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by团子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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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你身体不好,就别跟着胡闹了。”
长宁有喘鸣之症,从前就时不时地喘不上气。
樊母在怀着樊长玉那会儿,就遭遇了锦州变故,被樊父救走,一路颠沛流离逃亡蓟州,路上伤了身子,也是樊长玉在娘胎里时就皮实,才有惊无险地出生了。
但樊母养了多年的身体也不见好转,一直到她都快十岁了,才又有了长宁。因为母体弱,长宁生下来也瘦瘦小小的,还天生有喘鸣之症,当真是从吃饭了,便开始汤药不断。
小时候给她喂羊奶,她嫌膻味重不肯喝,还是樊长玉偷偷给她掺了些糖,才哄着她喝了。
樊长玉从军后,挣了银子,也没断过给长宁的药。
长宁一听樊长玉拒绝了,急得跑过去,攥着她的袖子直晃悠:“不嘛不嘛,宁娘就要跟着学。”
大概是怕樊长玉还是不同意,她眼圈都有些发红了,说话也带了鼻音,仿佛下一刻就要委屈得哭出来。
樊长玉心口软了软,俯身摸了摸长宁的头道:“宁娘乖,阿姐给你找京城最好的大夫看病,要是大夫看过了,说你可以习武,阿姐再教你好不好?”
长宁这才委委屈屈地点了头。
见朱有常后有了查魏严的线索,樊长玉眼下也是事多如牛毛,但给长宁请大夫的事同样刻不容缓,她当天下午就让谢五出去打听京城有名的大夫。
樊长玉忙去了,俞宝儿看着还是一脸不开心的长宁,道:“你不能习武,也没关系的,以后我保护你。”
长宁气得脸都嘟了起来,她闷闷道:“不行。”
俞宝儿问:“为什么不行?”
长宁胖乎乎的手指扣着自己衣服上的珍珠扣,别扭道:“那样你就比我厉害了,以后我都打不过你。”
俞宝儿说:“那以后你打我,我都不还手。”
长宁圆溜溜的眼睛斜瞟他一眼:“真的?”
俞宝儿点头:“真的。”
长宁嘴角这才抑制不住地往上翘了翘,伸出白嫩嫩肉乎乎的小拇指道:“那我们拉钩钩,你要是说话不算数,你就是小狗。”
俞宝儿伸出小拇指同她勾住,郑重说:“好,咱们拉勾为定。”
-
皇宫。
齐昇看着龙案上那封今早刚送到宫里的奏疏,急得整个人都在殿内打转,“谢征就要回京了,魏严那边还没告诉朕,对李党的这些弹劾,他有何应对之策……”
他目眦欲裂,气得踹了龙案一脚:“谢征要是也跟李家那老匹夫一样,倒向了承德太子的后人,他此番回来,岂不是就是要赶朕下这把龙椅?”
“朕得想想法子,想想法子……”
新上任的总管太监是个圆滑的,当即谄媚道:“陛下莫忧,武安侯重兵在握,他若真倒戈那不知真假的承德太子后人,无非也是为扳倒魏严,承德太子后人篡位后才能许给他的,您现在就能许给武安侯了,只要武安侯肯助陛下一臂之力,先解决李家,再扳倒魏严,把原本留给魏严的位置给他坐,再怎么比他帮完承德太子后人,还得同李家分权来得好。”
自谢征抗旨还削了宣旨太监一只耳后,这藐视皇权之恨,齐昇一直记着的。
让谢征坐上魏严那个位置,他心底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可如今魏严明显奈何不了李家了,对于魏严能不能帮自己保住皇位,齐昇也开始动摇了。
他一身微凸的眼死死盯着那太监:“朕已同他交恶到至此,你帮朕想个拉拢他的法子?”
这个问题把太监问住了,面对齐昇那恍若要吃人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讪笑着道:“这男人嘛,能笼络的无非不是权势、财宝、美人?”
这话说了也等同于没说。
齐昇却是坐回了龙椅上,单手撑着头,微微外凸的一双眼里,眼白部分布着血丝:“美人?朕想给她和皇姐赐婚,他是怎么对朕的?”
太监眼睛一转,忽而道:“长公主,似乎同武安侯有联系……”
齐昇眼皮倏地一扬,冷笑道:“他谢征拒了朕的赐婚,转头又同朕的皇姐有往来,他想做什么?皇姐也让朕好生失望,朕对她这般好,她也在给自己找后路了?”
