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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卿卿动人心——by蜀国十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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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夜尚有微雨,身边的长随抬高伞柄,亦步亦趋地将其迎进衙门。
  谢昶负手迈入廊下,一身宽大的玄色袍服没入幽黄烛火之中,暗绣的麒麟纹腾空而起,叱嗟风云。
  大晏朝的规矩,一品文官衣袍绣鹤纹,一品武职方为麒麟。
  常服虽不拘小节,却也无人敢穿。
  谢昶平日这么穿,晏明帝不说什么,旁人更不敢置喙。
  诏狱常年遍布血腥,刑架上的人早已面目全非,手筋脚筋尽断,血水混着浆水顺着地面裂纹蜿蜒开来,只有一双遍布血丝的浑浊双目死死瞪着来人。
  谢昶看都未看,便将手中密信扔进一旁的火堆,然后漫不经心地抬眼,“挣扎无用,将军不如趁早招认。”
  他的嗓音很沉,带着三分低哑,在阴冷的牢房中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郁。
  刑架上铁链剧烈摇晃,那人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咬牙切齿道:“我要见陛下……让我见陛下!”
  他喉咙亦被刑具烫伤,发出的声音犹如困兽嘶吼。

  这样的声音,谢昶再熟悉不过。
  他一抬手,屏退狱中众人,自己则慢条斯理地在那张布满刑具的案几前挑了一把锋利的银色短刀。
  幽暗的烛火下,银光划过眼眸,谢昶面色平静无澜,漆黑的瞳孔轻而易举地掠过那人鲜血淋漓的手腕,然后牵唇笑了下:“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将军以为,陛下愿意见你吗?”
  “谢昶!”
  那人一口牙几乎咬碎:“你铲除异己,草菅人命,你不得好死!我张阔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谢昶置若罔闻,眉眼微挑,手中刀尖抚过那人手筋挑断之处,一寸寸往下按压,刑房登时响彻撕心裂肺的嚎叫。
  刑架上的人昔日何等傲慢神气,如同却丧家之犬般,浑身不受控制地痉挛。
  “这世上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将军且早日下去排着吧。我萧濯,悉数奉陪。”
  最后那几个字咬得微重,刑架上的人闻言猛然抬头,对上那双笑意凉薄的眼眸。
  萧濯……他竟然是萧濯!
  不、不可能……他早就该死了!
  张阔下意识目光下移,看向谢昶的手腕,满眼的不可置信。
  多年前,他亦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了一名罪臣之子,分筋断骨,践踏折辱,折磨得仅剩一口气。
  七岁的孩子罢了,能有多强大的意志力?
  张阔根本没想过他还能全须全尾地活在这世上!
  可惜狱中烛火昏暗,看不真切他手腕是否有旧伤。
  谢昶当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手里的银刀每没入血肉一分,便是一阵穿云裂石的哀嚎。
  牢狱之外,便是见惯生死的锦衣卫也不由得绷紧了背脊,寒意从脚底直蹿而上。
  下一刻,张阔已经浑身僵直,一双血眸直直瞪着前方。
  活活地疼死了!
  走出诏狱的时候,谢昶周身的气息依旧冷得瘆人。
  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早已是他的人,见状有些迟疑:“陛下那边……”
  “通敌卖国的罪名还不够他死上千回?”
  石架上的灯花在他面上投落一片阴影,衬得那双漆沉双瞳愈发阴戾纵横。
  谢昶仍是那般游刃有余的模样,只是在擦拭指缝中的血浆时,忽然皱了皱眉。
  胃里翻江倒海,还有突如其来的、类似于心慌的情绪。
  面色几乎在一瞬间煞白,甚至额头都渗出一层薄汗。
  他闭目凝了凝神,克制住那股想吐的欲望,随手将棉巾扔给手底的长随,转身出了诏狱。
  底下人瞧见他的脸色,都吓得冷汗直流。
  他们这位首辅大人虽是文臣,可向来杀伐决断,手腕狠辣,谈笑间断人生死,诏狱里手起刀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从未有过今日这样的反应。
  与此同时,江上客船。
  阿朝从噩梦中惊醒,一张小脸惨白得几近透明,额间浮出细汗,手掌无力地撑着床榻,吐得昏天黑地。
  作者有话说:
  开文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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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收《独占卿卿》
  皇帝驾崩,诸方势力蠢蠢欲动。
  是夜,摄政王一身染血盔甲,眸光冷鸷,提剑杀进紫宸殿。
  十五岁的小皇帝瑟瑟缩缩跌在地上,看着高大危险的男人步步逼近,心想父皇说得没错,他权大欺主,觊觎皇位多年,如今恐怕不会放过她……
  她颤颤地往后缩,“皇……皇叔……你要什么,朕……朕都可以给你……”
  男人慢悠悠地蹲下身,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是么,臣想要什么,陛下都能给?”
