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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卿卿动人心——by蜀国十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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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昶含笑敛眸,天地不仁,却把这世上最好的姑娘留给他,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他不敢再有所求。
  唯愿这共感之术,给他们带来的是福,而非灾祸,倘若必有一日反噬己身,一切冲着他来就好。
  他的小姑娘,这辈子都要安安稳稳的啊。
  在外面待得差不多了,才欲起身,倏忽一阵凉风袭过背脊,灯火簇亮的城河忽然黯下一瞬,谢昶眉心一凛,当即起身握住身边人的掌心,目光犹如寒刃般锐利地扫过河面。
  沿河两岸漆黑的草丛内倏忽飞出几道鬼魅身影,手中银刀划破温燥的夜空,凛冽的寒光从阿朝面前一闪而过,惊得她后退两步。
  桥上桥下方才还尽兴赏玩的百姓瞬间慌作一团,在拥挤的人潮里四处逃窜。
  伏在暗处的宿郦见状当即吩咐手下暗卫出手,两伙人在河边打起来,那群黑衣人个个招式凌厉,刀刀直冲要害,兵器碰撞的声响不断刺激着耳膜。
  浮躁的空气里开始有浓烈的血腥味传来,阿朝脸色微微苍白,只觉得手中那双温热大掌紧了又紧,难道就是冲他们来的?
  好在那伙人在宿郦手下没落到什么好处,谢昶养的这群暗卫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对方很快落了下风,死伤惨重。
  谢昶握紧阿朝的手:“先上马车吧。”
  阿朝点点头,她在这里反而是添乱,哥哥和他的手下自有应对之方。
  可才一转身,埋伏在暗处的两名黑衣人立刻从左右包抄,挥着银刀直直杀来。
  阿朝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腰身骤然一紧,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一只大掌带离地面,下一息,竟见哥哥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银寒的剑光在眼前弹闪,直接从一名黑衣人颈边划过,那人躲闪不及,当即死于剑下,阿朝才松口气,转头却见另一名黑衣人举着长剑直向谢昶前胸刺来。
  阿朝脑中几乎一瞬间空白,想也没想,直接抱住他腰身,拿自己的后背去挡,随即身体却被人一把推开,只听“哐当”一声剑鸣,剧烈的疼痛霍然从手臂袭来。
  阿朝疼得闷哼一声,鼻尖嗅到血腥气,她煞白着脸,怔怔转过身,看到谢昶阴戾沸腾的眉眼,脚下是那黑衣人的尸首。
  而他的手臂正汩汩往外滴血。
  “阿朝,疼不疼?”
  阿朝整个人懵在原地,手臂与他同样的位置,疼痛如同潮水般迅疾涌上。
  作者有话说:
  嘿嘿,阿朝终于发现啦。
 
 
第61章 
  直到被人护送回府,阿朝还不知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脑海中一片迷惘,那种迷惘甚至让她几乎忘记手臂的疼痛。
  澄音堂。
  大夫给谢昶左臂包扎完伤口,便拎着药箱退了下去。
  宿郦那边也活捉了几人,眼下正在暗牢受审,他一顿,抬眼望向自家主子手臂的伤口,扑通一声跪下:“属下护主不力,让大人受伤,还让姑娘受到惊吓,还请大人责罚!”
  阿朝的确是受了惊吓,目光落在谢昶手臂的伤处,眼珠子都像是不会动了。
  谢昶眸色阴沉,沉吟良久,却只道:“你先下去吧。”
  宿郦心中有深深的负罪感,这些年大人遇刺的情况不在少数,可今日却是头一回受伤,偏偏姑娘还在身边,没想到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似不再追究。姑娘没见过血腥的场面,心有余悸,恐怕要大人好生安抚一番,宿郦心道自己就不在这碍眼了,于是拱手应了个是。
  屋内烛火烧得噼啪作响,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阿朝整个还是云里雾里,满眼呆滞地看向他,疼痛是次要,席卷在身体里的惊愕、茫然与恐惧几乎让她窒息。
  她卷起袖管,露出一截细白莹润的小臂,再往上,分明疼得钻心的上臂,皮肤却依旧完好无损。
  明明是他受了伤,为何她也能感受到同样的疼痛?
  谢昶起身,正欲往她身边来。
  阿朝却紧紧盯着他,恐惧的心理驱使她往榻后退了些许,喃喃地问道:“我们……确定不是嫡亲兄妹?”
