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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林夫人——by巫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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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贾家还没倒的时候,两家客客气气的就算了。现在贾家倒了,用真让人为难、办不了的事求上来,林家应对得有一点不好,都难免招人口舌,被说不顾旧情。
  不过这事不难。贾母寿终后,贾家必然分家。王熙凤才是长房长媳,林家只和长房来往便可,不必理会二房。
  十年前,她给王熙凤中和了冰火相冲的体质,让王熙凤变得更理智清明,而她在王熙凤体内留的异能,微妙改变了王熙凤对她的态度,这些年来发挥了不少作用。以后也会长久有用。
  宁安华又处理了些杂事,便有人来报:“慎勇伯求见。”
  宁安华请他进来。
  已经恢复到全盛状态的弓九步伐稳健地走了进来。宁安华注意到,他迈进来的同时,便用余光迅速扫视了一圈屋内。
  宁安青就坐在宁安华身旁。
  当着宁安华的面,弓九只敢稍微和宁安青对了个眼神,宁安青的目光却一直黏在他身上。
  ——宁安华不在家,林如海和宁潇严格遵守宁安华的规定,坚决不许宁安青和弓九见面。
  宁安华带走了罗十一,知道弓九武艺高强,别人防不住他,为防他被相思烧坏了脑子,做出“爬墙”之类的事,林如海让宁潇直接带人住在宁安青院外,又命菊露和寒燕时刻必有一人跟在宁安青身旁。圣旨到之前,他便猜到了皇上会派弓九去西北,便将东北近二十年的卷宗全找了出来给他做参考,还命江明越、温澄和郡主府的几个属官日日教他读书写奏章,有空还会亲自与他讨论,把他的时间全部占满。
  弓九十岁出头进的仪鸾卫,也读了几年书,一笔字还写的不错,但文化水平总体来说只能算够用,和江明越、温澄这些正经要考科举的没法比,和林如海更有极大差距。
  义勇侯还每日至少抽一两个时辰学习,身为前科探花的未来姐夫亲自教他,他便铆足了劲儿学,几乎要比从前学医、习武还认真。
  所以,宁安华回来之前,宁安青和弓九已有三个月实打实连面都没见过了。
  弓九行礼:“弟拜见姐姐,给姐姐请安。见过青姑娘。”
  这声“姐姐”,他叫得非常自然,毫不生疏。宁安华脸上笑意深了。
  宁安华端坐不动受礼,宁安青起身避开,还了半礼。宁安华让他们都坐。
  宁安华直接问:“你来所为何事?”
  弓九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移向青儿:“弟是为圣旨而来。”他提示:“不知是否请青姑娘回避。”
  宁安华笑:“当年我的亲事便是我自己全权做主。青儿似我,何须回避。”
  她问:“我先听听你打算怎么办婚事。说罢。”
  弓九起身,也直言:“弟七月便要出发。时间紧迫,若要赶在出发前办完婚事,只能从简,太委屈了青姑娘。青姑娘年岁尚小,也应多陪伴姐姐几年。且弟去金泉关赴任,必是一路急行,青姑娘同行,恐身体也吃不消。是以还望姐姐宽恕,容弟在金泉关安定下来,再择吉日,备礼求亲。具体求亲之期,还请姐姐亲选。”
  宁安华非常满意。
  但她留下青儿不是当摆设。她是真的会听青儿自己的想法。
  当着弓九,宁安青不好意思说。宁安华便先让弓九退下了。
  宁安青才说自己的主意:“若全依我,简简单单的就好。可我也知,我和他的婚事,算姐姐和陛下的脸面,必定不能简办,只能他先过去,我再去。只是西北局势未必比当日的东北简单。而既定了亲事,便……荣辱一体,他孤身一人赴任,有穆氏的前车之鉴,西宁侯必定谨慎无比。若有我一个年轻、体弱、无知的夫人一起,可能会简单些。”
  见宁安华并无恼意,她继续说:“所以,还是他先去金泉关,婚期……最好定得早些。”
  宁安华心情颇为复杂地看了宁安青一会。
  孩子长大了,是该放手了。

  她让拿历书来,和宁安青一起圈定了两个日子。
  一个就在十日后,今年五月二十四,是弓九给宁家下聘。
  一个在一年后,建平十八年四月二十九,宁安华会提前送宁安青到金泉关,在这个日子送她成婚,成为“慎勇伯夫人”。
