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by团子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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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安听着她下一子疏离起来的称呼,眉眼温和依旧:“她们暂且被安置在了蓟州府的驿站里,眼下安全无虞。”
回答完了她的话,他才笑容和煦道:“樊姑娘无需见外,非是在公堂,无须唤李某大人。”
樊长玉点了头,但下一次开口时,叫的依然是大人,李怀安失笑摇摇头,终究是没再让她改口了。
她们在原地修整片刻,半个时辰后带兵去搜寻的郑文常回来了,他发现了大量足迹,但连那些人的影子都没瞧见,倒是找到了被樊长玉藏在松林边上的老妪。
询问老妪,得到的是同樊长玉先前说的一样的回答。
老妪怕樊长玉名节有损,绝口不提那伙人里有个假称是樊长玉夫婿,还同她睡在一个屋里。
山匪没找到,但好歹樊长玉找到了。
郑文常留下部分人马继续在附近搜山,护送李怀安回了蓟州主城。
樊长玉也是在回去路上才知,清平县县令一家在山匪进城时,压根没想过组织衙役对抗山匪,而是火急火燎地带着自个儿一家人逃命,宋砚上京赶考去后,宋母借口家中太过冷清,也住到了县令家去,当晚山匪杀进城,她跟着县令一家一起逃了。
却不想山匪会追出十几里地去杀县令一家,宋母最终也惨死刀下。
最凄惨的莫过于王捕头夫妇,王捕头召集手底下衙役,还想像那日堵住城外的暴民一样,把这些山匪也堵在城门外,可山匪抢占先机,先破开了城门,王捕头夫妇终究是寡不敌众,死在了城门口。
樊长玉听着这些,心口沉重了一路。
等到了蓟州主城,她去驿站找长宁,却得知有人放火烧驿站,趁乱劫走了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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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山野里,从崎岖山道上驾马奔出六七人来。
溪边流水叮咚,一行人下马暂做修整,长途奔袭了一路的马儿去溪边饮水。
一个五六岁的女童被一俊美邪气的青年拎下马时,还小声地抽噎着。
随元青实在是没料到这小孩竟然这么能哭,这一路就没停过,偏偏小孩脊骨脆弱,他又不敢贸然把人打晕,毕竟手上力道一个没把控好,把小孩的脊骨拍断了,他折了王府在蓟州最后一个据点的人马才抢出这小孩,就是白费功夫了。
他望着猫崽一般被自己拎在手上的小孩,没什么耐性地威胁道:“你再哭,我就把你扔河里去。”
长宁被吓到了,嘴巴一瘪,原本的抽噎声不受控制地变成嚎啕大哭,随元青瞬间脸色铁青。
正好侍卫打了一壶干净的水给随元青递过来,他抬手就把小孩扔了过去,“不管用什么法子,让她别给我哭了。”
他被哭声吵得心烦,腰上和肩头的伤口也痛,让他烦躁得想杀人,要不是考虑到这小孩还有用,那细嫩的脖子早就被他拧断不知多少回了。
侍卫抱着长宁面色发苦,他杀人还成,哄小孩,这是真不会。
但随元青发话了,他只能僵硬挤出张笑脸去哄长宁,长宁看着他那个强挤出来的诡异笑容,哭得更凶了,几乎气都喘不过来。
侍卫察觉到随元青阴冷的眼神,后背冷汗都出了一层,更卖力哄长宁。
但慢慢的,他发现长宁很不对劲儿,她好像不是在哭了,而是真的喘不过气来,大张着嘴,脸和脖子都憋得通红,却仍呼吸困难。
侍卫怕这孩子在自己手上出了什么事,忙唤随元青:“世子,这孩子好像有喘鸣之症。”
随元青扫了一眼仿佛下一刻就会窒息而亡的小孩,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他废了这么大力气才把这小孩抢出来,要是直接发病死在半路上,除了让谢征记恨上,捞不到半点好处。
他道:“找着她身上有没有药瓶之类的。”
他有个庶妹就患有喘鸣,平日里三步一咳,五步一喘,房门都不敢出,身上随时都带着药。
侍卫翻找后冷汗涔涔道:“没……没有。”
随元青道:“把人放地上。”
侍卫把长宁平放到地上后,好一阵,长宁的呼吸才慢慢顺畅过来了。
知道长宁有喘鸣之症后,随元青也没再吓唬她,从侍卫手中接过水壶递过去,问:“渴不渴?”
