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林夫人——by巫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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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唇说:“妾身……服侍陛下。”
上皇看了她两眼,捏住她的脸颊,问:“你也‘服侍’过水溶?”
甄素英的眼泪立刻滚落下来,满眼惊慌:“妾身没有!”
上皇手没松:“朕与水溶,谁更——”
甄素英忙道:“陛下龙威,旁人如何比得?”
上皇慢慢放开甄素英:“朕许你服侍。”
甄素英低下头:“初春天寒,请陛下许妾身拨热火盆。”
上皇点头。
甄素英赤身下榻,将屏风内外四个火盆都拨热加炭,净手回来,便精心服侍上皇。
屋内渐热。
上皇意犹未尽。
甄素英声音细细:“不知妾身服侍得怎样。”
上皇笑道:“你很好。朕许久没如此痛快了。”
甄素英羞涩一笑:“陛下……”
上皇脱去锁子甲,丢在一边,大笑:“再来!”
甄氏如此知趣,他该给北静王府选一个更好的王妃补偿。
林家的姑娘就不错。尚书之女,做个异姓郡王妃很够了。
这份恩典赏给林家,也抵得过那十几廷杖。
林海难道还没有甄氏知道好歹?
林家的姑娘还小,不能成婚,就先给北静王府选两个侧妃。也叫林海知道什么是天子——
甄素英服侍一番,跨在上皇身上。
正得趣,要到顶峰时,上皇忽觉魂惊。
他睁眼一看,甄素英面上哪里还有娇羞仰慕,迷离春意?
她眼神冰冷,手中握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长针,无比精准地向他心口刺来。
……
临敬殿,皇上背手立在殿外,向北偏西方向远望。
罗焰和从前无数次一样,安静侍立在一旁。
天将午时了。
焦急在皇上眉心显露。
去岁他太冒进了,以为能用选宫女一事重击父皇,哪知父皇也想探明他的打算,将计就计。
他没能再振仁德之名,也没能让父皇的名声损伤多少,反而让父皇对他更加戒备。
不过父皇对他的防备够多了,他不怕再多一层。
而且,他早有两手准备。
孝慈太后薨逝不久,父皇就开了多年的戒,又幸起了宫女。父皇幸人,只择年轻健康的,连样貌都不大挑了,他当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父皇想要一个母族微贱,全然在掌控中的儿子。
一个什么都不懂,甘愿做傀儡的儿子。
父皇抬出六弟,不过是想让他自乱阵脚。
东平王府穆氏,嫡支出了一个北静太妃,旁支出了一个皇贵太妃。就算皇贵太妃与东平王府并不亲密,与北静太妃也关系平平,六弟有这样的母族,父皇怎么敢抬他上位?
是大周需要一个能让臣民安心的皇帝,一个健康年轻的继承人,所以父皇还没对他下死手。
等父皇的小儿子落地,他不但皇位不保,性命也该到头了。
他让仪鸾卫给父皇幸过、或可能临幸的所有女子都下了药。
她们有孕的可能变大了。代价是,失去了任何能让孩子平安落地的机会。
胎儿最多在她们腹中长到五个月。
这一年,父皇先后没了六个“小儿子”。
他将父皇逼到了他想让父皇走的路上。
是父皇要去静玄寺,是父皇要强夺臣妻,是父皇非要在静玄寺强占甄氏,让甄氏不堪受辱,只能弑君——
皇上问:“那两个烧了吗?”