  冷硬的铠甲咯得生疼,她被男人抱上龙椅,衣襟撕开,露出被甲胄磨红的肌肤,她女扮男装的秘密暴露无遗。
  原以为皇叔一定会杀了她,自己当皇帝,可没想到,面前的男人摩挲着她锁骨红痕,眯眼轻笑。
  “陛下还真是……娇贵啊。”
  -
  江山风雨飘摇,明楚却坐稳了皇位。
  只因她答应了摄政王一个条件——
  白日她做她的皇帝,夜晚却要做他的侍妾,任由他翻来覆去。
  明楚只要有一点不愿意,摄政王就会吓唬她说,要把她杀了送去见先帝。
  明楚怕得要死,只能服从他。
  后来,小皇帝望着一日大过一日的肚子,欲哭无泪。
  摄政王亲解天子鸾带,跪在地上,耳廓贴着她腰腹,“前朝事多,臣替陛下暂理国政,陛下安安心心将臣的孩子生下来便是。”
  明楚原以为,她怀孕了,不能再与他翻来覆去,皇叔一定会很生气。
  直到有一日,她大着肚子不小心摔破了脸,那人红着一双眼,怒意滔天,险些血洗太极宫。
  深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男人撑着头,朝她脸侧伤口轻轻吹气。
  “还疼吗?臣的陛下。”
 
 
第2章 
  连日多雨,天色阴沉,浅淡的光线掩埋在浓厚的云翳之后,搅得人心沉闷压抑。
  凉风携来淡淡的水产腥气,嘈杂喧闹的叫卖声混杂着卸货工人的号子声,白日的京东漕运码头熙来攘往,皆为利来,澹澹江面倒映万家辛苦,拼凑成通都大邑一道繁华热闹的剪影。
  阿朝被崖香搀扶起身,从船舱里走出来时,周遭鼎沸的空气仿若凝滞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牵引过来。
  女郎头戴幕篱,一身清落的雾青色锦裙,腰间垂挂镂空浮雕玉叶禁步,清风徐来,环佩玎珰。
  月白乳烟缎的攒珠绣鞋徐徐踏上甲板,一袭薄绡掩盖住绝色的姿容,却掩不住窈窕玲珑的身段。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天子脚下朴拙庄严的气派与江南水乡含蓄雅致的韵味有着鲜明的对照。
  码头的商贩见惯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从这姑娘举手投足间,一眼便能看出她独属于江南女子的柔弱婉约。
  下码头时,苏老板不着痕迹瞥了眼身侧,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接,这一微顿,到底晚了一步,阿朝已垂眸提着裙摆上了岸。
  只是,那一截皓若霜雪般的手腕却尽收眼底。
  这么精致的人儿,若是能自己享用……
  苏老板喉咙一滚,忽想起此行目的,不得不掐灭了这个念头。
  他笑问:“芊眠姑娘今日可好些了?”
  阿朝下了甲板站定,幕篱遮掩住微红的面颊,她纤长的眼睫不安地轻颤了下,“多谢苏老板关心,芊眠……”
  “已经好多了!”春娘及时上前抢过话头,赔了个笑:“只是姑娘方在京城落脚,难免有水土不服之症,未免伺候不周,扫了贵人的兴致,苏老板可否宽限几日,为姑娘请个郎中仔细瞧瞧?”
  眼下这情形是春娘最不愿看到的。
  喝了一路的药,阿朝的症状却半点未见好转,昨夜醒来用了些小吊梨汤,竟吐了大半。
  十万两买下来献宝的人,就这么病恹恹的如何是好?
