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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与杀猪刀——by团子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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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长玉有些时日没见到他了,骤然见到两眼青黑双目无神的公孙鄞,还吓了一跳:“公孙先生这是怎么了?”
  公孙鄞身上杀气收了收,勉强挤出个温文尔雅的笑容:“琐事缠身,忙了些。”
  樊长玉道:“公孙先生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

  公孙鄞笑着应好,又问:“你夫婿伤势如何了?”
  樊长玉想了想道:“军医说他内伤颇重,得慢慢养,他伤口处还是疼。”
  公孙鄞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但怎么看怎么咬牙切齿:“是吗?我去看看。”
  正好樊长玉得去煎药,公孙鄞一进帐,挥退屋内跟着躺了小半月、伤口痂都开始脱落,只能缠着绷带继续装病的那些亲卫,看着脸上盖着一本书午憩的谢征,后槽牙磨得咯吱响,一把薅下那本书,咆哮道:“你这伤再好不了,老子就得活活累死在那一堆公文里了!”
  当初出谋划策的时候有多卖力,现在公孙鄞就有多后悔。
  这厮是真休养去了,自己却累得像那拉磨的驴一样。
  不!驴都比他轻松!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挖坑给自己跳!
  没了遮挡光线的书卷,刺眼的天光让谢征眉头一皱,懒散掀开眸子时,大抵是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也好,恢复了元气,那张脸实在是俊美逼人,看得公孙鄞眼都红了,恨不能掐着他脖子索命。
  曾几何时,他才是玉树临风、仙气飘飘的那个!谢九衡一躲这里装病,未免叫樊长玉察觉,从此笔墨都不带动的,顶了天叫同样装病的亲卫前来给他传个话,指使他做事。
  公孙鄞现在一闭上眼,就是堆在他案前没批完的那堆公文,简直要他命了!
  谢征坐起来,并未理会公孙鄞的抓狂,瞥了一眼被他抓皱的书,疲懒一抬眸子,眸色似已有几分不愉:“拿来。”
  公孙鄞见他这般,不由看了一眼封皮,发现写着《孟子》二字,只觉怪异,道:“四书你开蒙不久便学了,怎么在山上还带着这书?”
  他狐疑道:“这么看重,别是什么不正经的书吧?”
  随手一翻,发现里面逐字逐句都做了详细的注解,虽然改换了字体,但公孙鄞还是一眼认出那是谢征的笔迹。
  不及多看,书已被谢征劈手夺了回去。
  公孙鄞顿时更悲愤了:“我学你的笔迹替你批公文,手都快写断了,你闲着没事注解了整整一本《孟子》?”
  谢征并未过多解释,只道:“我书库里七贤的孤本,回去后自取。”
  公孙鄞瞬间不嚎了,手中折扇一开,顶着熊猫眼笑眯眯摇扇奉承:“替侯爷分忧,实乃谋臣本分。”
  谢征似乎早就知道他什么秉性了,对这变脸程度半点不意外,吩咐起正事:“崇州被唐昭义所带的两万蓟州军围着,送不出粮草来,山下的反贼攻了这么多天的山,粮草耗尽,早已疲敝,是时候一网打尽了。”
  山上的燕州军这些天在休养恢复元气,山下的崇州军却是从两日前就开始挖草根挂树皮了。
  粮草被烧后摆在崇州军眼前的尚有三个选择,一是回崇州,二是剿灭山上的燕州军,三则是不战先逃,保存实力。
  第一个选择回崇州,有两万蓟州军守在崇州城外,山下的反贼不脱一层皮,压根进不去崇州城。就算杀回了崇州,后面等燕州和蓟州的主力军合围崇州,那也是死路一条。
  长信王老谋深算,当日只撤回一半兵马,可能就是预料到过会有今日的局面,山下的一半崇州军,就是他给崇州留的生路。
  蓟州已经固守,贺敬元正在调大军往崇州来,崇州若保不住,一线峡山下的崇州军,只要杀出去,找一座稳定的城池落脚,便又能东山再起。
  而统领那支军队的,正是长信王的心腹大将石越。
  当日为了火烧崇州军粮草,谢征故意以随元青做饵,拖住了反贼大部分兵力,最后石越拿人头堆到了山口,虽救回随元青,却也折损不少兵力,加上粮草被烧,简直是雪上加霜。
  石越以为山上的燕州军没了随元青这个人质,又被困多日,早没有战意,在得知粮草被烧,气急败坏下令连攻了半月的山,奈何一线峡地势险要,生生又赔了不少兵力进去。
  游荡在山下的那支燕、蓟两州的援军又是骑兵,一直在山林里转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便是同崇州军狭路相逢了,那队骑兵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两条腿的步兵又追不上四条腿的骑兵,让崇州将领们气得牙痒痒。
  如今山下粮草告罄,山上的燕州军防守却还是跟铁桶一样,石越也意识到自己终究是没法把武安侯困死在这山上,立下这当世奇功,很快调整了作战计划,在夜里行军,先暗中撤走一部分兵马。
  强攻未果,为今之计,当然还是保存实力为上。
  -
  山上一下子陷入了备战的紧张氛围,樊长玉在伤病营和火头营都听到了关于这一仗的各种议论声。
  驻军在不断被调往各处山口,一出大帐,就能看到军旗在营地各处翻滚,军旗下方涌动的人潮奔向指定的阵地。
  所有伤兵只要是还能拿得动刀的都要各自归营,谢征自然也要。
  樊长玉光是瞧着阵仗便知这一仗凶险无比,但言正身上的伤一运劲儿就刺痛不已,只怕连兵刃都拿不了,这上了战场不是送死么?
