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做山神——by钟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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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在记忆幻境中的钟灵却看得很清楚,并非灵娘没拿稳仙葫,而是坐在她正对面的那位宿月仙君以袖做掩饰,偷偷用仙法击打了她的手腕,才让她失手摔了酒壶。
看到灵娘满脸羞红手足无措的样子,他也笑得最大声。
还有那什么破酒壶质量这么差,一摔就碎了,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啊,钟灵在心里安慰她。
可惜,那时候的灵娘根本听不见她的心声。
“呜呜呜爹,娘,小妹,我好想你们……”
在天界呆得久了,在人界的记忆就会自然而然地慢慢淡化,但灵娘不是,来天界后的每一日,她都在怀念她已故的爹娘亲人,怀念在小桃山的日子。
“为什么我会成了神仙,爹、娘、小妹,你们现在是不是已经重新投胎了?我也想做个普通的凡人,我一点儿也不想做神仙……”灵娘孤身坐在湖边,伤心垂泪。
天界是没有太阳和月亮的,亦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天空永远都是水蓝色,水面之上仙气缭绕,水质清澈如镜,这里没有饥饿和困苦,也没有妖魔和杀戮,永远都是这么岁月静好的模样,跟她身为凡人时,想象中的仙界一模一样。
可是纵然天界再好,脑海中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灵娘,她不属于这里。
“为什么不想做神仙?”
忽然间,一道低磁清沉的男声响在身后,灵娘连忙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
来人是个年轻的仙君,一袭玄色流云烫金滚边的长衫,头戴玉冠,长身玉立,丰姿萧朗,气质清绝卓荦。
钟灵眼眸微亮,既能成仙就没有丑人,天界的仙君若放在凡间,各个都是美男,可是她所见过的仙君们加起来都没有他好看。
这仙君好似是偶然间路过,看到灵娘独自在哭,便好奇多问了一句。
钟灵直觉上却觉得不太对劲,哪有那么多偶然。
这仙君真正引起钟灵兴趣的,并非那副众仙难及的样貌,而是他的眼神。锐长的眉眼寒芒微敛,仿若一汪不见底的死水深潭,虽然没有敌意,但仿佛什么事都不会让他心生波澜。
那是饱经世态生死炎凉,久历风尘才会有拥有的眼神,这双眼睛一定见惯了太多的生离,也一定亲手造就过许多死别,但他既能成仙,说明他救的人比杀生更多。
不过有这样眼神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之人。
灵娘已经极力忍耐,可是泪水泛滥起来,如同决堤的江水,她抬袖拭着泪,哽咽地说:“天界很好,可是我更喜欢凡间,那里更自由,更有人情味……”
“这里还要守好多规矩条例……”
导致她每日都担惊受怕,如履薄冰,生怕触犯了天条或是冲撞了什么大人物,要挨那种抽在身上会很疼很疼的鞭子。
她太怕疼了。
死时被魔虫们啃咬吞噬的痛楚,让她现在睡觉都会不断做噩梦。
不知不觉,灵娘就把憋在心里的苦楚,倒苦水般一口气说了出来,那仙君只是默默听着,既没有斥责她对天界条例的妄议,也没有出声安慰她。
灵娘说完方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她成仙之后性子变得谨慎很多,从来未曾和任何人说过这些事,如今竟脑子一热一股脑儿地说出来,心下正懊悔着,此时,一个小仙童跑了过来,毕恭毕敬地朝她面前的仙君施礼:“昭夜仙君,天帝传您去凌霄殿。”
那仙君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旋即转身同那仙童一道离开了。
后知后觉地灵娘惊愣在原地,他竟然就是昭夜仙君?!
方才宴席上,她坐得太远太靠近角落,完全没看清昭夜仙君长什么模样。
她在宴席上打碎酒壶,扫了他的兴不说,又在他面前抱怨了天界诸多,这下不彻底把人家给得罪透了?他会不会在天帝面前告她的状啊?
昭夜仙君,又被众仙奉为战神,是天界里为数不多的金仙之上的存在。他本名叫韩追,亦是凡人后天修炼成仙,但整个天界没有人敢瞧不起他。
灵娘听说就是他在自己死后不久,以一己之力屠尽妖魔,将魔君重新封印地底,还了人界太平。
这样一个人物应该不会做出背后告状之举,灵娘心下的不安稍定,但是转念想,还是告状好,若是天帝一生气,撤掉了她的仙牌,罚她再度入轮回去做凡人,与她而言,岂不是正中下怀?