  她现在不敢让他触碰,她急需一个答案证明脑海中最可怕的念头完全是杞人忧天,可又害怕听到与所期盼的相悖的答案。
  直到听到他笃定地说出“不是”两个字,阿朝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是亲兄妹就好,他们没有做出那等丧伦败行之举就好。
  可既不是亲兄妹,为何身体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感觉?
  谢昶在她身边坐下,没有受伤的右手在她几乎麻木的手臂上轻轻抚摩,好在伤得不深,他特意让大夫用了最好的止疼药,但愿能为她减轻一两分痛楚。
  少女上臂柔滑细腻的雪肤在掌心下像一截嫩藕,白得晃眼,却又柔软得不可思议,指腹薄茧仿佛稍稍用力都能揉破,才按两下,体内当即火起。
  谢昶眸光暗沉,喉结微滚,最后还是将她衣袖放下,隔着薄薄一层衣料轻轻揉抚。
  事到如今,再瞒着只会徒增她担忧,谢昶慢慢解释道:“那年文字狱案爆发,你爹娘自知难逃一劫,可稚子无辜,不忍你小小年纪死于非命,而我又非谢家亲生,你娘希望我带着你逃命,又怕你乱跑,跟着我走丢,于是找到在镇上游历的方士,请其为你我二人施加共感共生之术……那时候你还小,不知道。”
  他换了个说法,亦是不希望她知道,他对她母亲其实有过恨的。
  她只需知道,不论从前还是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拿自己的生命来护她、爱她。
  阿朝一时惊得说不出话,这若不是从哥哥口中说出来,若不是今日切切实实体会到对方的疼痛,她当真会以为是哪个江湖骗子满口胡言。
  “共感共生”几个字在脑海中萦回百转,思绪一下子跳到九年前,她迷茫地颤动着眼睫,口中喃喃:“你是说,从我六岁离家那一年开始,我们就已经……绑在一起了?”
  谢昶道:“是。”
  “所以……你受伤,我也会痛?”
  谢昶颔首。

  一霎时太多的记忆涌上来,阿朝迷茫地张口,却不知从何处问起,“所以……幼时逃命的那些日子,我何处磕碰,何处青紫,你都是第一时间发现,因为你也会疼?”
  “是。”
  阿朝面色有些苍白,怔怔道:“那我在琼园的时候,你也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后来的梁王府,也是因为共感,才让你找到了我?”
  她说完这些,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加之手臂的伤痛袭来,她后背几乎渗出一层冷汗。
  “倘若我这些年不是被琼园收留,而是流落街头,自生自灭,那哥哥岂不是也……”
  她不敢提及那个字眼,谢昶亦是沉默了许久。
  阿朝只觉得满口苦涩,甚至指尖都在颤抖。
  什么怕她走丢,分明就是阿娘的私心!
  因为她太小,给谁都是拖油瓶,而凭哥哥的本事,轻易就能躲避当时的追兵和乱军,阿娘若是当真信任哥哥,又岂会多此一举?
  更何况当时的情形,落入追兵手中,根本就是死路一条!若不是哥哥将她牢牢看紧,她恐怕早就落入追兵之手了,到时候却要连累哥哥一起死……
  从小到大,她一直以为爹娘儿女双全,谢家一家和睦,后来即便知晓不是亲兄妹,但至少爹爹是哥哥的救命恩人,又抚养他那些年,哥哥待她好也是理所应当……可她从没想到,阿娘始终当哥哥是外人,临了竟然将他的性命与一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孩子捆绑在一起,就怕他离了谢家,对她不管不顾?
  从小哥哥对她那么好,比亲生的妹妹还要亲……阿娘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阿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鼻头一酸,泪水止不住落下。
  谢昶将人搂在怀里,叹口气:“哭什么?如今你我皆无碍,这样不是很好么?”
