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的大美人——by雪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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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蔓和罗建白在一旁瞧着,也都露出可惜的神色。
很明显,田锦欣是为了照顾忽然发病的母亲,为了带她去诊治,才不得不放弃复试。
这是情有可原的一件事,如果是时蔓,也会这么选。
再怎样锦绣的前程,也抵不过至亲家人,即便家人满身伤病,要拖着负重前行。
时蔓轻吸一口气,正这时候,门口忽然有一道男声响起,“哟,家里来客人了?”
田锦欣和母亲听到这声音,都不由自主颤抖一下,母女俩齐齐往后退,眼睛深处萦绕着一丝恐惧害怕。
时蔓并没察觉到她们母女俩的神色有异,因为她正扭过头去,看向来人。
这是一个约莫四十岁出头的男人,平头,穿着蓝灰色外套,脸上带着几分笑容,无论是外貌还是打扮,都非常普通,属于扔进人群里完全不起眼的那一类人。
他手里抓着几件脏衣服,走进屋里如同主人一般坐下,将衣服扔在田锦欣的脚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带教训的口吻道:“锦欣,叔叔和你说过,要懂礼貌,怎么客人来了,连水都不给人家倒一杯啊?”
田锦欣仿佛被惊醒,她忙朝厨房走去,脚底不小心踩到那几件脏衣服,顺势抱起来放到墙角的洗衣盆里。
她做这些都很顺手,看得出来,男人的衣服一直都是这样送来由她洗的。
时蔓拧了拧眉,打量那男人,开口问道:“你是?”
男人也在盯着时蔓,他掀掀嘴唇,正要说话,田锦欣的母亲却忽然拦到他和时蔓之间,对时蔓道:“时首长,我们今天有点家事,怕是不方便再留您了。”
田锦欣听到外面的声音,也端着两杯水跑出来,“时首长,您、您和您的同事先走吧。”
她压低声音,凑到时蔓耳边,“这是我的叔叔,他很不好惹的。别人都不知道他有多恐怖。”
时蔓眉梢一挑,那边男人就伸手摸在田锦欣的脑袋上,“锦欣在和客人说什么悄悄话啊?叔叔都不能听?”
田锦欣浑身激灵,瞳孔微缩,不知想起什么很害怕的事情,立刻低下头去,老老实实缩回男人身后。
“时首长,我送您。”田锦欣母亲撑着身子,艰难地去开门。
时蔓看看屋内的环境,点头道:“好。”
她没有多说什么,使眼色叫罗建白一起离开。
田锦欣的母亲好似也松了一口气,但她关门的动作很缓慢,仿佛在惧怕着什么,手臂都在抖动。
等门合上,罗建白脸色不太好,“时蔓,我们这就走了?”
他相信时蔓也能从田锦欣母女俩身体上的微反应看出来,那个男人不是善茬。
尽管他在外或许普通不起眼,但对她们母女俩来说,绝对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时蔓,我们得——”罗建白又开口,却忽然被时蔓“嘘”声打断。
“罗老师,先别说话。”时蔓的右手食指竖着放在唇上,耳朵贴到门边,竟是在偷听屋子里说话的声音——
田锦欣的母亲上气不接下气在哭,“求你了田远,她可是你的亲侄女啊!你怎么忍心把她嫁给那么老的一个男人!还有好几个继子继女,年纪都比她小不了两岁,你让她嫁过去怎么活啊!”
男人田远冷漠的声音响起,“怎么不能活?总比跟着你这病秧子母亲,被你拖累死要好吧?那男人至少是个工人,家里有收入,他还承诺了只要田锦欣嫁过去,就让她顶他死去妻子的班,这多好。你看看你们有什么?我这可是在替天上的兄长照顾你们母女俩,你们应该感激,知道吗?”
“……当年、当年锦欣她爹工伤去世,是你顶了他的班,说得好好的,会将领到的工钱给我们一部分,替他好好照顾我们,可是……我们到现在都没拿到过一分钱。他的抚恤金,你也全领了。后来我病了,你又将我的工作卖给别人,到现在,你还想将你哥哥的女儿也给卖了?!田远!你以后还有脸见你天上的哥哥吗?!”田锦欣母亲的声音越问,越近乎咆哮。
为母则刚,她第一次,这样嘶吼着将所有压抑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田远也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们?你们现在不都好好活着吗?”