于是,灵娘既期待又后怕地等待处罚降临,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仙官来告知她,她被贬成派往凡间的地仙山神,所管辖的山神刚好是她曾经居住过的小桃山。
消息传去功德殿,共事的仙君仙子都为她惋惜,说她不争气,好端端地去赴宴,明明可以借此机会攀上高枝,却偏偏得罪了昭夜仙君,连累地把饭碗都给搞丢了。
从来没在天界体会过人情味的灵娘,却在被贬职的时候,收获了一大堆廉价的同情。
灵娘没有告诉他们,她在知道这个消息时有多开心,还给传令的仙官塞了块仙石以表感谢,仙官差点以为她受刺激太大,脑子坏掉了。
灵娘如愿回到了小桃山。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小桃山在经历过妖魔侵占和洗礼后,已然成为了一座荒山,没有凡人百姓肯在此居住。灵娘怕触景生情,因此自己封掉了前世为人和在天界的记忆,从此成了小桃山山神,安心在小桃山上居住生活……
钟灵从回忆中缓缓醒来,又在原地打坐半晌,才消化掉这些信息。
原来,灵娘还经历过这么多痛苦的过往,难怪她要把自己记忆封印,但是她还有许多困惑没有解开,比如灵娘为什么在死后被点化成仙,那位昭夜仙君又为什么会邀请灵娘这样默默无闻的小仙赴宴,灵娘在得罪了昭夜仙君后,又为何偏巧被贬到了小桃山做山神。
好像还有某种关联,是她不知道的。
她抬起眼眸,正对上陆惜剑的目光,后者正一瞬不瞬地凝看着她,眼神中似乎透着些许怜惜……?
“看我干什么?”钟灵拍了拍裙摆上的沙尘,全然不知道龙角锦鲤那只墙头草,已然把她的记忆当成了PPT投屏,给它的主人实时共享了。
龙角锦鲤此时已经心虚地主动躲进了少阳剑里,陆惜剑薄唇紧抿,没想到在修士们人人趋之若鹜的天界,里面看上去光鲜无比的仙君仙子,竟然皆跟世人一样的势利。
好逸恶劳,攀权附贵,看不起出身低的神仙,人类的劣根性在他们身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人界被妖魔荼毒,神仙却依然过天上的逍遥日子,对此不闻不问。
每个凡人修士都会幻想仙界是什么模样,陆惜剑也不例外,而当他从灵娘的记忆里看到仙界百态,仙界的滤镜在他心里彻底破碎。
尤其是当他看到灵娘被众仙嘲笑排挤,看她孤独地坐在湖边,哭着说想回凡间的时候,陆惜剑不由得扪心自问,修仙到底是为何?
如果修仙只是为了长生,只是为了在九重天上享乐,那这仙似乎也没什么好修的。
【卫长铮的祈愿任务“寻找阿玉”已失败。】
系统忽然间响起这么一声,钟灵一愣,调出来任务面板查看,才恍然想起来这个被搁置许久的任务。
这个祈愿任务还是十年前,她跟卫樟一家人在新年祈愿的时候,卫长铮曾许下的新年愿望,这些年来,阿玉仿佛消失在整个凡界,一直没有消息,怎么突然间就失败了?
系统答非所问:【友情提示,您的领地正在遭受妖魔攻击。】
什么,妖魔大军又攻过来了?
钟灵拂袖起身,怒视着头顶的漆黑,该死,这苍元仙君到底在干什么啊。
她问系统:有什么办法能从这袖中空间出去吗?
系统迅速地贴出了一个道具属性,像极了尽职尽责地推销人员:【混天剪:中品仙器,可以破开空间锦囊的神奇剪子。售价:一百万信仰值。】
钟灵:买!