  宁安青在宁安华怀里痛哭了一场:“我不是舍得姐姐,我……”
  宁安华表示她明白:“还没走呢,忙着哭什么?把眼泪省省,明年再哭罢。”
  她撸着青儿的头发:“只可惜安硕不能送你。”
  “不如送完你回来,我到南海看他去?”宁安华越想越觉得不错。
  她带着蓁蓁和十一姐姐,松儿想去也可以一起。但黛玉大概去不了了,得备嫁。
  商议好后,宁安华把她们的决定通知给林如海和弓九。
  林如海知道宁安华又要一年半载不在家了,变得格外……缠人,看“罪魁祸首”弓九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弓九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既不见将要成婚的喜色,也不见被骤然冷待的恼意。
  但罗十一和宁安华说笑话,说弓九已经高兴得三个晚上没睡觉了。
  名分定下后,弓九便和江明越、温澄、妙玉等一样,每日晨起来给宁安华请安。
  宁安华留心观察,果然看到两个很明显的黑眼圈,挂在他平静无波的眼下,有一种奇妙的喜感。
  弓九把全副身家——包括皇上新赏的爵田今后的所有出息——送给宁安青做聘礼。
  不到六月,宁潇率五十亲卫护送檀衣、菊露和檀袖回京清点宁安青的嫁妆。
  寒燕和春涧都决定终生不婚,愿意做女官。她们的名字已在去年上报宫中,女官的俸禄和服制早已下发。
  宁安华和女官们商量过,会让菊露陪同宁安青成婚,在宁安青身体不好时替她打点家事。除檀袖一房外,另外陪嫁四房共二十个下人,四个陪嫁丫鬟,宁安华再调二十个亲卫随行护卫。女官和亲卫虽只说是借调,但实际上已算宁安青的人了。
  晴雯因规矩学得好,口角爽利,针线出挑,睡觉警醒,被选为四个陪嫁丫鬟之一,正由寒燕春涧紧急培训中。
  而贾家送来的其余丫鬟,愿意留的,都分到了各处做活,想出去嫁人的……
  弓九的几个属下求了弓九,弓九转求宁安华,将尤二姐、尤三姐和几个丫头求去做妾,传宗接代了。
  给仪鸾卫做妾,只是没名分,但实惠不缺。她们自己都愿意,宁安华也没管太多。
  时间很快来到了六月末。
  弓九出发之日渐近,宁安华也稍稍放松了对他和宁安青见面的管束。
  这日,宁安青和弓九在宁安华眼皮子底下一教一学读书,宁安华拆开京中江家来信。
  是温夫人对温澄想求娶妙玉的回复。
 
 
第130章 莫待无花空折枝
  打开信之前, 宁安华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温夫人不管赞同还是反对,一定不会对她口出恶言。
  但若温夫人不赞同这桩婚事, 心里会对她怎么想就不好说了。
  世俗中结男女姻亲,首要便是看两家的家世、门第是否匹配, 能否在婚事中互利互惠, 其次要看男子的潜力,以后是否能撑起门楣, 女子是否贤良淑慧, 能掌一家之事, 最后才看男女双方的年龄、模样、性格。至于彼此有意与否,是最不重要的。
  所以,从世俗中看, 温澄和妙玉这一对,实在不算相配。
  论家世、门第、身份,两人都是官宦人家出身, 却父母双亡的孤儿。但温澄是承恩公夫人娘家唯一的侄孙,从小养在膝下, 妙玉只是林家的住家女尼, 她在身份上能和承恩公夫人等同的表哥义勇侯,不但从没见过, 只有亲戚情面,没有实在情分,还可能终生不会相认。
  论才能,温澄十四岁进学, 这些年苦读不掇,按林如海的判断, 他必会在三十岁以前春闱得中,眼见面前是一片青云路。而妙玉的性格、行事,着实不符合世俗对“贤妻良母”的要求。她幼年出家,也没有接受过正常闺秀该有的家庭熏陶和教育。
  明年便是新一科秋闱。温澄本便配得了尚书、侍郎之女,温夫人送温澄和林家一起到东北,应未尝没想过先让他潜心学习几年,若明岁秋闱得中,他便是年才二十的举人,那时再说亲,优势比从前还大。林家选婿的事早已过去了,也不怕闲话。
  谁知温澄对林家的女尼生出情意,甚至到了愿许终身的地步。
  妙玉还比温澄大了四岁,今年已二十有三。
  温夫人是江明越的亲娘,黛玉的未来婆婆。江明越虽沉默寡言,但她看得出来,他对温夫人是一片孝心。
  那日,温澄跪在她面前,问她能否做主让妙玉还俗,恳求她允许他对温夫人说明心意。
  她便问:“若温夫人误以为是林家存心安排,两家生出嫌隙,怎么办?”
