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做山神——by钟星星

　　月娘在酒楼不忙的时候，也会过来换些货物。别的姑娘家都是看布料, 看珠花首饰, 只有她偏爱在香料摊位前流连驻足。
　　她发现了好几种小桃山没有的调味香料, 甚至连罕见的香叶、麻椒、肉豆蔻都有。好的香料能给菜肴增添不少风味, 月娘没忍住, 这儿挑挑，那儿捡捡，换了好几大包的香料。
　　摆摊几日，商队的人都与月娘熟识了，范宝元像是盼她盼了很久的样子，热情地给她推荐和介绍香料，帮她打包好后，还往里面不知道塞了样什么东西。
　　“月姑娘，这个是赠品。”范宝元乐呵呵地说。
　　月娘也没在意，以为是送了块小手帕之类，道谢结果。回到家后，一包包地拆开香料，结果发现里面夹着一张手帕大小的灰扑扑的布，上面用黑炭画着奇怪的连环画。
　　这连环画抽象得如同原始人的壁画，上面画着一个猴子在树上采摘椭圆色的果实，捣碎去核，再用叶子包裹严实静等发酵等一系列的步骤。
　　一张张的图画看下来，月娘凭着多年的酿酒经验看明白了，这上画的竟然是一张酿酒配方。
　　——
　　“嗖——”
　　一把玉白色的长剑轻盈地掠向天空，划出一道完美的剑花后，又乖顺地滑回庚若仪的手中。
　　庚若仪满意地弹了弹剑身，她的飞剑总算修好了。
　　从酒楼的小姑娘那儿要来的树胶太好用了，不仅牢固地把剑身粘连，一点儿看不出断裂的痕迹。
　　庚若仪一想到钟灵，就想到了望月楼里可口的饭菜，上回，她点的菜就吃了两筷子，就着急忙慌地跑回来，连打包也忘了，实在是可惜了那盘子卤猪头肉啊。
　　她自知自己是个典型爱钻牛角尖的性子，一旦沉浸在研究某种事物的热情中，废寝忘食是常有的事。
　　在竹屋里闷头修剑了大半个月，庚若仪伸手摸摸肚子，她又饿了。不过这回，飞剑在手，不用腿儿着下山了。
　　庚若仪驾御飞剑，只用了几个呼吸间，便飞行至桃源镇的上空，她降低高度，挑了个空地，一个鹞子翻身，收起飞剑，平稳落地。
　　旁边的老伯看得双眼发直，就差鼓掌叫好了。
　　“那人是修仙者诶，刚刚她骑飞剑的样子好帅啊……”
　　庚若仪对凡人们的围观和议论已经习以为常，现下填饱肚皮是头等大事，她脚步一转，直奔望月阁酒楼。
　　酒楼里，人声嘈杂，座无虚席，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
　　庚若仪有点疑惑，只是大半个月没来，酒楼的生意怎么变这么好了？
　　店里又新雇了两个伙计，原先负责招呼客人的小姑娘此刻已经升级成了店小二的头儿，此时正坐在柜台旁，一边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一边指挥伙计们做这做那。
　　见她走进来，小姑娘一骨碌从板凳上站起身，热情相迎：“姐姐你来啦，好几天没见你来了，坐那儿吧，还有个空位。”
　　庚若仪一坐下，就留意到周遭每张饭桌上都摆着一坛开封的酒，瞬间眼睛发亮：“你们酒楼开始卖酒了？”
　　“嗯嗯，用青果酿的酒，酸酸甜甜可好喝了，要不要来一壶品品？”
　　“当然，来一壶。”
　　要论品酒，庚若仪可称得上行家，在她最穷困潦倒时候，身上就剩下三块灵石，还要花掉两块去买酒喝。
　　庚若仪点了一壶酒后，又点了两道下酒的菜。
　　小姑娘跑去传菜，庚若仪打量周围的客人，各个都是酒杯不离手，喝得满面通红，这才对嘛，没有酒怎么能叫酒楼呢。
　　“老板娘，你到底是怎么把那难吃的青果，酿成这么好喝的酒哇？”
　　月娘方从后院抬出一坛子新酒，用酒勺将其盛在酒壶里，再给客人上桌，此时听到有客人大声发问，正欲回答，听到那客人同行的朋友抢着打趣说，“这是人家酒楼的独家配方，哪能告诉你啊？”
　　月娘抿唇一笑，没有回答。
　　她这青果酒的酿造方法，自然是从那张酿酒配方上学来的。
　　她认出画上的果子是青果，小桃山树林里长了好多这样的青果，又酸又涩，根本没人吃。所以乍看到那配方时，她也同样心生怀疑，青果的味道如此酸涩，酿出的酒能好喝么？