他眼神阴冷,倏地看向太监:“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太监腿一软,就直接跪下去了:“奴才不敢欺瞒陛下,奴才有个干儿子,同长公主宫里一个宫女结为了对食,是那宫女进去斟茶时,无意间听见长公主在吩咐心腹太监,让他务必把信交到武安侯的人手上。”
齐昇手指开始一下一下地扣抓龙椅上的扶手,指甲和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尤为刺耳:“皇姐近日有什么动作?”
太监不动声色打量着齐昇,捏着嗓音道:“奴才听说,长公主宫里的人,近日频频出入冷宫,跟当年贾贵妃宫里一个疯癫的宫女走得颇近……”
齐昇指尖抠挖的力道更大了些,原本修剪整齐的指甲都被扶手上雕刻的浮雕磨出了参差不齐的缺口,他喃喃道:“她在帮谢征查十六皇兄的事……谢征查十六皇兄作甚?”
一片指甲不堪重负,断裂开来。
这细微的痛意也让沉静在自己思绪里的齐昇陡然抬起头来。
他那双向外微凸的眼亮的瘆人,太监被他那眼神盯着,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齐昇展唇笑了笑,神情里透着一股莫名的兴奋,阴恻恻盯着总管太监:“你去,把冷宫里那个疯掉的宫女给朕带来。手脚干净些,别让皇姐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
第141章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日光从敞开的门口和高大的窗棂倾泻进殿内,博山炉里升起的袅袅香烟慢悠悠地在空气中浮动。
长公主齐姝一身黛青色繁复宫装,抬脚迈进了她母妃宫里所设的小佛堂。
她云鬓高耸,发髻上簪满了珠钗发饰,上挑的眼尾妩媚又透着些许目中无人,红唇艳烈,纤腰和两臂间挽着淡青色的轻纱披帛,一举手一抬足皆是风情万种。
大胤最富贵的一朵牡丹花,担得起国色天香四字。
佛堂最中央摆着一尊一尺来高的白玉观音,观其温润色泽,便知是用一整块上等的羊脂玉经匠人精心雕琢而成的,价值不菲。
齐姝看着一身檀色禅衣背对自己跪在蒲团上的美妇人,骄矜开口:“母妃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安太妃捻动着手中白玉珠和翡翠珠各一半串起来的念珠,并不答话,口中低喃,继续念着佛经。
这佛堂里用的香是气味沉厚的大藏香,古朽深沉,齐姝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见母妃把自己叫来,又将自己晾在一旁,齐姝皱了皱眉,通常只有她做错事的时候,母妃才会这般对她。
想到自己最近受公孙鄞之托,帮忙查的事,她交握于身前的手紧了紧,但身为公主的高傲很快掩下了那一点不自在。
安太妃终于诵完了那段经,起身在观音像前上了一炷香后,才不紧不慢开口:“你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齐姝面色如常道:“跟着司乐坊的秦尚仪学琴,闲暇之余,也替母妃抄了些佛经。”
安太妃手持那圈青白双色的念珠在贵妃椅上落座,眼皮微抬,扫向自己的女儿:“只有这些了?”
母女俩样貌有五分像,但那一双妩媚的眼,却是如出一辙,不过安太妃眼角到底是经岁月侵蚀,留下了道道细纹。
齐姝是被娇宠长大的,自幼脾性就大,她看向太妃:“母妃既不信儿臣,又何须再问?”
安太妃听得女儿这炮仗似的回话,眉心微皱,不由得轻轻摇了下头。
她问:“近日你宫里的人,频频去冷宫作甚?”
齐姝一心虚,眼睫就乱颤,她嘴硬道:“这……儿臣宫里宫婢太监几十号人,他们私底下做了什么,儿臣哪能知道。”
安太妃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看着齐姝唤了声:“姝儿!”