田锦欣母亲懊恼万分,她自责地抱住田锦欣,喃喃着,“锦欣……锦欣啊……你本来是可以去文工团的,你为什么不去?为什么不去?我发病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留下来?你该去参加复试的啊!叫我这样活着,倒不如让我死了好了!”
门外,时蔓和罗建白无比沉默。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当田锦欣选择留下来带发病的母亲去看病的那一刻,她不仅是放弃了文工团的复试,她还放弃了自己的整个人生。
如果田锦欣考上文工团,成了国家的人,她这所谓的亲叔叔绝不敢如此嚣张。
里面的声音再次细细碎碎的传来,哭声、说话声、还有冷漠的血液流动声。
罗建白看向时蔓,却见她板着脸,一脚将门踢开。
田锦欣家平房太破太旧,门锁也早就坏了,时蔓并不需要用什么力气,只是出离愤怒的原因,让她这一脚看上去格外重。
屋内的人都抬起头来,看见门外逆光的方向,时蔓出现。
她锐利的目光剜向田远,一字一顿地问道:“现在婚姻自由,你凭什么替锦欣决定她要嫁给谁?”
田远双手抱胸看着时蔓,反问:“那你能替她决定?”
时蔓毫不退缩,迎着他的视线,“她可以自己决定。”
“不不不,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我这做叔叔的,该替她操心这些。”
“她既然还小,就不用急着嫁人了。”
“这位同志,这是我们的家事,好像还轮不到你管。”田远的声音渐渐沉下去。
“如果我非要管呢?”时蔓掀起眼皮,长睫像漆黑的蝴蝶扇动翅膀。
田远不再出声,与时蔓对视片刻,他忽然笑了,“好,你可以试试。”
说着,他竟然转身走了。
见状,田锦欣害怕地揪住时蔓的衣角,“时首长,你快走吧,不用管我的事了,我叔叔他真的、真的很恐怖的……”
“不用怕锦欣,你要知道,现在是自由的新社会,这世界上没人能强迫你。”时蔓半弯下腰,给田锦欣勇气。
“对,我们不能软弱,助长坏人的气焰。”罗建白握紧拳头,站在时蔓身边,气势十足。
“啧啧啧,你们说得对。”田远再次出现,手里多了一瓶酒。
他走过来,慢悠悠将酒递到时蔓面前,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白酒。
“想管我们家的事?可以。咱们酒桌上谈。”说话间,田远的视线黏在时蔓的脸上,仿佛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一直没移开眼。
罗建白皱了皱眉,正要出声,却听到时蔓冷淡骄横地说话——
“这酒我不喝。”
“这事我也一定要管。”
田远眯起眼睛看时蔓,再次笑出声。
时蔓也分毫不让,与他对视,没什么好怕的。
“行,那就让你看看,多管闲事的代价。”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晃到了罗建白的眼睛。
“小心!”罗建白反应过来,忙喊出声,身为老师的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自己的学生,于是抬起手替时蔓一挡。
时蔓也傻了,她虽然嘴皮子厉害,看上去很勇敢,但到底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她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等再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罗建白血肉模糊的右手,还有那把锋芒凛冽的滴着血的菜刀。
半举着菜刀的,是田远。
他疯了,竟然从怀里掏出不知何时藏着的菜刀砍人。
田锦欣尖叫着捂住头,蹲在地上,不断喃喃着重复,“我说了他很恐怖的……我说了他很恐怖的……”
童年久远的阴影泛上心头,田锦欣死死皱眉,满头是汗,吓得花容失色。
田远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他举着菜刀,朝时蔓劈来,眼睛里竟然藏着深深的恨意。
如果时蔓能早早发现那双暗处盯着她的眼睛,她就会惊骇地明白此刻田远要杀她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直就在隐秘地盘算。
“真是巧啊!你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哈哈哈!”田远癫狂地笑,菜刀不长眼睛,胡乱劈着。
“你这话什么意思?”时蔓庆幸练过舞蹈,身体反应敏捷,险险避开两刀,退到墙角。
两边都是墙,时蔓再退无可退,田远就好像看到待宰羔羊,近在眼前,他笑得更开心了。
“你杀了我的弟弟,你得死!”田远咬牙切齿地恨着时蔓。
“胡说,我从来没杀过人!”时蔓大声反驳。
“还记得北海胡同109号吗?”田远恨不得将时蔓扒皮拆骨,来祭奠他死去的弟弟。
时蔓如蒙雷击,“是那个流氓犯?!”