  温澄叩首:“晚辈绝不会让此等事发生。请郡主信晚辈。”
  说实话,宁安华不怎么信。但她答应了。她也没管温澄信里都写了什么给温夫人。
  几眼扫完来信,她有几分明白温澄是怎么对温夫人说的了。
  温澄很聪明,只说了是他对妙玉暗生情愫,权衡后还是想娶为妻室,但妙玉能否还俗,要“郡主”做主。他一定说了怕林家和“郡主”不赞同,不许妙玉还俗,怕他辜负了妙玉,反是一桩丑闻,有损江、林、温、韩四家声誉,所以温夫人信中才用大篇幅替他保证,有她在,绝不会让妙玉受委屈,也不会让他对不起妙玉。
  但想说服温夫人同意,只凭这几句可不行。
  宁安华命:“去看妙玉和澄哥儿做什么呢。若在一处,只叫澄哥儿来,不在一处,先请妙玉过来,再叫澄哥儿。”
  妙玉和温澄的事,宁安青、林黛玉等都看在眼里,都盼着他们能有好结果。
  可宁安青听不出宁安华话里是什么情绪。
  她从散发着墨香的书页和弓九修长有力的手指间抬头,想问问姐姐,温夫人是怎么说的,又不想姐姐注意到她和九先生。
  但宁安华下一句便是和她说:“坐了大半个时辰,也该起来走走了。”
  宁安青慢腾腾站起来:“是。”
  宁安华让她过来,狠狠弹了她脑门一下:“去罢!”
  弓九想拦又不好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儿被弹,额头红了一片,被露女史领出去了。
  宁安华:“弓九?”
  弓九迅速低头:“姐姐有事,我先告退了。”
  宁安华笑一笑:“青儿就和我的孩子一样,哪怕你们婚后,我该教训还是要教训。你要心疼,连你也一起打。去罢!”
  被姐姐承认后,弓九经常会觉得心口生暖意,比如现在。
  他也笑了:“是。”
  宁安青和弓九一前一后走了,妙玉也温澄也一前一后到了。
  宁安华让妙玉藏在内间屏风后,她在堂屋见温澄。
  妙玉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紧张。她安安静静等在里间。
  宁安华对家人,对亲近交好的人,对下属晚辈,差不多都是有话直接问了:“你用什么说服的温夫人?别拿‘真情’‘痴心’的话敷衍我,我看得出来。”
  温澄的视线飘向屏风。
  他顿了顿:“我说,我虽非江氏男子,却从小在江家长大,外人看我和江家便如一家人。江家有皇后,有皇子妃,有尚书巡抚,二叔定了林姑娘,大表妹的夫家是大理寺卿,姻亲亦多为高门权臣。老爷和太太本便担忧江家太过势大,若我再娶一高门之女,岂非更添隐患?韩师父出身名门,家中却已无权势,且人品贵重,善识大体,必为贤妻。我将来便入官场,有江家、林家相助,其实竟不需岳家。”
  说完,他余光不再看屏风,而是直视宁安华:“晚辈对韩师父是真心,但对家中太太所说,亦是真心所想。晚辈汲汲营营,争名逐利,只盼没有污了郡主的耳朵。”
  他跟来东北,一开始,至少有一半原因是被江纯薇坏了姻缘,要躲她几年。他故意提起江纯薇,也是要勾起太太的愧疚。
  对人,对事,他确实都不如二叔纯粹。
  宁安华未置可否,只道:“还算坦诚。”
  她问向屏风:“你怎么选?”
  半刻后,妙玉慢慢走了出来。
  温澄紧张地攥紧手,手心是一片黏腻的汗。
  妙玉眼中仍有泪意,对他一笑。
  温澄心中慌乱,四肢发凉。
  妙玉拜在宁安华身前:“请郡主做主,替我还俗。”
  宁安华对发怔的温澄笑笑,亲身扶起妙玉:“好。”
  ……
  妙玉的俗家名字是“韩乐康”。看得出来,当年她的父母有多么盼望她能安乐一生。
  大抵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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