一百万就一百万吧,好在这些年她省吃俭用,攒了将近七百万的信仰值,就为了能抵抗住这波妖魔。
平白送出去一百万,钟灵肉疼地心在滴血,但又不得不买。
谁知道苍元仙君在搞什么幺蛾子,等他想起来放自己出去,桃源城万一已经被妖魔踏平,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信仰值被划走,钟灵手中平白出现了一只纯金做的偌大剪刀,陆惜剑见状更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她突然拿出一把大剪子要做什么。
然而下一秒,钟灵双手紧握住剪刀柄,气沉丹田,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徒手生生剪开了这片天地。
第118章
场景颠倒变幻, 视线明亮起来。
面前灯影摇晃,周遭陈列着梨花木的家居摆设,钟灵和陆惜剑从那方空间里跳脱出来, 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望月楼的包厢。
苍元仙君此时正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 袖子上破了一个不起眼的洞,似是被人硬生生用剪子剪破。
房间里飘着浓烈的酒味, 一看这家伙就是喝酒误了事, 钟灵气得很,不过双灵珠到手, 现在也没时间和他计较。
她一把拉住陆惜剑的手腕, 顷刻间就带着他瞬移到了城外的战场上。
时间倒回半盏茶之前。
随着那三声清喝,驻守城墙的修士们只见三道身影踏云而来。一个长着一头粉色长发, 身穿粉裙的娇小少女, 一个青灰色头发的高壮男子, 脸上长着一块红云状的胎记,脖子上还戴着一枚奇怪的项圈,还有一个穿着道袍的少年,所用的飞行法器乃是一只水蓝色的葫芦。
粉裙少女娇咤道:“红云你去对付那只怪虫子,这只九头鸟交给我。”
戴着项圈的高壮男子立刻朝着因段星州临阵脱逃, 导致无人阻拦正在向城墙进发的魔将屠圣飞去。
此时的九婴已经被卫长铮拼死削去了一颗脑袋,九头鸟只剩下了八头。被斩落的那颗人头被卫长铮抱在怀里, 嘴巴大张着还紧紧咬他的肩膀,牙齿甚至都没有把衣物咬破, 然而卫长铮却仿佛受了重创, 表情痛苦隐忍。
这人头咬的并非□□, 而是神识。这一口下去, 卫长铮只觉得脑海震荡, 仿佛灵魂被狠狠啃撕扯下来一块,远比身体上的痛疼百倍。
不过这一口的代价还是值得的,卫长铮手中的灵剑斩断了那条长长的脖子,把“阿玉”从九婴身上成功分离。
卫长铮忍着被灵魂啃噬的剧痛,伸出另一只手轻抚在“阿玉”的脑后,低哑哽声道:“小妹,对不起,大哥来晚了。”
“阿玉”虽然还不受控制地紧咬着他的肩头,但脸上的表情已从痛苦狰狞,变得解脱释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凄然地望着卫长铮,唇瓣蠕动着,发不出声音,两行清泪蜿蜒流下,洇湿了卫长铮的衣衫。
她不怪大哥,当时她被人面枭掳走,看到大哥义无反顾地追上来,被人面枭的利爪所重伤,心里一直很记挂大哥的安危,如今看到大哥没事,而且还成了一位厉害的修士,她最后的心愿也了结了。
可她还是被妖魔当成棋子伤了他,是她有疚于他,该说对不起的是她。
兄妹之间的亲情羁绊无需多言,眼神已经足够表达。
卫长铮眼眶泛红,带有温度的指腹覆上冰冷的面庞,为她拭去眼泪:“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妹。”
“阿玉”听到这话,终于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这辈子她过得太苦,只做了五年的孩童,却被困在九婴体内长达十年。每时每刻都活在魔气侵蚀的痛苦中,每一次醒来都是被九婴召唤,把她当做武器,去攻击撕咬她的同族。
看到修士们在她的撕咬下备受折磨痛苦的样子,阿玉自责又难过,每一次清醒,与她而言都是一场噩梦。
如今,她终于得以从这苦海中解脱,可以投胎去了。
须臾,脑袋上属于阿玉的人脸淡化消失,连同整颗脑袋都化为点点墨色粉尘,消散于天地之间。
随着阿玉消散,卫长铮也已经是泪流满面,他生平所愿就是能找到失踪的小妹,没想到再度见面,竟会是这样的景象。
尽管神识和情绪都已处在崩溃边缘,卫长铮仍勉力用剑柄撑起身子,他冷若冰霜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九婴,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把阿玉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些妖魔,他要为阿玉报仇。
一道身穿粉裙的身影挡在他面前:“你已经做得够好了,逞英雄不是大丈夫所为。凤羽百灵,你带你的主人回去休养,这里交给我。”
百灵会意,直接飞来叼起卫长铮的衣摆,不顾他的反抗,把他甩到自己的背上,随即直直地飞回城墙方向。
顷刻间,粉裙少女也现出了真身原型。
一只体型完全不逊于九婴的巨型八爪章鱼轰然出现在战场上,粉色光滑的皮质仿佛晶莹Q弹的果冻,但对于某些有巨物恐惧症的人来说,它现在的形象也绝算不上可爱。
八只有力粗壮的触手灵活地伸展开来,正好缠制住了九婴剩下的八颗脑袋,触手上每只堪比碗口大小的吸盘,牢牢地吸附缠绕住那一张张变幻的人脸,人脸被吸盘吸到变了形,纷纷发出痛苦的哀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