  阿朝不住地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知道自己幼时什么德行,在家里是小霸王,可出了门若是身边无人看顾,根本活不下去。
  可哥哥聪慧绝伦,哪怕在战乱之中也能独善其身,甚至能在非常之时择主而事,一步步位极人臣。
  这条路,他本可以走得更好、更稳,却因为她,不能做主自己的性命。
  她甚至庆幸自己这些年在琼园至少衣食无忧,倘若在外出什么意外,她这辈子都对不起哥哥。
  少女的眼泪濡湿了他的衣襟,谢昶俯身她额上吻了吻,“一直未曾与你说,是怕此事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首辅之位群狼环伺,你我一身负两命,更不能出一点差池。”
  “阿朝,”他捧起她的脸,抹去她面颊的泪水,“寻常的刺客,哥哥自有办法应对,你记住,往后任何时候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替任何人挡刀,哥哥也不行,知道吗?”
  阿朝点点头,那双蓄满泪雾的眼眸看向他,“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阿娘会这么做。”
  谢昶揉揉她脑袋:“不要说对不起,倘若不是这共感之术,哥哥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更何况,”他瞧了瞧自己手臂的伤处,苦笑一声,“今日你也瞧见了,在我这个位置危险得多,如今倒是我拖累你了。”
  阿朝咬紧下唇,摇摇头道:“方才这声对不起,是我替阿娘说的,无论爹爹是不是哥哥的救命恩人,哥哥的命都是自己的,不应与旁人系在一起,更不必为了这救命之恩以命相还。”
  她声音颤抖着,轻轻握住他的手,“还有一句对不起,是我自己的,我这些年活得稀里糊涂,倘若你早些告诉我,我一定一定,好好惜命,不让哥哥跟着我受伤……”
  她想起琼园挨过的那些打,再次泣不成声,倘若再努力些,再听话些,也不会带着哥哥到鬼门关走那一遭;
  梁王府那日,抽在身上的那些鞭子,哥哥是不是也会疼?
  含清斋每一回女红课,他给她血迹斑斑的指尖上药、吹气,可她不知道,他的手和她一样痛……
  她忽然又想起来什么,愣愣地抬头看向他:“那我先前饮鹿血酒,哥哥能第一时间到春未园来接我,也是因为……共感?”
  谢昶喉咙微微滚动了下,知道她早晚会有此一问,可面色还是有些不自然,“嗯。”
  阿朝忽然觉得男人的胸膛有股火窜起来,她身上一热,面颊染得通红,咬牙忍着疼,离他远了些,“我听棠月说,这鹿血酒是男子大补之物……”
  谢昶没有反驳。
  怀中一空,小姑娘往榻边让了让,谢昶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阿朝不敢深想,脸色通红,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前几日我熏香时不小心中了药……也会共感?”
  见他又不反驳,阿朝更是满脸羞燥,一时间疼也忘了,伤心也忘了,浑身的血液都似燃烧起来,但还是不死心地想确认一句:“我中药的那一晚,你与我是一样的感受?”
  谢昶敛眸,“……你可以这么认为。”
  阿朝一瞬间只觉头皮都炸开了,浑身气血都在往一处顶,连脖颈都是绯红一片。
  这事儿不能深想,深想下去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与他贴近时浑身酥-软颤-栗的反应,满腔的燥意与渴望,早起时看上去完好无痕却隐隐作痛的脖颈、锁骨,甚至梅花尖尖……阿朝紧紧闭上眼睛,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凉风从窗隙里拂进来,头昏脑胀中忽然多了一丝清醒,仿佛抓到了什么有效证据,立刻就要当堂翻供,“不是吧……你是男子,我是女子,身体构造不同,那些地方的反应……你也能有?”
  谢昶沉默了一下,“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阿朝:“……”
  他又不反驳!
  并且摆出一副“这事我没法向你解释,但它就是切切实实发生了”的表情。
  阿朝如遭雷劈,浑浑噩噩地跟他出门,微凉的夜风将手臂的伤吹散些许,可吹不散她满脑的不可置信和浑身压不下的燥热。
  随即又有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
  她太阳穴几乎狠狠一跳。
  这个问题不仅她自己难以启齿,哥哥定也不会说实话。
  可她必须确认一遍,因为实在是困扰了她太久太久。
  回到青山堂,谢昶低声叮嘱她:“小心活动左臂,不要压着睡觉,听到了?”
  阿朝认真地点点头,今日她虽发肤无损,却也知疼痛之处是哥哥在流血受伤,她自然不敢轻视和胡闹。
  这种感觉如同在身体里豁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将另一个人包裹进来,一副小小的身体承载着着两个人的喜怒哀乐和生死伤痛,尽管她这时还未习惯接纳对方的感觉,但也知道要小心翼翼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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