长宁明显很怕他,点了头又摇头,满脸泪痕,看着可怜极了。
随元青直接抬手把人拎坐起来,把水壶送到她嘴边,命令道:“喝。”
长宁还是很怕,但是才发过一次病,不敢再哭了,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水,哭了太久干涩发疼的嗓子总算是好受了些。
随元青拧上水壶,站起来朝着马匹走去:“继续赶路,保证她不会死在路上就行。”
长宁被侍卫抱上马背时还泪眼朦胧的,抿着嘴不吭声,她人小,却机灵,这一路上已经听出来了,这些大坏蛋像是把她错认成了什么人的女儿,她要是在这时候说自己不是,肯定得被这群坏蛋杀了,那她就见不到阿姐了。
想到阿姐,长宁泪花花又忍不住往外冒,她摸出挂在脖子下的竹哨,有一声没一声地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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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卢城。
公孙鄞收到一封从燕州寄来的信报,查看后手中扇子都惊得掉地上了,他难以置信呢喃道:“谢九衡何时有了个女儿?”
但想到他不声不响地,心上人都有了,指不定也还真有个女儿,便带着信报神色怪异去寻谢征,进帐却没瞧见人。
他在蒲团上跪坐下来,等谢征回来时,破天荒地发现矮几上竟摆了一小碟陈皮糖。
他暗道谢征身边的亲卫何时这般疏忽了,他那人最恨甜食,摆一碟糖果在此,不是找罚么?
他闲来无事尝了一颗,发现味道酸酸甜甜的,竟意外地不错。
连吃三颗后,他大发善心地把碟子里的陈皮糖都收进了衣袋里,省得谢征回来看到后,罚摆这糖果的亲卫。
片刻后,谢征一身戎甲裹着风雪回来,瞧见公孙鄞,只道了句:“你怎来了?”
公孙鄞目光在谢征身上刮了几遭,古怪道:“自然是有事。”
谢征没理会他探寻的目光,解下披风交与身后的亲卫,坐下时,发现放陈皮糖的整个碟子都空了,目光骤然一沉,扫向公孙鄞:“你吃的?”
第64章
公孙鄞心说他竟然知道这碟子里摆了糖果,不过他也不觉着自己吃了他几颗糖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坦然道:“是啊,怎么了?”
谢征寒着脸吩咐左右:“把人给我扔出去!”
两个亲卫面面相觑,看了一眼谢征的脸色,最终还是只能选择架着公孙鄞往外走。
公孙鄞懵了,等回过神整个人已经被架着走到了帐门口处,他暴跳如雷指控道:“谢九衡!你至于吗你?我不过就吃了你几颗糖!”
挣扎间,他揣在衣袋里的糖也掉了出来。
公孙鄞同谢征目光对上,只觉他面色更冷了些。
见一向目中无人的家伙竟然蹲下去一颗一颗捡起掉落的陈皮糖时,公孙鄞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正了神色,挣脱自己两只手,吩咐两名亲卫:“你们先出去,我有要事要同侯爷相商。”
亲卫们原本也不敢真扔公孙鄞,得了他的话,谢征又没做声,便齐齐退了出去。
公孙鄞走回矮几前,皱眉问了句:“是那樊姓女子给你的?”
谢征不答。
公孙鄞心知必然是了,见他这般,他忍不住道:“不就是几颗陈皮糖嘛,我赔你还不成?”
谢征将捡起的陈皮糖放回瓷碟里,坚硬的糖果和碟子相碰发出参差脆响,他淡淡抬眸看向公孙鄞,漆黑的眸子苍寒冷沉,像是海底万年不曾见过日光的岩石,只是同他对视着,脊骨就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公孙鄞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到底是闭嘴了。
谢征问:“寻我何事?”
一说起这个,公孙鄞脸色瞬间变得怪异起来,他看向谢征:“你有个女儿?”
谢征没作答,只嗤了声。
公孙鄞便知晓应当是子虚乌有的事了,他拿出燕州来的那封信递给他,“长信王命人送来的,说你女儿在他手上,不想你女儿被祭旗,就拿燕州去换。”
谢征没接那信,显然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冷嘲道:“随拓老儿是知道自己这辈子坐不上那把龙椅,失心疯了?”
公孙鄞也觉得这事处处透着怪异,按理说,长信王敢命使者送这么一封信来,必然是胜券在握才对,就目前来看,这封信未免太过滑稽可笑。
他道:“他莫不是误得了什么消息,以为你有个流落在民间的女儿?”