  她想到言正身上那个被戳出的血窟窿,心中就焦虑难安。
 
 
第83章 
  大军开拔前,下令火头营生火做饭,让将士们饱餐一顿。
  樊长玉去帮忙杀猪,还在继续传颂她事迹的火头营老兵同别处调来帮忙的新兵道:“樊姑娘可有木兰之勇!”
  那新兵是个大字不识的,摸了摸脑袋问:“木兰是谁?”
  老兵嫌弃看新兵一眼:“你连花木兰都不知道?南北时期的大英雄,她爹膝下没个儿子,一把年纪遇上朝廷征兵,她怕她爹死在战场上,就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十一载,立下赫赫战功!”
  新兵惊讶道:“一个女儿家,是怎么混在军营里十一年都没人知道的?”
  这个问题显然把老兵问住了,老兵不耐烦道:“戏文里都是这么写的,人家就是有那本事,最后还得了皇帝亲封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樊长玉从得知大军要开拔,一颗悬起的心就没放下过。
  此刻听了那老兵说了花木兰的故事,她擦拭杀猪刀上血迹的动作一顿,心底隐隐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之前见小五对言正似乎颇为亲近,一问才知他们曾是同一个伍的。她知道言正脾气不好,怕言正得罪人,在战场上没个帮衬,问起他们队伍里的其他人,本想帮言正打理好袍泽关系,怎料言正说其他人都死了,只剩他和小五。
  此番全军出动,他和小五还得被分去其他营。
  重新编队,一个熟人也没有,战场上想有个照应愈发艰难。
  以言正的伤,此番只怕有去无回,若是她替言正去打这一仗,言正帮她带着长宁跟着火头营的后勤军在后边,兴许还能最大程度保住性命。
  自己顶替言正上战场,他这不算当逃兵。再者,新营里除了小五,没人认识言正,小五肯定会保密的,自己代他上战场压根不会叫其他人发觉,等回来后,同言正换回来就是了。
  心中这个念头一起,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了。
  这一路走来,她失去了太多的亲人朋友,光是想想言正被乱刀砍死在战场上的样子,她心口就像是被什么攥紧了。
  离开火头营后,樊长玉径直去了伤病营。
  军医不在,那个半大少年在给伤势重迄今下不得床的伤兵们煎药。
  少年叫武三斤,听说是她娘在逃难的时候生下他的,大人在逃荒路上都瘦骨嶙峋,又哪有营养给孩子,他生下来只有三斤,他爹娘都以为他养不活了,没想到他却好好地长大了,他爹娘便给他取名叫三斤。
  他从军后,因为个头小,被分配到了后勤军中。
  此刻见了樊长玉,武三斤立马热络打招呼:“长玉姐,你是来找韩军医的吗?韩军医出去了。”
  韩军医便是给谢征看诊的那名军医。
  樊长玉说:“我是来找你的。”
  武三斤拿着扇火的棕榈扇,面露疑惑:“找我?”
  樊长玉做贼心虚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愈发正气凛然,问:“你知道蒙汗药放哪里吗?”
  武三斤这些日子一直在伤病营打杂,对于药品的放置地方再清楚不过,他道:“知道啊,长玉姐你拿蒙汗药做什么?”
