一眼,似乎早已见惯了这种咳嗽方式,没觉得半分惊讶,季如琢心想这样也好,省得他还得费力解释几番,嗓音哑着说:“有烟吗?”
“你还敢沾?”
傅青淮看他如同一具死尸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仿佛下秒就命不久矣,没真给烟,这玩意在傅家没人会碰,倒是让秘书给他备了一杯参茶,免得姜浓醒来看到季如琢这副模样,得跟着病。
早间四五点的清晨,连空气都异常新鲜。
季如琢被参茶润了喉咙,那股疼痛的咳嗽略微缓解,他也有力气,侧头打量着高高在上坐在椅上的傅青淮,视线从血痕很深的衬衫到伤势,不难猜到……
傅青淮应该是从电话里听到姜浓割脉,才彻底失了分寸赶来时出了车祸。
静半晌。
季如琢先打破清寂无声的院内,语调溢出发白的薄唇带上一丝颓丧:“我最多两年,将来姜浓就托付给你了。”
他从久咳不愈到发现患有肺癌起,选择瞒下姜浓,就没有想过去治。
傅青淮将整杯烈酒喝到见底,喉间的寒凉被烈火一般烧过,神智也跟着回来:“她听人劝,却不代表能受人摆布。”
“她终究是要面对的。”季如琢承认藏月那场拍卖会斗胆算计了傅青淮,为了就是这刻,起码姜浓得知他患有癌症时,不至于孤立无援。
虚弱地深呼吸一口气,他自顾自地说,也不管傅青淮有没有在听:“这是我的命。”
年少时。
他是福寿堂巷子最出名的人,自出生起就家庭美满,就连言情书网的父亲给他取名自诗经里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季如琢。
这三字都是透着最美好的期盼,而他也不负众望,以根骨雅正闻名,走到哪都会有无数赞誉的声音。
而这一切都在他拿出奖金为全家筹备了场出国旅游,给戛然而止。
父母连带年过七十的奶奶,以及未出嫁的姑姑都不幸遇难,几乎顷刻之间,他成了孤家寡人,成了唯一活下来的罪人。
季如琢患上了重度抑郁,他再也登台弹奏不了钢琴曲,因为那笔奖金来源于此。
他在昏天暗地的颓废世界里,还想过自杀。
全家是溺亡在海里,他便在夜深人静下,在楼上的浴缸注满冰凉刺骨的水,穿着一身白衣白裤充当是孝衣了,衣料紧贴着削瘦的背,看着透明的水随着时间逐渐地沿着缸沿淌下。
季如琢心底算着,溺水后多久能死亡?
直到裤脚贴着修长消瘦的脚踝被打湿,他回过神,要往窄小的浴缸里躺时,一道极弱的清柔音色阻止了他:“如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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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琢回忆着深藏许久的往事,憔悴的眼底情绪晃了晃,继而重新看向傅青淮说:“那晚姜浓怕我明早不打招呼就去舅家了,她自幼又受过被自己舅母嫌弃是拖油瓶的苦,就想把攒下的私房钱给我。”
姜浓想法很单纯,季如琢有钱傍身的话,生活总是能好过一点的。
她倒是不考虑自己处境,把那存钱罐一股脑的往他怀里送,声音很柔又带着软意,仿佛能抚平他内心腐烂已久的伤疤:“如琢,天寒了就不要躺在浴缸里洗澡,水也好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