说到此处,公孙鄞又从袖袋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竹哨放到矮几上,好笑道:“对了,和着这封信一起送来的,还有这竹哨,说是你女儿身上的信物。”
谢征视线冷漠扫过那竹哨时,却忽而顿住。
这竹哨,他认得。
他重伤在樊家时,魏严的死士前去樊家翻找什么东西,顺带杀人灭口,他带着那小孩逃出去的路上,那小孩就一直在吹这哨子。
她和她妹妹不都是脱险了么,为何这哨子会叫长信王的人拿去?
谢征捏起那竹哨仔细看了看,冷声吩咐:“去查,被送到了蓟州府的樊家那小孩是怎么回事。”
公孙鄞一听跟樊家有关,也很快反应过来,问:“落在长信王手中的,可能是那位樊姑娘的妹妹?”
谢征抿唇不语,算是默认。
公孙鄞也没料到竟是这么个乌龙,手中折扇开了又合上,终是抬眸看向他:“若真是她妹妹,你打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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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州。
虽已是初春,但北地的冬天向来比南方走得晚些,院中的红梅上依旧覆着层没化完的薄雪,檐下的冰棱在日光下晶莹剔透,缓慢地往下滴落着水珠。
樊长玉站在檐下望着挂着停在院墙上的两只跳跃着啄食的雀鸟出神,腰背挺得笔直,只是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明显有些憔悴。
从驿站失火长宁失踪那天起,她几乎就没怎么合过眼。
妹妹被劫走了,她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那日驿站大火,赵大娘抱着长宁往外跑,却被人捅了一刀,当场就痛得倒地不起,眼睁睁看着长宁被一群蒙面人抢走。
得亏那一刀没伤及要害,赵大娘才捡回了一条命。
官府调查后,猜测是寻仇,说对方既然选择带走长宁,而不是就地杀人,肯定会拿长宁当筹码跟他们谈条件。
但已经过去三天了,劫走长宁的人像是就此销声匿迹了一般,没送来任何消息。
樊长玉自问没结什么仇家,若说唯一可能会被报复的,也只有清风寨了。
但清风寨余孽也尽数被官府清缴,便是还有一两尾漏网之鱼,也万不敢在蓟州主城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那日救她的那些行为诡异的官兵,她本以为是山匪假扮的,最后却从李怀安口中得知,卢城那边怕蓟州主城撤走了太多兵力无力剿匪,派了一队轻骑过来帮忙。
不可能是山匪劫走长宁,樊长玉想起清风寨大当家说的,当年押送藏宝图的并不是自己爹,而是一个叫马泰元的阉人,她便怀疑到了迄今还是一团谜的爹娘的仇家身上。
她这两天也四处打听过关于四海镖局和马泰元的消息,发现那山匪头子并未说假话。
唯一的突破口就只剩官府当初审讯那些黑衣人的卷宗了,樊长玉也是实在想不到法子了,才想着来找李怀安帮忙,看看关于她爹娘的死和她家两次遭遇歹徒的卷宗。
下人进府通报后,她已在这前厅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因为心里压着事情,坐久了憋闷,才走到廊下透透气。
书办从回廊另一头疾步走来,见了樊长玉,客气道:“大人在文经阁,姑娘且随我过去吧。”
樊长玉道了谢后,便大步跟上,这府上的秀丽景观是半点无暇观赏了。
文经阁烧着地龙,一进门便暖意袭来,初春的寒意全被挡在了屋外。
李怀安一生绯色官服坐于案前,正执笔批阅着文书,比起樊长玉初见他时的温雅和气,穿上这身官袍,他身上似乎多了几分疏离和威严。
书办恭敬道:“大人,樊姑娘来了。”
李怀安这才从堆积的文书中抬起头来,搁笔道:“叫樊姑娘久等了,蓟州府所有卷宗放于文库,让底下人去安排费了些时间,现在可以过去了。”
他是李党,前来蓟州又是暂代贺敬元的职位,一来就查文库里的卷宗,说出去终归是不好听,何况再带旁人进去,总得将不相干的人都暂且支开才方便。
樊长玉道:“是我给大人添麻烦了。”
李怀安望着她笑笑,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温雅纯粹的读书人:“若不是樊姑娘,李某或许已命丧山匪之手,查看卷宗,尚还在李某能力范围内,樊姑娘无需客气。”
快出门时,他看了一眼樊长玉的装扮,唤书办取来一件斗篷,道:“文库里的卷宗若要外借必须记录在案,樊姑娘随我进去看吧,未免引人耳目,还是披上这件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