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大院芭蕾美人——by浣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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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蕾《梁祝》,王奇自己也是第一次看。
他不懂芭蕾,但他也被舞台上的舞者给震撼到了。
或者说,但凡一个华国人,都能从整个舞美中感受到浓浓的东方韵味。
可要说它是种什么样的风格,王奇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表达。
路易.奈非斯的语气非常温和,而且他在微笑,这意味着,此刻他的心情是愉悦的,那么,这就是一个能非常好的,缓和他们关系的机会。
但王奇接不上话,因为他完全不了解芭蕾,更无法去定义陈思雨现在跳的舞是一种什么风格。
而这时,坐在王奇另一侧的冷峻侧首,用他昨天晚上紧急恶补来的法语说:“Romantisme néoclassique oriental。”
Romantisme néoclassique oriental,东方式的,新古曲主义的浪漫主义。
路易.奈非斯重复:“Romantisme néoclassique oriental。”他刻意伸长了脖子,问冷峻:“先生,能否告诉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冷峻跟路易.奈非斯之间隔着一个王奇呢,总伸长脖子窃窃私语,对台上的舞者可不礼貌。
所以他皱起了眉头,礼貌的示意对方看台上。
路易.奈非斯是个非常专业的导演,这场《梁祝》他只有一次观看的机会,它的开场就震撼到了他,这叫他想了解整个故事,和它的每一个细节,他希望自己能完全懂它。
所以本来被视为眼中钉的王奇,被他无视了。
示意王奇跟自己换个位置,他坐到了冷峻身边,再问:“先生,请问您能否为我讲解,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此时才是《梁祝》的第一幕:共读。
这部陈思雨自称,可以比肩《茶花女》的作品才刚刚开幕。
冷峻原来也不了解《梁祝》,但他在陈思雨排练的那段时间,每天都在等她,所以专门了解过《梁祝》,也听也听她讲了很多很多。
虽然因为路易.奈非斯欺骗过陈思雨,冷峻对他观感并不佳,但他既然是个专业的导演,而且欣赏他女朋友的舞蹈,也不耻下问,冷峻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怀里抱着一本《法文大词典》,就努力的翻译上了。
而被换坐,抛到一边的王奇则目瞪口呆。
因为路易.奈非斯在他面前高傲,傲慢,指气颐使。
但听冷峻讲话时,却极为谦和,欠着身子,侧着耳朵,眼睛看着台上,他听的非常入迷。
这真的是情敌会面的方式吗?
第97章 浪漫悲剧
冷峻跟路易.奈非斯交流的很愉快, 王奇却傻眼了。
在他想来,冷峻的法语还停留在中学时代,应该早就忘光了。
结果冷峻只凭一点初中时期的法语, 就能跟法蓝西人口语交流,对话?
这不可能啊。
观察了一会儿, 王奇发现了,冷峻拿的那本词典里, 有一份纸质的稿子,在剧场昏暗的灯光下,他悄悄掏出一枚飞行员专用夜光手电筒,时不时看一眼, 又磕磕绊绊的,但也把《梁祝》的故事梗概给路易导演讲了一遍。
那份稿子王奇认识,是梅霜让安娜为了后面的报道而写的。
所以冷峻是从梅霜那儿要的稿子吧。
要来之后照着辞典背了一遍,然后专门来会路易.奈非斯呢?
王奇一声冷笑,心说,冷峻昨天说他是跪着搞外交,还说他是带路党,把他一个好好的外交官,形容成了个大汉奸。
他今天专门来,就是准备给他显摆一下所谓的站着外交吧。
得,王奇且看着,用背稿子的方式, 冷峻能搞出个多优秀的, 站着外交来。
他估计冷峻也就三板斧, 只能背背稿子上的单词。
也确实如此, 冷峻跟路易.奈非斯的交流, 全凭一本词典加一份稿子。
第一幕,描述两个年青人爱情故事的《共读》也随之结束了。
一二幕之间是没有休息时间的,眼看演员谢幕,路易.大幕闭合,路易.奈非斯基于自己对东方芭蕾的判断,说:“下一场是男女主角之间吐露心声,表达爱慕,让我猜猜,它应当展现一种红色的美学风格,对吗?”
