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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卿卿动人心——by蜀国十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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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香顺势从屋内取出几本琼园带来的配方,其中竟连失传已久的宫廷秘方都有记载。
  瑞春笑道:“原来崖香才是深藏不露,这些方子做出来的胭脂水粉,公主定然十分欢喜。”
  众人围在一起,挑选了几样短时间内能够做成的方子,当晚就准备起来。
  青山堂上下忙忙碌碌,阿朝除了用膳就寝、读书写字,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扑在公主的寿辰贺礼上。
  这些配方看似寥寥数语,实则不易,例如“甲煎香泽口脂方”便需三宿四日慢慢烘烤,且不得断火,火候大小亦须得时时盯着,颇为繁琐。
  好在制作所需的香料、油脂多亏佟嬷嬷和江叔帮忙,为阿朝节省了不少时间。
  谢昶也知道她最近在忙活公主的生辰贺礼,小丫头好些日子没来澄音堂汇报功课了。
  这日用过晚膳,宿郦过来禀告了几桩事务,两人不知不觉就踱到了青山堂,谢昶干脆跨步进去,瞧瞧她在搞什么名堂。
  阿朝坐在菱花妆镜前,案几上是冷却结膏的胭脂。
  每样成品做出来,阿朝都亲自试用,见众人都点头满意,这才装入精致的妆粉匣,留待赠送公主。
  她用指尖挑了一点胭脂,蘸适量水在掌心调匀,再缓缓涂于面颊、唇上,“你们瞧瞧,如何?”
  她转过脸来,众人眼前都不由得一亮。
  便是见惯京中美人的瑞春都忍不住惊叹:“这前朝贵妃的秘方果然不同,书上说色泽鲜艳如灼灼三春之桃,依我瞧,姑娘本就姝色无双,再涂上这层胭脂,真真要将三春之桃都比下去了!”
  阿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本就涂过薄薄胭脂的面颊又氤氲起一抹红晕,烛火将她的面色映得更加明丽耀眼,灿若云霞。
  “既如此,这一块小饼到时候给公主送去,剩下的你们拿去分吧。”
  丫鬟们见自己也有份,只顾着欢喜试色,竟不曾注意屋内何时进了人。
  还是最靠门边的崖香最先看到首辅大人面沉如水地走进来,吓得赶忙躬身施礼。
  一众丫鬟忙敛了声,俯身拜下来。
  阿朝妆容还未卸下,刚好起身给他瞧:“哥哥,这胭脂可好看?”
  谢昶负手走进来,少女百媚千娇的面容沐在柔暖的光影里,慢慢映入眼帘。
  几日不见,她从前因伤病苍白瘦削的面颊养得愈发莹润如玉,素日只化淡妆,已然如芙蓉出清水,今日再点上胭脂,更衬得面颊旖旎、檀口鲜润,嫣然含笑的模样竟是明艳不可方物。
  难道公主的生辰宴上,她便要如此示人?
  席间若有外男在……
  他亦是男人,如何不知这般装扮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沉吟片刻,做了个挥手的动作,“你们先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应声退下。
  屋内一空,阿朝下意识就有些紧张,抬手在唇上轻轻碰了一下:“不好看吗?”
  谢昶盯着她沉默片刻,目光从那艳色惊人的红唇移开,正色沉声道:“女子不必追求鲜妍华丽,服饰整洁、妆容干净即可。”
  阿朝怔了怔,哥哥的意思是……太过浮艳了?
  不禁想到入宫那一回,她不过是穿了件银红锦裙,在他眼中都算艳装,今日这胭脂……属实招摇了些。
  可哥哥毕竟不是女子,他自己素日皆着玄黑、佛青一类偏暗沉的颜色,如何能懂女子对华服艳妆的追求?
  “我听瑞春说,公主的妆容素来明艳大方,平日穿着也偏爱章丹、绯色、榴花红之类的艳色,我原以为,这种胭脂色泽更衬公主……”
  谢昶微微一怔,抬眼:“这是送给崇宁公主的贺礼?”
  阿朝点点头:“这盒胭脂是我亲自研磨煎烤而成,恰好济宁盛产胭脂,崖香拿出琼园配方时,她们都不曾怀疑什么。”
  她取过湿热的棉巾,慢慢擦去口脂,然她本就是檀口,唇不点而朱,即便擦拭干净,也依旧丰润嫣红。
  谢昶默默地收回视线。
  “其实我自己也不喜欢太过明艳,方才只是帮公主试色,哥哥若觉得不妥,我便挑些其他……”

  “无妨。”
  “啊?”