安太妃真正动怒后,齐姝还是怕的,但又不敢把同谢征合作的事和盘托出。
皇帝给她和谢征赐婚的事,安太妃也是知晓的,可谢征连旨都没让宣旨太监宣,还削了那太监一只耳,当真是狂妄至极。
虽说知晓此事的人不多,但谢征抗旨拒婚藐视皇权,打的不仅是齐昇的脸,同样也是她齐姝的脸,安太妃对谢征颇有微词。
齐姝自己心里偷着乐呢,这消息本就是她想方设法递给谢征的,只是怕母妃怪她掺和进朝堂局势里,才一直没敢说。
此刻面对隐有怒态的安太妃,她几番斟酌后,道:“儿臣宫里的人,偶然发现了冷宫有一个当年在贾贵太妃宫里当过差的宫女,瞧着她疯疯癫癫可怜,接济了一两回,却从那疯宫女嘴里听说了个不得了的消息。”
安太妃在听说冷宫还有个贾贵太妃宫里的宫女时,捻动念珠的手一顿,神色就已经不对劲儿了。
齐姝小心打量着母妃的神色,继续道:“那疯宫女说,魏丞相曾……曾淫.乱后宫,私通过后妃……”
“啪”地一声,安太妃手中的念珠被扯断,青白玺珠滚落一地。
“此事还有谁知晓?”
安太妃猛地起身,厉声问齐姝,神色前所未有地难看。
齐姝也被母妃罕见的大怒吓了一跳,她心思百转,回道:“此事兹事体大,那宫女也不知是不是疯言疯语乱说的,又没说同魏丞相有染的具体是父皇的哪位妃嫔,儿臣怎敢贸然告诉旁人。”
安太妃这才又坐回了贵妃椅上,疲惫道:“此事就此作罢,你莫要再去查了,权当没听过那宫女的疯言疯语。”
齐姝觉得安太妃今日的反应很是奇怪,追问道:“为何?若是魏严当真胆大包天至此,凭着这桩罪名,足以诛他九族,从他手中夺回皇权。”
虽说这大胤天下,只要还姓齐,她就永远都是大胤最尊贵的公主。
但这份尊贵,也得看皇权衰落与否。
譬如齐昇在位,皇权被魏严架空后,整个皇室都得仰魏严鼻息而活。
安太妃听得齐姝的话,却是冷笑起来:“诛魏严九族?若是能诛,十七年前太乾宫就不会血洗长阶了。”
太乾宫是历代帝王的寝宫。
齐姝一双媚眼倏地睁大:“魏严逼宫造反过?”
她手脚一阵阵发凉:“那父皇……也不是病逝的?”
安太妃却不再答话,双手合十跪在了观音像前,只道:“什么都别问,也什么都别再去查,哀家当年就是紧闭宫门,什么都不管不问,才成了四妃里唯一活到了今天的。”
大抵是皇室的骄傲作祟,齐姝忍不住冷声质问:“魏严欺我皇家至此,就算皇弟不堪大用,但如今朝野上下都传闻,承德太子长兄尚有后人在这世间,若联合李家、手握重兵的武安侯,再加上外祖父他们,我不信扳不倒一个魏严!”
安太妃掀开眼皮:“你以为当年贾贵太妃娘家势弱了?她贾敏半老徐娘还能宠冠后宫,仗的不就是娘家的势,十六皇子甚至欲和太子争位。可最终又如何,你往朝堂上数下去,看满朝还能不能数出一个五品以上姓贾的官。”
齐姝只觉脊背阵阵发寒,她颤声问:“魏严既只手遮天到了这地步,为何……还要扶持皇弟登基?”
她眼神变了变:“莫非皇弟他……”
安太妃打断她的话:“莫要胡猜。魏严就是一条疯狗,谁知道他在谋划什么,哀家就你一个女儿,别去招惹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咱们娘俩和安家,总能相安无事的。”
齐姝却看着安太妃道:“母妃,你是不是知道当年同魏严私通的后妃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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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乾宫。
齐昇看着跪在台阶下方瑟瑟发抖的宫女,坐于龙椅上单手支着下颚,兴味开口:“来冷宫见你的那人,都问了你些什么?”
宫女蓬头垢面,脏污的宫女服饰上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显然是带来之前就已在内监们手上受过了刑,此刻也不敢装疯了。
她看着上方一身龙袍的帝王,浑身抖若筛糠:“没……没问奴婢什么,就是看奴婢可怜,施舍了奴婢几顿吃的……”
齐昇冷笑:“你这十几年在冷宫,不都疯疯癫癫的么,怎么这会儿又不疯了?”
宫女抖得更厉害,连话都不知如何再回了。
齐昇身边的总管太监当即就狠颜厉色道:“你这贱婢,胆敢再欺君罔上一句,即刻推出午门斩首!”
宫女吓得脸都白了,颤声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此举,是……是为了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