语言是这样,背单词是一方面,讲和听,口语是另一方面。
冷峻又有十年没有过法语的语言环境了,对方语速又很快,说的又都不是常用词,所以这句话他听的似懂非懂。
他想求助王奇,帮忙翻译一下的。
但王奇扭脖子看另一边了,没理会他。
于是他只能模棱两可的点头,答:“是的。”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先把对方的话接下去,不然就有失礼貌了。
听到冷峻肯定的回答,路易.奈非斯笑了。
基于第一幕的场景布置,他已经猜到四幕剧所有的色调美学了。
虽然不得不承认陈思雨确实有编导能力,但他并不认为她比自己更优秀。
果然,随着大幕拉开,场景是红色,从幕布到布景,灯光全换成了红色。
青绿衣的舞者在一片红中翩翩起舞,飘逸,灵动,挥洒自然。
都跟路易.奈非斯猜的一模一样。
这一段不但主演跳的好,就连两旁的伴舞都因其独特的脚法而格外出彩。
总结下来,这一幕欢快之极,愉悦之极,是一场慰劳眼球的盛宴。
经典的十八相送,从蝴蝶双飞到鸳鸯戏水,再到长亭相望,直至最后梁山伯了悟英台的心思,芭蕾,是最适合表达这部爱情剧的舞蹈。
这叫路易.奈非斯非常期待接下来的两幕。
且不说路易.奈非斯看的如痴如醉,前排的首长和记者们也沉浸其中。
25分钟的舞蹈时间,没有人在中途起身上过厕所,或者交谈过。
它一气呵成,让观众沉浸其中,忘我,直到谢幕。
不像皇家歌剧院,二三幕之间演员会照例休息15分钟。
华国演员没那种习惯,中途是不休息的,所以第三幕很快就开场了。
路易. 奈非斯想过,它将会以金色为主题,就好比春夏秋冬,陈思雨用四种颜色表达了一对恋人的感情的四个阶段,这是舞台编导们惯用的手法。
但当大幕开启时,其色调美学,就是路易.奈非斯没想到的了。
通过冷峻,他知道这是个爱情悲剧,他猜想过,陈思雨肯定要从场景到服饰,再到灯光来渲染悲剧场景,他想到了凄凉,唯美,各种表现方式。
但万万没想到,陈思雨采用的,是通过色调来渲染压抑。
金色,多么高贵,唯美的色调,但是,色彩的搭配是错失那么一丁点儿,效果就会完全不同的。
这确实是以金色为主题的一幕歌舞场景,但是金色并没有让观众觉得愉悦,反而,服饰上繁琐复杂的民族式绣纹,以及跟前面两场完全不同的场景布置,让整个舞台的氛围变的无比压抑。
路易.奈非斯并不了解华国文化,也不了解华国的历史。
但在此刻,他想了解《梁祝》所存在的背景,想知道是什么的时代,造就了一个只能扮男装去读书的女性,以及他们之间的爱情悲剧。
而因为冷峻之前跟他交流的一直很流利,所以他就直接问了:“先生,请问这是一个发生在什么样历史背景下的故事?”
这句冷峻倒是听懂了,但是他的法语水平就那么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是他转身向另一边,把这个问题转述给了王奇。
示意王奇,自己坐过去,他过来回答。
话说,这整场演出是有全程录像,以及记者拍照的,面向观众席的相机一开始拍的是前排的领导,冷峻他们坐在第三排,相机并没有捕捉到。
而冷峻是个军人,他的形象气质非常棒,路易.奈非斯是个非常优雅的西方男人,他们一个西装革履,一个军装挺拔,又来自两个国家,而且一直在交流,这要拍下来,会是一副很有意义的画面。
所以在第三幕开场前,进行全场取景时,北城电视台的摄像机工作人员就把镜头对准了他们俩。
而这时让王奇过来,跟路易.奈非斯坐到一起,并进行交流,那画面截取下来,在电视上播出,于王奇是有益的。
冷峻这样做,是为了能把话题很好的交流下去。
但王奇不这么想,他想的是,你冷峻不是想站着交流嘛,那所有的事情就该你自己搞定,凭什么让我帮你,有种你就站着外交完,我才不要帮你。
所以冷峻示意他过来,但王奇就不,目光扭向另一边,理都不理冷峻。
没办法,就只能冷峻自己上了。
借着舞台上的光,他低头看了会儿稿子,说:“它的故事背景就像十八世纪的法蓝西,造成《梁祝》悲剧的原因也像十八世纪的法蓝西,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阶级,是阶级造就了悲剧。”
