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by团子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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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有些担忧:“若是让武安侯发现是咱们给贺敬元留了尾巴……”
纱帘后的人不以为意:“怕什么,又不是我等拿刀逼着魏宣征粮的,能让魏党一再失民心,又能看魏严手中昔日的两把刀同台唱戏,何乐不为?况且,我这也算是帮了武安侯一把,百姓对魏党的仇怨越重,他后边再站出来夺回西北,不就越得民心么?”
赵询赞道:“主上圣明。”
随即又斟酌开口:“武安侯欲和主上面谈,您意下如何?”
谢征当日狂傲说的那些话,他是半句不敢说与眼前人听的。
纱帘后的男子沉吟片刻,道:“还不是时候,让他和魏严鹬蚌相争去吧,最好是斗得两败俱伤。”
赵询听出他对谢征只有利用之意,迟疑道:“武安侯毕竟是谢将军遗孤……”
男子眸色骤冷:“魏严亲手养大的狼崽子,可不会是什么纯善之辈,兵权放在别人手中,也不如握在自己手中稳妥。”
天寒地冻的,赵询后背的冷汗却一茬儿一茬儿地冒了出来,他躬身道:“属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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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宿灯火同样久久未熄的,还有贺府。
贺府门外围着数十名魏宣手底下的军士,府上人轻易不得外出。
就连角门和院墙都有军士来回巡逻。
夜幕中,暗箭如急雨嗖嗖射向府门前的那些将士,府门前的兵卒瞬间乱了阵脚,仓惶往有遮蔽物处躲:“有敌袭!”
“快快禀报与将军!”
“杀——”
一队手持刀戟的蓟州府兵自夜色中杀了出来,打了惊魂未定的魏府军士一个措施不及,很快便占了上风。
蓟州府兵里带头的人正是郑文常,他高举手中横刀:“随我进去解救大人!”
他乃贺敬元手下重将,对贺府的地形很是熟悉,很快就带着人找到了书房。
贺敬元坐于书案后,案前铺着一卷竹简,似在秉烛夜读,瞧见提刀闯入贺府的郑文常一众人,脸色微变:“尔等怎来了?”
郑文常单膝跪下,抱拳道,“卑职带人前来助大人脱困,魏宣此举实乃欺人太甚!大人不妨修书一封递往京城告与丞相,且看他魏宣还能跋扈到几时!”
贺敬元听他说了来意,拧紧眉心,长叹一声:“糊涂啊!”
郑文常面露不解:“大人此话是何意?”
贺敬元却不再多言,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一番后,吩咐下去:“带着你的人先行离开。”
郑文常愕然道:“那大人您呢?”
贺敬元道:“魏宣不敢奈我何,我如此行事,自有我的缘由,尔等回去待命即可。”
郑文常和其余几个武将面面相觑,但本着对贺敬元的敬重和服从,还是抱拳道:“卑职领命。”
他们要离去时,贺敬元犹豫片刻,终是添了句:“若见魏宣手底下的军士征粮时欺压无辜百姓,阻挠一二,莫要闹出人命。”
几个武将闻言,心中虽疑惑,但仍只是抱拳领命。
唯有最后离开的郑文常,在出门前不解追问了句:“大人为何要惧那魏宣?”
