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林夫人——by巫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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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
她不说话,罗焰就只当她是随口一唤。
将帐子掖在褥子下面,罗焰又吹了灯,只留墙边一盏,便没再多留,迈步出去了。
帐子里,卢芳年掀了被子,解开中衣。
她中衣里穿着玉白绣大红芍药的抹胸……是夫君曾经多看过几眼的花样。
想到昔日亲热,卢芳年两颊绯红。
可她与夫君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孝慈太后薨逝之前。
离现在快两年半了。
两年国孝,夫君搬去前院。二月出国孝时,夫君不在京中。三月夫君回来,却没有再搬回来的意思。
夫君日日回来得晚,来见她真的只是见一面,说两句话就走,并无留宿之意。她看不出夫君身上有酒气脂粉气,几次想留夫君,每每话到嘴边,却又张不开口。
她……也怕。
卢芳年扯下抹胸,丢在角落里,又钻进被子里蒙上头。
夫君五日后就走了,她更后悔昨日没向宁夫人请教一二。
昨日才去过林家,宁夫人办了那一场宴,必然累了,她怎好这几日再去?
就算去了,可能她也赶不及夫君离京之前……
……
三日后,钦差名单出来,除忠顺亲王和仪鸾卫指挥外,还有大理寺卿水溶,刑部两位郎中,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贾化——贾雨村。
宁安华一面琢磨钦差队伍里的成分,一面给卢芳年写了个帖子,请她过几日来散散。若卢芳年不方便来,她就过去。
罗焰这一走,罗家又只剩卢芳年一个人。她上回瘦的还没全养回来,这回别再闷出事了。
令人把帖子送去,宁安华静心细想。
去年罗焰悄无声息地走了,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定与河南灾情一案有关。
忠顺亲王管着户部,亲王出行亦为大事,那便是皇上确定,钦差此回南下能找出银子充盈国库。
是罗焰找出了什么证据?
已有一个忠顺亲王坐镇,又有北静郡王同去,这回钦差的身份也太高了些。
一个户部亲王,一个大理寺卿郡王,又以谁为主?
三法司另外两部院,刑部只派去五品郎中两人,明显是退后听命之意。贾雨村和北静郡王之间有王子腾,他二人是一条心,还是贾雨村听皇上之命行事,或是两人都已被皇上信重?
皇上显然极为重视今次之事,除了搞钱之外,还要借此实现什么目的?
手头信息太少,宁安华推测不出更多。
但她确信,今次之事,皇上一定筹谋了许久。
目前看来,皇上要做的事于林家无害,还或许于民生有益,宁安华便没太担心。
她相信皇上——或者说,罗焰——搞证据的能力。
皇上这么大张旗鼓派人南下,若还弄不来钱,也算无能。
林如海这几日越见忙碌,却并无忧色。
宁安硕也只如往常一般出门回家。
从翰林院回来,他还有心转弯去泰康楼买几份宁安华念了两句的蜜鸭。
他三人这般,林宅众人也只当无事,照常过日子。
但林宅之外,有不少官员怕朝廷发不出俸禄,暗中烦忧,亦有许多百姓恐慌国库无粮无钱。
不过两三日,听林宅采买的人说,外面竟有人心惶惶之势,连粗粮都涨了三成。
就算米面涨三倍、三十倍,林家也买得起,更别说林家每年用的米面都是庄子上送的。可粮食每涨一文,就不知会有多少贫苦百姓吃不上饭。如此下去,不等钦差回来,京中就先乱了。
宁安华问:“皇上知道京中物价飞涨吗?”
林如海顶着烈日回来,官服都没换,又转身出门:“我去回禀皇上。”
两个时辰后,他回来了。
他神色放松了些,又添了不解:“皇上让我耐心等几日。”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
京中粮价已经翻了两倍。
开始有商人囤粮不卖。
这些皇商、大商背后皆有依恃,无人敢动。
宁安华早把自家存粮盘点一遍,静待接下来的动静。
六月初九,二姐儿两周岁当日。
太极殿早朝,听得商人趁机囤粮,以致有百姓饿死,上大怒,命刑部与顺天府速查,凡有囤粮之举者,皆下狱严查。
刑部尚书江定和顺天府丞江明德当朝领命。
荣国公府,薛蟠屁滚尿流跑进贾政书房:“姨爹!姨爹救我!”