路易.奈非斯是个知名舞台剧导演,他比别人更懂故事背景的力量。
文艺作品以爱情为主题,但所想表达的涵义,却不仅仅是爱情那么简单。
就像《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茶花女》,法蓝西那一部部仿如璀璨明珠一般伟大的作口品,它们真正要表达的也非爱情,而是历史背景。
文艺作品就是璀璨的夜明珠,用来为后人照亮历史的夜空。
在这一刻,路易.奈非斯终于愿意把《梁祝》跟《茶花女》相提并论了。
他开始好奇这个东方古国的历史了。
剧目进行到最后一幕了。
不出所料的是白色,这也是路易.奈非斯所预料到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它跟传统的法蓝西古曲主义浪漫舞台剧也有不一样之处。
舞台美学在西方,哪怕悲剧,它也会追求形式上的美感。
它的色彩,布景,都是以美的方式来呈现的。
但《梁祝》不是。
它用的是一种极为灰败的白色。
从美学角度来讲,它灰败,苍凉,不但不美,甚至让观者有种不适感。
女舞者穿一袭红裳,路易.奈非斯理解为,那是嫁衣,那一抹嫁衣红的那么的刺眼,凄厉,而她的妆容,是艺伎式的,刺眼的白,衣服和妆容都不美,甚至可以说,舞台上没有一丁点的东西是美的,它让观众极为不适,甚至可以说,它刺痛了观众.
倒不是说这场歌舞剧不好.
相反,它非常好.
舞者抛弃了行式上的美感,场景打破了常规,它彻底的把观众引入了一场悲剧之中,它在路易.奈非斯看来,是一部比较完美的歌舞剧了.
这时,路易.奈非斯以为歌舞剧就要结束了,他已经准备好鼓掌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高潮之后居然还有高潮。
它还有个尾章,而这个故事的尾章,再次让他眼界大开!
其实尾章《化蝶》才是《梁祝》的点晴之笔。
须臾间,两位舞者换回青绿衣,在一片惨白的场景中,又重新跳回了开场时那仿如蝴蝶一般的翩然舞姿,舞还是开头的舞,人还是开头的人,音乐,也还是开头的音乐,音乐是那么的缠绵欢快,但场景却又那么的凄凉。
它昭示着此刻在舞台上的一切美好,都只是一个梦。
而这个首尾相呼应的梦,在瞬间,将整个故事再次升华到了一个新高度。
“Papillons!”路易. 奈非斯轻声感叹,笑了起来:“上帝啊,怎会有如此浪漫到让人无法形容的故事。”
哪怕没有人讲解,外宾也全都看懂了。
不约而同,掌声如雷般迸发。
这是一出悲剧,一出让所有外宾感叹的,精彩纷呈的东方悲剧。
俗话说的好,喜剧是易逝的,只有悲剧才是永恒的。
《茶花女》是悲剧,《梁祝》也是。
而在这一刻,路易.奈非斯不得不承认,《梁祝》是一部堪比《茶花女》的伟大作品,其精神内核,其浪漫程度,当比《茶花女》还要高。
也就不怪陈思雨说,她的故事能与他的比肩了。
路易.奈非斯虽然不太愿意,但不得不认同,陈思雨不单单是个舞者。
她确实有极强的编导能力。
从剧情到舞美再到服化道,她展示给他的,是一篇精彩绝伦的作业。
虽然他内心依然高傲,但在此刻,在观赏完全剧后,作为老师,路易.奈非斯终于愿意承认,陈思雨是一个非常优秀,且有才华的后辈了。
他不是王子,她也不是公主,他们是并肩而立的文艺工作者,艺术家。
此时快要谢幕了,路易.奈非斯感慨万分,对冷峻说:“真不敢相信在东方,也有如此伟大的爱情故事,也许你不相信,但今天是我第一次知道,在遥远的东方,人们也会拥有爱情。”
他于东方的认识,来自于爱因斯坦的描述。
懦弱的,迟钝的,或者王奇那样软骨头的男人,以及为了生存,而被抛弃女性特征,以男性一样的强悍活着的女人。
他是基于这样的印象才来拯救陈思雨那样一个,极具天赋的芭蕾舞者的。
为了拯救她,他甚至愿意放弃做一个单身贵族,步入婚姻。
但《梁祝》让他意识到,在东方也曾有过那么浪漫,唯美的爱情。
这爱情让他意识到,东方不是他想象中的落后愚昧,它拥有灿烂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