  谢昶听到自己松了口气,“既是送给公主的,倒也……未尝不可。”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双标老谢(信不信让你以后把妹妹的嘴唇咬得比现在还红!!bushi)红包继续~~
  【注】本文有关胭脂、香料参考孟晖《胭脂记》《妆粉记》,陈敬《陈氏香谱》。
 
 
第18章 
  十月三十,天气晴好。
  春未园之于初冬百景萧条的盛京,恰似满泼墨山水中独独一抹丹砂绘色,满园山茶珍品繁多,竞相争艳,如缎如锦。
  花丛小道上,四名锦裙少女走在一起,为首的那个着一身石榴红绣孔雀纹的云锦袄裙,正是崇宁公主。
  “你们让我往谢府送请柬,我也送了,她回帖说今日定会出席。”
  “这谢小姐果真如传闻中那般貌美?”
  “当然!那皮肤几乎是我见过最白的了,看上去又软又乖,腰肢大概就这么细……”
  崇宁公主抬手比划了个宽度,一旁的阳平侯之女苏宛如诧异地看向她:“这世上当真有这般纤瘦的腰身?”
  崇宁公主干脆拂拂手:“哎呀,反正你们马上就能见到啦!”
  话音方落,春未园外缓缓步入一道梧枝绿的清丽身影,崇宁公主眼底溢出一笑,踮起脚尖招手道:“阿朝,快过来这里!”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公主拔高的嗓音看过去。
  视线尽头,身姿窈窕纤细的少女款款走近,流动的光影下,裙摆的刺绣暗纹潋滟如漪。
  待走近来瞧,蛾眉浅画,琼鼻檀唇,一双杏眸如琉璃般清莹秀澈,立领对襟袄裙搭配繁而不复的八宝璎珞项圈,衬得脖颈纤细修长,日色下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真就应了那句——
  以花为貌,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雪为肤。
  今日这样的场合,众家贵女自然不能抢了崇宁公主的风头,但也极力在衣裳、妆发与首饰上下功夫,至少不能被身边同伴比下去。
  却未能想到,繁花招展的春未园,竟是一抹柔淡的绿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阿朝走到近前,向众人盈盈一礼,众人亦纷纷回礼。
  崇宁公主指着身旁一位同样华服彩裙,但模样偏清婉柔丽的少女道:“这位是永嘉公主,咸福宫明妃娘娘是她的母妃。”
  又介绍起另外两位穿缂丝锦裙的贵女,阿朝也都一一见礼。
  这些名字,阿朝都从瑞春口中听过。
  面前这位身材高挑,气质端庄淑丽,举手投足皆是贵族女子风范的正是安国公的孙女姜燕羽,也是京中颇负盛名的才女,还有一位面上时常带笑的便是阳平侯之女苏宛如。
  崇宁公主乃中宫嫡出,更得晏明帝宠爱,永嘉公主性子则更加柔弱些,而姜燕羽在京中世家贵女中出身、相貌、才气俱是最佳,苏宛如略逊一筹,自小便与姜燕羽玩在一处,后来公主进京,两人便时常入宫走动,是公主最好的玩伴。
  倒是这位姜小姐,阿朝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瑞春提到她时还说过一句,外面还曾传姜家小姐与谢阁老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但这两年就很少有人提起了。
  阿朝不禁想到入宫那日,提及公主的几位伴读,哥哥的原话就是“华丽有余,深度不足”,看来对这位安国公府的小姐也并非十分推崇。
  崇宁公主介绍完,又站到阿朝身边来,“这位就是谢阁老的妹妹谢绾颜,明年要与我们一同在含清斋读书的。”
  阿朝抿唇一笑:“各位姐姐唤我阿朝便好。”
  她说话轻轻柔柔的,礼数也十分到位,从瑞春手中接过带来的生辰礼,轻声说道:“这是我亲自制作的珠子粉、胭脂膏和鹿角霜,还望公主喜欢。”
  公主看到那白玉盒中色泽侬艳的膏子,顿觉眼前一亮,“阿朝你竟也会做这些?”
  几位贵女也纷纷凑过来瞧,她们如今都已经鲜少到铺子里买胭脂了,自己做、或交给信任的匠人做,才能保证最好的用料和胭脂的品质,而谢小姐手上的这一盒,单看色泽便知是上乘。
  阿朝并未透露琼园的方子,只简单解释两句:“我从济宁带过来的一名婢女格外精通此道,便是跟在她身边学的。”
  崇宁公主心中格外欢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阿朝的手:“谢谢阿朝!”