　　然而，直到她真正按照配方把酒酿造出来，尝过第一口酒后，疑虑就全然打消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酿酒大师画出的这张酿酒方子，不需要酒曲就能酿造出口感如此醇厚的酒。
　　兴许是商队偶然间得到的这古法方子，却看不出是啥，当做破布头子顺手送给了她，月娘顿时有种捡到宝贝的惊喜。
　　想着如此美味的酒，也不能自己独享，月娘便把青果酒列进了酒楼菜单里，想给客人们尝一尝。然而，青果酒推出的第一天卖的并不好，客人们一听这酒是用青果酿的，纷纷摇手作罢。
　　月娘便想了个法子，给每桌来吃饭的客人都送上一小杯青果酒，客人们尝过之后都说好喝，这才把青果酒推销了出去。没出两天，青果酒大卖，几乎每桌的客人都要点一壶青果酒，还有人专门为了喝口酒来吃饭的。
　　青果酒入口甘冽清甜，不比烧酒辣喉，但余味绵长，尤其是那股青果独有的清香，在发酵之后，醇香加倍，一喝就教人上瘾似地停不下来。

　　庚若仪不知不觉一个人就喝了三坛酒下去。
　　酒足饭饱，庚若仪高声道：“老板娘，麻烦再打一壶青果酒，我带走喝。”
　　月娘再一打开酒缸，发现酒已经见了底，歉然地说：“不好意思，今日的酒已经卖光了。”
　　庚若仪挠挠头，打了个酒嗝：“那行吧，结账。”
　　“结账。”
　　庚若仪来到柜台前时，一个男声同时在她身侧响起，她侧眸看了眼，巧了不是，这不是她那对门邻居吗？
　　庚若仪像上回一样，从袖口里掏出一枚金锭子，摆放在柜面上，凌青玉则从怀中拿出一张轻飘飘的票劵，递给了月娘。
　　庚若仪觑着她，眼神似在说，你怎么拿这破纸票子结账？
　　凌青玉也拿看相同的眼神睇了她一眼，似在说，这人怎么又来吃霸王餐？
　　月娘尬笑着，同时接过来。
　　凡人都知道，千万不能得罪腰间别剑的人，说不准那人就是修仙者。
　　这俩客人腰间都别着剑，而且都是她酒楼的常客，左边穿青衣的年轻男子虽然样貌清冷不易接近，但经常光顾他们酒楼，有时还会帮忙端个菜啥的，一看就是个面冷心热的年轻人。
　　右边的女子看着也并非是故意为之，若放在有货币流通的大城池，这一枚沉甸甸的金锭子吃十顿饭也绰绰有余了，她俨然是初来乍到，不懂镇子里的以物换物的规矩。
　　不过是一顿饭钱，月娘哪个也不想得罪。
　　钟灵亦没吭声，在一旁托腮看戏。
　　本来庚若仪放下金锭，都准备离开了，此时，刚好又有一桌客人吃完，过来用豆劵买了单。
　　庚若仪一个急刹停了脚步，她虽然酒过三巡，有点微醺，但思路还是清晰的，她折返回柜台，皱眉问：“你们这儿做买卖不收银两？”
　　“我们这儿都用豆劵，不过没关系，一顿饭而已。”月娘大度地摆摆手。
　　“这怎么能行，我庚若仪就没做过吃饭不付钱这么没品的事，你们这豆劵是哪里来的？”庚若仪顿时急了，只觉得脸庞火辣辣的，方才她还在心里腹诽别人，敢情她才是吃霸王餐的那个。
　　月娘无奈，于是细细给她科普桃源镇的买卖规矩。
　　庚若仪才知道，桃源镇因为人口尚少，还未开始铸印货币，金锭银两的价值在这里还不抵一块肉，镇民间相互交易用的都是豆劵。而豆劵可以用劳动获取，去迷雾林里打猎或是在镇里找份工作，照料灵田农地，每日所领的日薪足以维持生计。
　　不是吧……
　　庚若仪为难地挠挠头，难道真要她去做苦力来偿还饭钱么。
　　她身上虽然没有多数修仙者身上那股自视甚高的优越感，但好歹也是元婴后期的大能，跟凡人一样种地耕田，她到底还是抹不开面的。
　　“有没有来钱最快的工作？”
　　庚若仪按了按腰间的配件，往月娘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种地我不行，打架我可以，或者你有没有什么仇人之类，我帮你揍他一顿，算是抵了饭钱？”
　　月娘头摇得像拨浪鼓，她本本分分经营生意，哪有什么仇人呀。
　　她想到什么，咬着手指说：“金蟾商会好在在镇门口贴了悬赏，报酬不少的样子，你要不去看看？”
　　“早说嘛，老板娘你等着，我这就去揭悬赏回来付你饭钱。”
　　话音落，庚若仪就窜出门去，人影消失不见。
　　她御着飞剑，一溜烟就来到了镇门口的告示板前。告示板上除了有钟灵发布的几条小镇守则外，果然还张贴着一张来自金蟾商会的悬赏。