罗焰:“陛下,臣都已办妥了。”
如果皇上仔细听,就会发现罗焰的声音比往日稍有沉闷。
但他满心都是甄氏能不能成功,没有发觉罗焰的这一点点不同。
若甄氏成,父皇遇刺得如此不光彩,他不细查究竟,才是保全皇家的颜面。
等甄氏和她几个陪嫁一死,智善智通已经化成灰了,知道这件事真相的,就只有他和罗焰。
可若甄氏败了……
戴权、钦天监、各处的太监女官……
他和孝慈太后这些年在宫里的经营可能会被连根拔起,一丝不存。
父皇一直没有让他碰到更多兵权,他宫变就是主动送死。
还剩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让仪鸾卫强行给父皇下“月明醉”,再把罗氏弓氏都抹去了。
连甄家都会背叛父皇。
仪鸾卫远比甄家可信,但他也不会全信。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舍不得他花了十多年精力,投入百万,培养出来的这些人才。
特别是罗焰。
皇上扶住栏杆,继续向静玄寺方向望去。
……
从未全然放下的戒心让上皇警觉睁眼,看到了甄素英的动作,而多年习武让他的身体还保持着相当的敏捷。
距离太近,来不及反击,也躲不过了。
他尽最大程度倾斜身体,让甄素英手中的长针只刺到了他肋间。
“来人!护驾!”上皇一脚将甄素英踢远两尺,“护驾!护驾”
戴权心中无比挣扎,一时离进两步,一时又走远想去叫人。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甄素英忍着浑身酸软和胸前钝痛,迅速摸到一处暗格,果然有一把她熟悉的短刀。
成与不成,就看这一击!
她扑向上皇。
上皇的愤怒让他忘记了疲惫。肋间的血和疼痛激发了他的兽性。
他站直身体,手臂一挡,只让甄素英划开了一条血痕。
他面目狰狞,眼中戾气暴涨。
*
林宅,今日柳月眉小恙没来,只有卢芳年来了。宁安华正调整中午待客的菜品,多加两道卢芳年爱吃的菜。
卢家离京后,开始是宁安华常请她来,后来,就是她主动递帖子。到现在,她来林家的频率固定在了一个月两到三次,比柳月眉来得还勤些。
日子长了,宁安华也觉出几分卢芳年真心亲近之外的私心。
她是怕林家转投上皇,罗焰在京中就又少了一家同盟,更加艰难。
宁安华不讨厌她的心思,只觉得她可爱又可怜,但其实……没什么必要。
吩咐完了檀衣,宁安华转身欲回,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索求她的力量。
是她四个月前下的那道诅咒。
她没有犹豫,立刻将全身异能沿着那道常人不可见的细微的“线”,送入诅咒中。
第73章 素英落肩头
两击都没伤到上皇的要害, 甄素英呼吸一窒,咬牙看向上皇可怖的脸。
他花白的头发蓬乱,面上发青发红, 眼中凶光大放,似是想生啖她的血肉。
甄素英握紧刀柄, 缓缓后退, 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她喉咙里蹦出来。
戴内相没进来,她还有机会。
上皇也察觉到了不对。
戴权这个阉奴, 竟敢背叛于他!
无人能来护驾, 上皇扫视一圈屋内, 在甄素英身后看到了他的佩剑。
甄素英的脚也踩在了冰凉的剑鞘上。
就是现在——
甄素英腰腿一齐发力,握紧手中短匕,毫不犹豫向上皇怀里撞去!
这是智善小师傅教她的招式, 她每天要练两个时辰,她就是用这招……结果了两位小师傅的命!
上皇右腿后退半步,重心在后, 身体后仰,双手一齐发力, 紧紧钳住了甄素英的手腕。
刀尖已经刺破了上皇的皮肤, 却无法再前进半分。
甄素英听见自己手腕的骨头在响,似乎正在一寸寸碎裂。
她眼中飙泪, 尝到了嘴里的血腥气。
娘——
宝玉——
我要连累你们了——
绝望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忍着剧烈的疼痛,向后抽动手臂,用尽最后的力量顶出去。
——奇迹发生了。
上皇微动脚步,却足下一滑, 把甄素英也拽得向下跌落。
他双目睁大,不妨之下, 手上的力气松懈了不少。
他想站稳,可光滑的石砖地上,让他脚滑的是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液体和血,随着他慌乱的蹬足,这些液体越发滑腻。
他纵欲三次,出了一身的汗,体内空虚,已不剩多少力气。
“铛”的一声,他的头磕在了火盆的罩子上,被烫得大叫。
而甄素英掉在了他大腿上。
甄素英高高举起双手,全身向下压了下去。
她看到上皇口角溢出血沫,眼神惊恐无比。
她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拔出短匕。
大量鲜血喷涌出来,染得她全身一片血红。
上皇抽搐着,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喊着。
甄素英大笑出声,给了他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
她原本还有许多话想问面前这个血人。
——甄家效忠五十多年,从你做太子,到你登基,再到你退位,搜刮了多少财富供你享乐,又听你所命做了多少脏事!皇上想治甄家的罪,你为什么不保?