第85章 爱新鲜
薛家几代皇商, 在京中和江南各省都有铺面,虽不主营粮米,也有铺子兼卖的, 京中恰有这么一个。
而薛家来京快三年,各处生意仍不见起色, 收息一年比一年少。
薛蟠虽不知经济世事, 钱多钱少还是懂得。
妹妹正当青春嫁龄,身上头上却总不见新衣新钗, 都是家常旧的, 听丫鬟们说, 屋子里装饰摆设也不如姨爹家的姊妹们。
母亲偶尔提几句妹妹的嫁妆,脸上愁色让他也跟着发愁。
家里借给姨爹家八万银子,只剩了六七万现银, 余下都是各处铺面的货物本钱,偏一年又赚不着多少。
照这么下去,要么给妹妹置办一份风光的嫁妆, 母亲再省些,要么就只能委屈妹妹, 少带些嫁妆出阁。
薛蟠自认长了这么大, 也是母亲妹妹的依靠了,怎么能坐视母亲妹妹受委屈?
正巧国库没钱没粮, 京中粮价大涨。
听得消息,他想起有这个铺子,忙叫收粮囤起来。
若收得多呢,等高价卖出去, 狠赚一笔,妹妹的嫁妆不就出来了一两成?
若收得少, 家里也不愁吃。
把这话一说,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们都赞他高!
再回家里说,母亲也夸他办了正事。
他身后有舅舅,有宫里的娘娘,京里有几家敢和他抢粮的?
哪知他正和掌柜伙计们吃酒,才为囤了六库的米面痛快吃过六杯,就看见楼下街对面的粮店门口乌泱泱围了许多官差,搜查一会,把店里的掌柜伙计人等都上了枷押走了?
他扒着窗户看了一会人家的热闹,接着就听说皇上要把囤粮的人都治罪?
他、他……是有舅舅和娘娘,但奉旨抓人的是皇上正经的老丈人和大舅子,和江家比,王家贾家……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薛蟠打发掌柜伙计们赶紧躲起来,别回铺子,自己飞马滚回荣国府,下了马才后悔,他该直接去王宅。
求舅舅比求姨爹更快更有用。
可都已经回来了,再去王宅不像样。
因怕贾政骂他,他还让小厮狠掐了一把他的大腿,逼出几滴眼泪才过去。
贾政上午才听得圣意,正和请客相公们称颂陛下圣明爱民,就知道了自家内甥正是陛下要惩治的人。
他大感面上无光,又恨薛蟠在正道上不用心,偏走这些邪路,很是骂了他一顿。
骂过之后,他还是得管这事。
他令薛蟠跪着,先写一封手书,令人送去王宅,又亲笔写了拜帖,备下一份厚礼,令人恭敬送去承恩公府门上。
做完这些,荣国府里都知道了个大概,王夫人处有人来问。
到底不是自家子侄,不好多打骂。贾政令薛蟠滚回去闭门思过,近日先别出门,躲躲风头,听得薛姨妈在王夫人处,他不好过去,便只令小厮去告诉了这里的事。
薛蟠爬起来,没那么慌了,便心想,舅舅是兵部尚书,承恩公是刑部尚书,两人同僚同级,承恩公当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舅舅。
实在不行,就让妈求求姨妈,上宫里去求娘娘。
这点小事,衙门还真会难为他?
荣禧堂后面的东廊三间正房里,王夫人也正安慰薛姨妈,笑道:“让蟠儿躲一阵子就是了,谁还为了这点子事到这里来抓他?”
薛姨妈叹道:“我是怕,他好容易把心思用在正事上一回,偏惹了圣人不高兴,以后还不知有没有这心了。”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说了一会薛蟠,又说起薛宝钗,薛姨妈正想把话引到贾宝玉身上,薛宝钗匆匆跑进来:“妈快回去看看,官差来抓哥哥了!”
……
江明德亲自领了顺天府的官兵来,薛家守门的人怎么挡得住?