贺敬元负手望着书案上方那块“明德惟馨”的文匾,叹息一声:“非是惧他,莫要多问,按我说的做便是。”
郑文常只得揣着满腹疑惑抱拳退下了。
贺敬元却望着那块文匾久久没能移开目光。
他满身罪孽无妨,大胤百姓将来会不会在战火里夹缝求生才是最重要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掌权者的纷争,最终苦的只是底层百姓。
被那姓赵的商人买走的二十万石粮,若当真是在那人手上,经此一试,便也能知晓他是随了魏严的心狠手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还是尚念着天下黎民百姓的。
若是后者,关于十六年前锦州一战,他所知晓的,在那人回来后,或许也是时候告诉他了。
若是前者,他便带着那秘密一起进棺材。
只有仇恨,而对天下苍生无一丝怜悯,知道一切后无非只会掀起更多的战火,万民苦矣。
第44章
第二日,樊长玉和往常一样早起杀猪。
年后这两天镇上的人大多都在走亲戚,几乎顿顿都有肉吃,肚子里油水多了对肉便没什么念想,因此铺子里的鲜猪肉卖得不是很好,卤肉生意倒是红火,家家户户都愿意买现成的卤肉拿回家待客,当做硬菜摆在席间也有面子。
从前樊长玉铺子能卖两猪头的鲜肉,这两天便只杀一头猪卖鲜肉。
至于要供给溢香楼的卤肉,都是她从别处买进的肉,那条卖猪肉的街,猪头和猪脚几乎全叫樊长玉包了。
她跟那些屠户不再单是竞争对手,还成了对方的大客源,整条街的屠户们为了跟她做成这笔长久买卖,平日里见到她无一不笑呵呵的,打招呼都比从前热切了几分。
她在铺子里若遇上个什么难处,只要一开腔,一群人也上赶着来给她帮忙。
樊长玉突然就有点理解为什么宋砚考上举人后,镇上一些人为了讨好宋家,不留余力地踩上她一脚了。
的确是言正说的那样,她一无所有的时候,性子再好,旁人也能挑出她的不好来。
而她只稍微跟有钱有势沾上了那么一点边,收获到的善意就能是从前的好几倍。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樊长玉如今又要给溢香楼和胖掌柜那里送肉,又要看着自家的猪肉铺子,实在有些分身乏术。
要找个帮手短时间内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用早饭时,她便看着谢征欲言欲止。
谢征昨夜睡得不好,眼下的青黑更重了些,发现樊长玉频频投来的目光后,放下粥碗问了句:“怎么了?”
樊长玉这会儿才看清他那比之前黑了一个度的眼圈,不由有些傻眼,问:“你这是一宿没睡?”
谢征垂下眼道:“没,昨晚房间里有老鼠的声音,找老鼠花了些时间。”
的确有老鼠,不过被他一根竹签子掷出去就扎死了,扔给了海东青。
樊长玉一听老鼠,想到自家火塘子上方还挂着的腊肉,顿时担忧上了,忙起身去看,没发现被老鼠偷吃的迹象,这才放心了。
她道:“从前家里不会备这么多卤肉和腊肉,都是直接卖鲜肉,家里也没什么老鼠,是我疏忽,回头得抓只猫回来养着。”
长宁已经吃完饭了,去鸡笼子里看海东青,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隼隼又不见了!”
樊长玉也有些不解:“又飞走了?”
姐妹二人齐齐看向谢征。
半夜让海东青送信去了某人沉默了一息,说:“那东西野性难驯,可能还是没驯好。”
长宁眼中的金豆子顿时一颗连着一颗往下掉。
樊长玉无奈道:“乖,别哭了,开春给你养一窝小鸡好不好?”
长宁还是哭:“不要小鸡,要隼隼!”
她用袖子抹了一把眼:“隼隼还会回来的!”
她说完就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谢征。
这次谢征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只说:“也许会回来。”
长宁顿时瘪着嘴哭得更伤心了。
樊长玉哄她:“我们去野外再抓一只好不好?”
长宁摇头:“不要别的,只要隼隼。”
樊长玉知道小孩倔强起来颇为考验人的耐性,她道:“矛隼已经飞走了,它本就是适合生存在野外的,阿姐也找不到它。我能做的,就是你还想要一只,我就去野外给你逮一只回来,但你不要,只一味地哭。宁娘,你告诉阿姐,阿姐能怎么办?”
长宁委屈吸了吸鼻子,抬起胖手抱住樊长玉:“对不起阿姐,宁娘不是任性,宁娘就是舍不得隼隼。”
樊长玉拍了拍小孩的后背。
长宁把头埋在她肩膀处,瓮声瓮气道:“开春了养小。”
樊长玉说好。
长宁站直身体,红着眼眶道:“小鸡长大了,隼隼飞过看到就可以下来吃。”
以为哄好了小孩的樊长玉:“……好。”
不管怎样,小孩总算是没哭了。
樊长玉再次回到桌旁坐下,心情复杂喝完自己剩下的半碗粥,想到自己肉铺里人手不够的事,还是挠了挠头问谢征:“你一会儿补觉吗?”