你若表态会保甄家,父亲何至于暗害朝廷命官!
——太后娘娘与你五十二年的夫妻,因你累掉了四个孩子,被人暗算再不能生育,唯一养在膝下的大皇子还在火中救你被烧成重伤,不治身亡,你连个亲王都没有追封。
你心里既然只有你的皇权、你的龙椅,你还有什么脸面怨太后娘娘和你离心?
但她知道,她不会听到她想听的话。
上皇也不会承认他的冷酷、残忍和无情。
她只能让他死得透些,更透些……
甄素英一刀一刀刺向上皇冰冷下来的身体,直到再也抬不起双臂。
她慢慢从上皇身上爬下来,看到有火舌在舔舐上皇的头发。
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戴权还没进来。
甄素英跌跌撞撞走到桌边,灌下半壶冷茶,吞下几块点心。
她的手腕不自然地扭曲着,可她并不在意。
她回到上皇身边,似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掀开了火盆罩子,将满盆炭火都倾倒在了上皇脸上身上。
就算是神仙在世,他也活不了了。
把四盆炭火都倒空,甄素英把卷刃的短匕珍重拿起来,爬上软榻,用长满水泡的手给自己穿好中衣和外袍。
然后,她拔出上皇的佩剑,横在自己的颈项上。
离她二十岁的生辰还有十天。
她出生时,金陵梨花盛放,素色的落英纷纷扬扬,撒满了爹的肩头。
甄素英看向窗棂,手向右一划——
闭眼之前,她最后听见的,是戴权在外敲门的声音。
娘,宝玉,我就先走一步,先去见爹了……
*
皇上和忠顺亲王在午后赶到了静玄寺。
上皇和甄素英的尸首仍然横在地上、榻上,无人敢动。
只有上皇身上的炭火被拾在了一旁,露出他被烫成焦炭一样的皮肉。
他的头发被烧枯了大半,五官模糊不清,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出是曾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的那位九五至尊。
皇上和忠顺亲王进入内殿,看到此等情状,都茫茫然不知所措。
忠顺亲王偷眼看皇上,见皇上眼中的震惊着实不似作伪,心想,难道父皇之死与皇兄无关吗?
皇上一步一步,缓缓靠近了上皇的尸体。
离得越近,他受到的冲击就越大。
他不禁看向榻上安详闭眼的甄氏。
似是这般纤弱的女子,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不会强夺臣妻,可若他身边也有如此恨他的人,这般算计他,他能逃得过吗?
皇上在还未干透的血泊里跪了下去。
他伸手,想将上皇已经被烧焦的瞪得极大的双眼阖上。
上皇残余的眼皮在他手下破碎了。
他手一抖,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盖在了上皇脸上。
“戴权!”他指向榻上,抖着声问,“这是何人?”
戴权急走进来,关上了内殿门,在忠顺亲王斜后方拜下:“回陛下,此为静思师父。”
“说她的俗家名字!”。
“回陛下……是北静王妃甄氏。”
忠顺亲王浑身一颤,回过神来,见殿内只有他一个站着的了,也忙跪下。
他可不是毛头小子……
父皇生前和北静王妃做了什么,这榻上地上全是痕迹!
此等丑事、此等丑事,皇兄会不会……
皇上闭了闭眼睛:“有多少人进过这里?”
戴权忙道:“算上老奴,只有六个人。”
皇上命:“都关起来。谁敢多说一句,立斩!”
忠顺亲王松了口气。
皇兄果然还是想把这事遮掩过去的。
皇上命:“将甄氏移回西寺居处,将服侍她的所有人看守起来。把各处僧房锁住,一人不许走动。且将父皇遗体送回宫中,再办丧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