贾家小厮们听得来的是皇后娘娘的亲大哥,也没人敢上前帮忙。
荣国府里,贾琏先赶来求情。
江明德只令手下通判去应付,看官兵给嚎得惊天动地,满脸满襟眼泪鼻涕,滚得浑身是土的薛蟠上了枷,推上囚车。
不一时,贾政也喘吁吁来了,脚下没停稳,便深深一揖:“不知大人莅临,有失……”
江明德不待他说完,便上前亲身扶起,笑道:“贾大人请起,不必多礼。今日我来,只是奉旨捉拿嫌犯薛蟠。因听得薛蟠借居贵府,怕别人冲撞了,所以是我亲来。其实想来贵府历代忠心,必不会因亲眷之情有碍国事,有伤陛下怜下爱民之圣德。贾大人,您说呢?”
贾政哪里还能说别的?只能满口应“是”,给官差让开了一条路。
薛蟠真被捉走,薛家母女如何惊慌失措,又是如何求贾母王夫人,乘车去求王子腾,自不必说。
且说江明德,他率人在三日内把京城跑了几遍,将所有囤粮,并意图哄抬粮价的商人全部捉进了顺天府大牢,承恩公府的大门也快被拜帖和厚礼给淹了。
所有礼物,不管谁家送的,江家一概退去不收。所有拜帖,都是江明越、温澄、江纯毅、江纯辉四人打开看过,再写个节略,分门别类放好,送去承恩公书房。
这日,门上又送来几十封拜帖。
江明越等下了学,吃饭之前先分帖子。江明越九张,余下一人八张。
饭毕,午睡前,江明越和温澄对坐,先把帖子看了。
温澄几眼扫过一封拜帖,满篇谄媚之语,文法都不大通,看得他头疼。
他写下两行字,把重要信息高度概括,换下一封帖子的间隙,抬眼看见江明越和平常一样,满面淡然,眼中平和,毫无半分浮躁。
从圣上因河南旱情派去钦差后,家里不说原因,就不许他们再出门。
他和二叔原本打算的休沐日去拜访宁小翰林,自然也去不成了。
他们现在知道了家里为什么不许他们出门,也知道这事且完不了。
离那日去林宅赴宴已有一个月,他怕再不过去,不但林大姑娘忘了他们,林大人和宁夫人也不再考虑从他们中选婿,心里难免焦躁。
可二叔一点不见着急。
换了别事,他早就和二叔请教去了。但说好了各凭本事,他就不能问。
温澄喝一口茶,排除杂念,迅速看完了剩下的几张拜帖,就在江明越屋里午睡。
宁小翰林十四岁中“小三元”,十六岁中“经魁”,十七岁中二甲。
他虽不比宁小翰林,也是十四岁进的学。
现在,离下一科乡试还有两年。
他是全力拼一个乡试榜上有名,还是——
温澄躺在临窗榻上,问睡在床上的江明越:“二叔?”
江明越:“嗯。”
温澄:“我还没问过,二叔是为了什么用功读书?”
江明越顿了顿:“是为了你……”
温澄“刷”地一下坐了起来。
江明越不疾不徐说完:“……还有母亲。”
他偏头问:“怎么了?”
温澄缓缓躺回去:“为了我什么?”
江明越:“家里只有我和你年龄相仿。一起用功,比一个人用功好。”
温澄心情复杂:“二叔……”
江明越:“读书很有趣,我很喜欢。”
我没勉强。
……
林宅。
林如海道:“我今日和子丰说了。他……”
宁安华正沉迷修炼,惬意得几乎要睡着。忽然听得这一句,她反应了一下,没舍得从他颈窝里抬头,问:“他怎么样?”
林如海道:“他很后悔。”
宁安华轻嗤一声。
知道自家本来能和林家结亲,就因为他纳妾没机会了,张裕成当然会后悔。
林如海侧身将她抱住:“在我说之前,他就后悔了。”
宁安华稍微有了兴趣:“他都说什么了?”
张裕成说他不知道怎么拒绝上峰,才把人带回了家。
既带了回去,他成婚多年,只守着一个,乍见了新鲜……
“新鲜?”宁安华轻笑。
她支起半边身子,摸着林如海的脸,语意缠绵:“只有男人爱新鲜?”
第86章 给不出的回应
林如海扣住了宁安华的手腕, 微微用力。
四目相望,他却看不明白妹妹是随口玩笑,还是表露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