对,流氓犯因为时蔓而被捕入狱,判了死刑,早已执行。
田远将这一切都记恨到时蔓头上,“要不是你!他不会死!你知道吗?我就差一点点就找到他了!我们兄弟俩失散几十年,马上就能重新见面了!都是你!都怪你!”
田远越说越激动,歇斯底里,拿着菜刀就要对着时蔓砍来。
“那还不是他咎由自取?!”时蔓喊出声,也不怕这时候刺激田远,“他自己要犯罪,难道能怪我?”
田远忽然收了刀,阴沉沉地看着时蔓,“我忽然不想让你死得这么痛快了。”
他要狠狠折磨她,让她无比痛苦,求死不能。
时蔓看着那近在咫尺泛着寒光的菜刀收回去,其实也松了一口气。
说不紧张害怕是假的,但她知道自己只有拖延时间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时蔓指着罗建白以及田锦欣母女,“她们和你弟弟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
田远却一挥手,表情狠戾,“不可能,今天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他既然要杀时蔓,那么其他目击者就不能活下来。
时蔓皱起眉头,“可锦欣也是你兄弟的女儿,你怎么能杀她?你这么在乎你弟弟,完全不在乎你哥?”
“老子在乎他个屁!”田远爆了句粗口,恨意泛滥,“你以为他配当我们的哥?他为了娶老婆,能把弟弟给卖了,这是什么哥哥?!你告诉我,他配吗?!”
瑟缩蹲在墙角的田锦欣母女都震惊地看向田远,连她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父亲竟然做过这样的事。
难怪……难怪田远明明对其他人都不坏,可她们却从田远身上感受不到半分亲情,只有自私、冷漠和算计。
时蔓和罗建白也都想不到有这样的发展,都沉默着。
一时间,屋内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田远嘶吼一番,将心中怒火发泄,又稍微冷静下来,开始命令,“你们几个都过来,站到我这桌子对面来。”
他拎着菜刀,一脸正在思索先动手杀谁的表情。
这时候,忽然有几块瓦片掉落,砸在田远脚边。
他纳闷地抬头看去,却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一记飞踹,直接将田远踢倒。
这脚力气极大,田远撞上桌子,桌子竟然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分成了两半。
可想而之,田远承受了什么。
当尘埃落下,时蔓看到田远疼得快晕过去,五官扭到了一起,蜷缩在地上,哪还有刚刚半点凶残得意的样子。
她再愣愣地看向那道英雄身影。
缓缓朝她走近的,是凌振。
他弯腰将她抱起,宽大的手掌拍着她后背,像在安抚婴儿,声线幽沉,“没事了。”
时蔓忽然鼻子一酸,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鼻音很重地问:“……凌振,你怎么不早点来?”
她看似在责怪他,心里却满是庆幸。
方才巨大的恐惧后怕正被他一点点驱赶。
不管什么情况,不管在哪,不管什么时间。
只要凌振出现,就代表着属于她的,绝对的安全感。
第123章
凌振安慰时蔓几句,见她渐渐恢复,这才看向地上仍然蜷缩着的田远。
田远真是被一脚踢惨了,肋骨都不知断了几根,像狗一样卷着身体,却不服气地抬起眼睛,对上凌振冰冷如刀的目光。
这一刻,两人的视线交错,仿佛可以穿梭时光。
只是,凌振的眸子里那凛冽深刻的恨意,要比田远更多。
甚至让田远有些怔忡,他不明白,他好像以前并不认识这个野兽一般的可怕男人,为什么这男人会用这样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