  樊长玉继续一脸正气道:“我想去猎几头野猪,等着给大军凯旋后接风用,把蒙汗药拌进粗糠里做个陷阱,更容易猎些。”
  武三斤不疑有他,很快去帐内取了一包药粉递给樊长玉:“这些够猎十头野猪了。”
  樊长玉道了谢,把药粉往怀里一揣便离去。
  -
  大帐内,装病多日的亲卫们都已换上甲胄。
  谢五向谢征禀报前线的战况:“咱们的先锋部队已截住反贼,只等主力军围过去,不过有斥侯来报,反贼昨天夜里便已偷偷撤走了部分兵马,随元青亦在其中。”
  谢征眸色骤沉,“命陈良点一千精骑前去追击。”
  谢五抱拳:“属下这就去传令。”
  守在门外的谢七忽而道:“夫人过来了!”
  谢征和屋内一众亲兵面色皆是微微一变。
  樊长玉捧着一盅汤进帐,就发现里边的伤兵全都穿戴整齐,像是随时准备归营。
  他们拘谨同樊长玉打过招呼后,便拿着各自的东西离去了。
  谢五瞄了一眼樊长玉和谢征,也起身道:“我也先回去准备准备。”
  帐内只剩樊长玉和谢征两人,樊长玉把手中的汤放到桌上,问他:“你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谢征好笑道:“上战场除了兵器,还有什么要备的。”
  樊长玉拿起他挂在床头的那身残甲,看了一眼甲胄的破败程度,眉心皱起:“你的甲衣破成这样怎么穿,我给你补补。”
  这身小卒甲衣是之前谢五寻来的,伤病营里的其他伤兵都是把甲衣放在自己床头挂着的,他们床头不放身甲衣,难免叫樊长玉怀疑。
  谢征原本还在思索战局,目光不经意落到樊长玉身上,看她穿针引线的样子,不自觉便看入了神。
  上一次他从军,跟樊长玉连一句正式的道别都没有,此番出征,倒是突然体会到了柔肠百转的滋味。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樊长玉垂着眉眼专心缝补那件残破的甲衣,一缕碎发垂下,贴着她白皙的侧脸,小巧莹白的耳朵在乌发间若隐若现,这一刻的神情温柔而恬静。
  当然,如果看那针脚,就不太温柔也不太恬静了。
  可惜谢征没看到,他目光在樊长玉半隐在乌发下的耳垂上停驻了很久,心口似有一头恶兽横冲直撞,鬼使神差地抬手帮她把那缕碎发挽至耳后,指腹触到她莹白小巧的耳朵时,樊长玉抬头看了他一眼。
  心底那股恶念突然就压不住了,本该移开的指尖,忽而用了些力道绕去她脑后。
  他低头吻了她,温柔又不太温柔。
  一只手用力插入樊长玉发间,因为她没拒绝,分开时他额角青筋凸起一条,呼吸都是滚烫的,眼睛里透着一层红,像是一头恨不得将她生吞却又挨于时机不得不停下的恶狼。
  “等我回来。”他清越的嗓音哑了。
  樊长玉唇被他咬得有些木木地疼,想一巴掌拍过去又忍下了,她真心实意和他商量:“言正,我替你上战场吧?”
  谢征俊秀的眉几乎是立即皱了起来:“说什么傻话?”
  樊长玉说:“你伤还没好,万一在战场上刀都挥不动怎么办?”
  谢征想到之前撒的谎,面上不太自然地道:“我是步兵阵里的刀兵,只负责清缴被先锋部队冲散的残兵,没什么危险的。”
  樊长玉看他态度坚决,似有些失望,道:“那你万事小心。”
  又问:“你是刀兵第几营,跟着哪位将军的?”
  谢征没料到樊长玉在军中数日,对军营里的编制都熟悉了起来,他知道不该再瞒下去,可如今箭在弦上,只得继续扯了个谎:“左卫军第三营李镰将军麾下。”
  樊长玉暗暗记下了,又去桌上把那盅鸡汤捧了过来:“这是我抓了一只野鸡偷偷给你炖的,你喝了就和小五兄弟一起回营吧。”
  谢征不疑有他,几口喝完了鸡汤。
  樊长玉看着他,神色似有些复杂,道:“我不在的时候,劳你替我照看一下长宁。”
  整个世界都开始颠倒,谢征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儿,变了脸色:“你……”
  但身体已瞬间疲软了下来,刚迈开步子便倒了下去,樊长玉一把扶住了他,对着昏迷过去的人低声道:“我不想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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