  贺礼只是其一,阿朝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胭脂妆粉上得人高看一眼,来日的课业即便逊色些,也不算一无是处。
  经此一事,她甚至想过在京中开间胭脂铺子,横竖……哥哥将来也是要娶妻的,她又不急着嫁人,但倘若嫂嫂进了府,她便不能像如今这般黏着哥哥了,总要找些事情做的。
  一旁的姜燕羽笑道:“阿朝妹妹的礼物别出心裁,又独一无二,倒显得咱们的不足一看了。”
  她出身名门,哪怕是谈笑间也有淡淡的倨傲之气,事实上她今日准备的贺礼是一串价值连城的桃红碧玺,成色之透彻世所罕见,旁人的贺礼就算再名贵、再特别,在她面前只怕都不够看的。
  公主说笑完便来挽她手臂:“你们的贺礼我都十分欢喜,今日宴席可是我费了许多功夫准备的,定教你们满意!”
  园中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贵女,见到阿朝时都忍不住多瞧几眼。
  原本想着这位谢小姐虽是首辅之妹,可到底与她们这些祖祖辈辈浸润在富贵优渥中的世家女不同,流落在外的姑娘,说不准在哪个穷乡僻壤里连饭都吃不上,谁曾想竟生得这般仙姿佚貌,气质非凡。
  不过仔细想想,那位谢阁老本就是俊美无俦的长相,他的妹妹,又岂会泯于众人?
  众人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赏花的赏花,寒暄的寒暄,公主身边一直都是前簇后拥的。
  阿朝人生地不熟,只好跟随一众贵女走在公主身后不远处,因着她的身份,也有不少过来认识的,阿朝都一一施礼问候,在心里默默记下对方的名字。
  用过午宴,阿朝坐到花房外的回廊稍事休息,这里清净,瑞春给她捏了捏肩:“姑娘累了吧?”
  阿朝摇摇头笑道:“还好。”
  盈夏笑说:“崇宁公主说下半晌的节目费了她好些心思,要咱们大开眼界,难道是外地请来的戏班子?”
  主仆三人正闲聊着,回廊尽头一个着雪青缎裙的少女携丫鬟朝这边走来。
  阿朝还记得,这是已致仕的大学士崔兆和的孙女崔诗咏,也是公主的伴读之一,才学并不在姜燕羽之下,容貌虽不能及,但气质更加温婉。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崔大学生也是哥哥十分尊敬的师长。
  崔诗咏走过来时,嘴角也是含笑的,也许是因为走得急了,面颊浮出一层淡淡的粉晕,“方才席间人多,想同妹妹多说几句话也寻不着机会。”
  她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檀木锦盒递给她,“听闻妹妹开春要入含清斋读书,这支散卓笔为宣州名匠诸葛大师所制,权当赠予妹妹入学的薄礼。”
  阿朝没想到自己竟也能收到礼物,简直受宠若惊,赶忙推辞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如何能收?崔姐姐何不自己留着?”
  崔诗咏笑道:“我祖父这些年游历名山大川,美酒佳肴与文房四宝俱是他平生所爱,这一点谢阁老也是知晓的,不过一支笔罢了,妹妹就不要与我客气了。”
  春未园人来人往,推推搡搡的不好看,阿朝却之不恭,只好收下:“那就多谢崔姐姐了。”
  心道只能明年入学时想办法回礼了。
  崔诗咏目光落在她面上,似是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才笑道:“我听祖父说,谢阁老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从前我见他讲学时写过一幅字,‘青山朝别暮还见,嘶马出门思旧乡’,你小名又叫阿朝,我也是今日才想到,当时他写下这幅字的时候,心里该是念着你的。”
  青山朝别暮还见,嘶马出门思旧乡。
  所以她住的院子就叫青山堂?
  阿朝口中默念着这句诗,忽又想起府上那棵杏子树,如有一股暖流淌过心间。
  直到水榭那头起了一阵热闹的谈笑声,崔诗咏朝外面瞧过去,“似是公主的表兄武安侯世子过来了。”
  阿朝这才回过神,微微讶异道:“公主的生辰宴也会邀请外男么?”
  “原本是没有的,”崔诗咏道,“不过这位武安侯世子平素最爱热闹,想来是奔着宴会节目来的,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阿朝点点头,让瑞春将散卓笔收好,跟着崔诗咏往水榭的方向去。
  “那位着月白长袍的便是武安侯世子沈润,”崔诗咏在她耳边低声介绍,“沈世子身边那位着鸦青直缀的是郑国公府的小公爷陆修文,也是太子殿下的伴读,算谢阁老半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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