　　悬赏上写，金蟾商会求购白丝，白丝产于迷雾林中禁地赤头足织蚁穴中，凡人不可接近，盼有能力的修仙者能将白丝带回。一斤白丝可换取一千斤豆劵，亦可在金蟾商会处换取灵石。
　　她犹记得赤头足织蚁只是一种低级妖兽，唯一难缠的是他们喜欢成群出动，说不定还会有妖王级别的蚁后盘踞。
　　虽然难缠了点，但以她的实力，完全应付得来。
　　庚若仪没有犹豫，就把悬赏揭了下来，收进袖中，随即御剑朝迷雾林的方向飞去。
　　——
　　潮湿暗沉的迷雾林中。
　　卫长铮手握长弓，一支羽箭朝着前方脱手而去，正射中一只奔跑的野鹿，野鹿应声而倒，扬起一片点点泥土。
　　自从他觉醒了灵根后，每次打猎射箭之时，都会忍不住用上体内的灵力，使力量增幅，几乎没有野兽能挨得了他一箭，而他掌控灵力的能力也在这一次次的射箭催发中，日渐纯熟。
　　卫长铮走到猎物身旁，蹲下身子，准备将羽箭拔下，忽然掌心中传来一股暖意，一簇火苗正在旺盛地跳动着。
　　看着卫长铮手中冒出的火苗，他肩上的百灵歪着脑袋，眼里满是惊讶：“你觉醒灵根了？”
　　卫长铮点点头。
　　“真好，火灵根很实用呢。”
　　百灵抖了下羽毛，由衷地夸赞。
　　这段时日，百灵跟着他一起打猎，看到无论中大型的野兽都被他一击毙命，只以为是他的箭术精进了，完全没往灵力的方向想。
　　而卫长铮则皱眉看着手掌心里的火苗，很是不解。
　　“为什么我最近感觉体内的灵力，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卫长铮在觉醒灵根的那天，就已发现手心里的这簇火苗，其实是他体内灵气的具象化。
　　这火苗除了不会伤到他自己，其他则如真实的火焰般，而且比普通的火焰更炽热，轻轻将其覆在一块枯树干上，那根树干便会顿时化为灰烬。
　　卫长铮从一开始的提防不安，到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会冒火这件事。
　　但最近的几天，这火苗仿佛不听使唤了般，总是时不时地从他掌心里窜出，不分场合地点，有几次差点被家里人发现，还险些烧毁了他的长弓。
　　“那是因为你快突破练气一层了。”百灵回答他，“每次境界面临突破时，灵力都会不太稳定。你们人修都会修炼心法秘籍，来压制这种灵力不稳定的情况。”
　　“我也没法帮到你什么，”百灵无能为力地叹口气，“灵兽和人修的修炼方式全然不同，我们是不需要修炼心法的，只有在化形后，才会选择一些合适自己的人修法术学习。”
　　而且据它所知，若没有修炼心法，人修想要自然突破境界的瓶颈，是极其困难的。
　　百灵忽然想到什么，眨眨眼：“对了，我倒是听说，镇里最近来了个实力不错的人类修士，你要不向她取取经？”
　　卫长铮刚想开口，头顶上空传来一道破空声，他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道袍的女修脚踏飞剑，正好停在他头顶不远处的空中，飞剑上的人似乎像是迷了路，正在左右张望着。
　　“……好像就是她。”百灵扇了扇翅膀。
　　话音落，那女修好似决定了一个方向，眨眼间便御剑离去。
　　卫长铮摇摇头，还是算了，虽然他很想变强，但非亲非故，人家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秘籍心法，传授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他还是自己慢慢钻研琢磨吧。
　　不过那女修没事来迷雾林里做什么？
　　他记得金蟾商会发布了一张迷雾林里的悬赏，但他自知实力不够，便没有去接。
　　莫非那女修是为了悬赏而来？可是她去的方向是另一个禁地啊。
　　山神娘娘在迷雾林中划下两个禁地，一个是赤头足织蚁穴，另一个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说不定，那女修就是专门要去那不知名的禁地。
　　那女修明显修为不知道比他高出多少境界，凡人的禁地于她而言，只怕跟普通的林子也没什么区别。
　　卫长铮收回思绪，不再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