谢征在她之前欲言又止那会儿,就看出她似乎有事要找自己帮忙,道:“有什么事,你说便是。”
樊长玉便厚着脸皮开口:“我猪肉铺子今日开张了,但我还得去给俞掌柜酒楼里送卤肉,你要是得闲,能去帮我看半天铺子吗?我送完货就回来。”
虽然他昨夜才说了要离开的话,这时候让人帮忙似乎不太好,可樊长玉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只能先压榨一下他了。
谢征点了头,樊长玉骤然松一口气。
他若是拒绝了,她脸皮再厚,大抵还是要尴尬一下的。
她在人情世故上长进了一点,没再把开工钱放在嘴边,毕竟人家肯帮她是情分,她若是来一句给工钱,无疑就是践踏了这份人情。
真要感谢他,不如在他走前帮他多备些东西,这类事后不动声色的感激,才是真正的还人情,而不是一开始就做交易一样承诺各种好处。
她和谢征都要外出,樊长玉不放心长宁一人在家,像从前一样把长宁送到了隔壁赵大娘家去。
随后才去巷子外拦了辆牛车,把鲜肉先送到樊家的肉铺去。
单是那些肉就已经够沉了,樊长玉和谢征便没坐车,只跟着牛车一路走到铺子那边去。
谢征到这镇上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这里的早市,比不得京城繁华,但也出乎意料地热闹。
卖朝食的铺子前,锅炉前无一不是热气腾腾的,叫卖声和吆喝声混在车水马龙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是人间的烟火气,也是这座小镇的生气。
到了铺子,樊长玉刚端下一盆卤肉,谢征随后便把鲜猪肉全拎下来了。
樊长玉看了一眼,心下不由感慨,有人打下手果然还是轻松不少。
她放好卤肉盆后,一边把鲜肉往案板上摆,一边告诉谢征那是哪个部位的肉,卖的价钱是几何。
斜对面肉铺里的屠户娘子瞧见谢征这般好的样貌,打趣道:“长玉你可算是舍得把你夫婿带出来让大伙儿瞧瞧了!这般俊俏一小郎君!不怪你之前一直藏在家中!”
樊长玉在俞浅浅那里被打趣惯了,如今再听旁人打趣她和谢征,脸皮倒是没那么薄了,道:“婶子说笑了,他之前一直在家养伤,最近伤好些了,我忙不过来,他才来铺子里帮我搭把手。”
屠户娘子也是知道谢征是樊长玉招的赘婿,才敢这般开玩笑,她年岁长了樊长玉一轮,知道很多上门女婿都会对自己的身份敏感,她那玩笑搞不好还会害得小夫妻俩回去吵架。
听樊长玉一板一眼的解释,当即也改了口:“婶子那话就是个玩笑话,小兄弟可别介意。”
谢征道:“不会。”
屠户娘子又道:“从前这铺子里里外外,都是长玉一人忙活,如今成亲了,可算是有个人能帮衬她一二了。”
谢征帮着把猪肉摆到案上,看了眼一旁拎起猪臀肉往铁钩上刮的樊长玉没说话。
虽是严冬,她穿着厚实的冬衣,这么一会儿额前已出了不少细汗。
从前她自己来肉铺这边,所有的事大抵也是一个人做完的。
“猪臀肉得三十五文一斤,若是有人砍价,最低也不能低过三十文去……”樊长玉交代着他价钱的事,挂好猪肉后一回头,见谢征正看着自己,蹙眉问:“没记住?”
谢征收回目光,说:“记住了的。”
樊长玉有点怀疑,不放心道:“我方才说的什么?”
谢征微微一哂,道:“猪臀肉三十五文一斤,砍价不能低于三十文。”
樊长玉点了点头,说:“就是这样。”
正说着,就有一买菜的大娘路过铺子,见谢征站在猪肉铺子里,模样又实在是打眼,问了句:“小伙子,你这后腿肉怎么卖的?”
樊长玉没作声,有心想看看谢征是怎么卖肉的。
谢征看向那大娘时,答话倒是从容:“三十三文一斤。”
大娘嘀咕一声:“这么贵啊……”
谢征便半抬着眸子不接话了,大有几分爱买就买,不买他也不会多劝的意思。
樊长玉看得眼皮一跳,忙道:“您可以先去其他铺子看上一圈,觉着还是这肉好再回来买。”
大娘诈那么一句也就为了砍价,眼见看砍不下来,这肉质瞧着又的确上乘,道:“我瞧着你们这俩年轻人是个实诚的,不至于骗我一个老婆子,给我切两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