  春娘生怕惹得苏老板不豫,今日下码头前特意为阿朝好生装扮一番,免得叫人瞧出了病气。
  苏老板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阿朝身上,自上而下地打量,似在斟酌这话的真伪。
  江上风大,掩面的幕篱被吹荡起来,露出脖颈一截凝脂般的雪肌。
  单单这一抹粲然,就足以让人目眩神迷。
  苏老板眯了眯眼。
  阿朝有些局促,愈发垂了头,衣袖下的手指一寸寸地捏紧。
  苏老板的目光从那惊鸿一瞥的玉颈缓慢收回,语气平和:“也好,离梁王寿辰还有几日,姑娘可先到驿馆安置,在下必为姑娘寻来京城最好的郎中,还请姑娘尽快调养。”
  他抬起头,凝视着那幕篱之后的人,提醒道:“最晚八月初十,姑娘可就要进府了。”
  日子越来越近,仿佛索命的一般,将她越拷越紧。
  春娘忙保证:“姑娘定能趁这几日养好身子,为您尽心。”
  “好说好说,”苏老板笑了笑,“芊眠姑娘仙姿玉色,我见犹怜,定能深得王爷喜爱。”
  春娘见他不恼,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棋盘街车马喧阗,往来人流如潮。
  苏老板前往醉仙楼谈生意,阿朝几人则由车夫带路,前往客栈安置。
  阿朝坐在一辆翠帷朱缨马车内,指尖挑起帷幔一角,望向车窗外。
  盛京城民康物阜,人烟稠密,相比扬州的繁华富庶,更添几分庄严厚重的王者之气。
  棋盘街两边商铺林立,往来贵族马车不计其数,路边的小摊围着不少孩童,师傅手里的糖人红亮诱人。
  一旁两个丫鬟也从未见过盛京繁华,心中无比雀跃,却又忌惮春娘威厉,不敢东张西望。
  阿朝看了许久都不舍得移开目光,“春娘,横竖还剩下几日,我们到处走走可好?”
  入了梁王府,前路难料,再要想看看这般繁华盛景,可就难了。
  春娘却拉下脸:“想出门还不容易,梁王好美色,你若能哄得他忘乎所以,何愁日后不能出门?芊眠,当下最要紧的这一关,跨过去就是终生的富贵。一会到了驿馆,你就乖乖诊治,乖乖喝药,听到没有?”
  她一抬手,阿朝眼前便是一黑,视线从烟熏火燎的小食摊换成沉闷刻板的车帷。
  阿朝抿了抿唇,眼里闪动着细碎的光,轻轻地说了声“好”。
  春娘得意地一笑,亦向车窗外看去,心道来日姑娘成了梁王的姬妾,她便是梁王爱妾的娘家人,即便是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也照样呼风唤雨。
  少顷,行车声、马蹄的急踏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天子脚下,一砖头能砸中几个穿朱戴紫的,想来又是某位大人物出行。
  车夫坐在驾辕上,见街口一队持剑的精兵拥护着一辆四驾马车迎面而来。
  马车之后,上百名黑衣带刀护卫乌泱泱地驱开四散的人潮。
  车夫见势赶忙拉紧缰绳,避让到路边,车内四人没留神,身体齐齐往前一倾。
  崖香眼疾手快地将阿朝护在自己身边,两人勉强稳住身形。
  春娘一把抓住身边的扶手,眉头拧紧,见阿朝无碍,这才朝外嗔道:“当心些!姑娘若是磕着碰着,你们担待得起么!”
  车夫偏过头低声解释:“姑姑恕罪,当朝首辅车驾在前,寻常百姓皆需避让,劳烦姑姑和姑娘稍候片刻。”
  话落,两个丫鬟都吓傻了。
  没想到她们来到盛京的第一日,就遇上了首辅的车驾,那可是当朝一品大员!
  春娘纵是气焰再盛,听到车夫这话也不由得屏息噤声。
  马车擦身而过的瞬间,阿朝心口忽然沉沉地一紧,目光竟似被拉扯般,久违的牵连和某种莫名的期许促使她再次抬起头,透过帷幔的罅隙往窗外探去。
  黑漆锦蓬的马车从眼前驶过,四角悬挂的铜铃一声声地刮蹭耳膜,宝蓝色绣瑞兽纹的锦帷随着车身晃动的节奏掀起一角。
  周遭的一切都静了下来。
  阿朝眸光定格在眼前一晃而过的马车内,男人清晰冷毅的下颌线。
  无声的逼仄与威压扑面而来,令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脑海中忽然思绪纷纷,仿佛能从那仅仅窥见一瞥的下颌,勾勒出一张模糊的面部轮廓。
  长眉,深眸,高鼻,紧抿的薄唇,她未曾见到过的一切一切,却又难以将男人的面容拼凑完全。
  一霎的失神过后,辘辘声已然远去,街市来往如常。
  阿朝放下帷幔,收回目光,才觉自己有种莫名的心悸。
  陌生,又熟悉,让人想起檐下的冰,松间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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