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兴趣使然的机甲师——by一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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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该认识新鲜事物时。
别的家长都带宝宝去动物园。
上官暮觉得动物园的动物还不够新、不够多、不够绚烂,所以他带上官净去看虫兽。
和宝宝玩耍时。
别的家长都将宝宝举起抛高高。
上官暮觉得那还不够高、不够刺激、不够匹配宝宝身份,所以他给上官净扔了个720度转体大翻腾。
工作太忙需要把宝宝放进防护空间时。
别的家长都把宝宝放进半米高的围栏里。
上官暮觉得那不够宽敞也不够安全,所以他把上官净放进了闲置的虫兽收容单元内。
谢天谢地,上官净有惊无险地活到了3岁。
这一年,该上幼儿园了。
上官暮帮他挑选衣服时,忽然问:“阿净,你长大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上官净想也不想:“像爸爸一样的人!”
上官暮心中一暖,刚要说话,又见儿子指向书柜,脆生生道。
“做梅尼亚总督的狗!”
青年脸色蓦地一变,突然想起前些天团建时,给总督写的诗——《我好想做梅尼亚总督的狗啊》。
阿净聪明早熟,一定看懂了他的诗。
他背后一寒,张嘴便道:“绝对不行!”
第104章
和上官净对话的时候,上官暮不禁想到了十几年前一位统战部部长。
闻人笑。
当时李清霜卸任,上官分家无人可用,于是闻人笑被提拔了上来。
不仅因为他犀利的作战风格,也因为他被开发出的能力,是抑制己身虫化速度。伊甸园需要用他来做实验。
他只需要在他的位置上渡过短短任期,然后等待寿终正寝即可。
但没想到,闻人笑连十年都没呆满。
因为伊甸园的苦难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这里的大部分部长,尤其是总督,某种意义上已近圣贤。
他不会去正当化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追求救赎亦或是人类的感激,更不代表他抛弃了过往、无视了自身罪孽。
你把他称为疯子、人渣、暴君都无所谓,他只是微笑着背起一切无悔无惧地走下去。
想到这里,上官暮就老泪纵横:呜呜呜总督,您好伟大,我永远都是您的狗。
他擦了擦眼睛,又想:闻人笑部长就不行了。
他没有总督那样的神性,也没有上官分家的觉悟。他那颗依然为人间悲欢跳动的善心,只会让他囹圄于眼前的生死,无法走出短暂的悲痛。
然后,那些悲痛层层叠加,像一只又一只的手拽住紧扒悬崖边缘的他。
直到——
他学生也死掉时。
那孩子是被闻人笑从虫兽口中救下的,父母都死了,闻人笑便与妻子收养了他,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小孩子很争气,可惜底子太差,没能力进入伊甸园。
为了能和老师在一起,他另辟蹊径,选择去当研究部的实验对象。
结果死在了实验中。
闻人笑便彻底崩溃了。
后勤部给他做了心理评估,认为他无法再胜任部长工作,只能单纯作为实验对象活着。
于是将他送进了禁闭医院。
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本该结束了。
但谁也没料到,一个星河倒转的夜晚,一道身影偷偷溜进了闻人笑的病房。
这是他的另一个学生,从加入伊甸园起,便一直跟随在他身边。
学生抱来了闻人笑的幼子,声音颤抖。
“老师,师娘她……师娘她因为您和师弟的事,受不了打击,放出了几只虫兽……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被击毙了……”
学生满脸惭愧,递过襁褓。
“老师,您必须振作起来,带孩子离开。”
镇定剂、受体阻滞剂、以及学生的话,终于让闻人笑眼睛里生出点光,木然地抱起幼子。
“后来呢?”
当时的上官暮年仅十一岁,只能从长辈口中听说这些事。
“发生了一场恶战,他另一名学生也死在了佩涅罗珀的机关下,但闻人笑顺利逃出去了。总督知道他逃到了什么地方,却没让我们继续追捕下去。”
“为什么?”
“因为闻人笑已经失去了研究价值。而且他心理防线被彻底摧毁,绝不敢透露半点伊甸园的信息。就算敢,总督也能控制住他。所以我们将他划进了退休员工名单里。”
“但总督不是控制的人越远越不听话,就越虚弱吗?”上官暮忧心忡忡。
……
上官暮此刻想到这件事,倒不是为了追究责任。
而是为了他后来工作时,无意从佩涅罗珀大脑中窥见的一段信息。
就像爷爷说的那样,伊甸园的恐惧依然伴随着闻人笑,就算他远离帝国、隐姓埋名,也不敢直视那一段梦魇。
他甚至对“优秀”感到害怕。
俗话说得好,大隐隐于市。
他泯然在众人中,依然害怕自己太过显眼,害怕终有一日被帝国带回地狱,害怕失去仅剩的家人。
以至于幼子日渐长大,告诉他自己想要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战士时,闻人笑的回复是:
“别做梦了。你这么弱小,又这么没用,老老实实当个公司职员就行了,这辈子也别想成为战士。”
那时的上官暮还在心里嘲笑:他不就是害怕自己孩子也进伊甸园了么。为总督效力,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怎么还会有人这么不珍惜。
但现在轮到他身上,他居然生出了和闻人笑一模一样的想法。
……
上官家家风忠厚,进门第一眼就是一段挂满总督偷拍照的墙壁,往后是陈列柜,里面摆着各时代祖宗们留下的“总督用过的笔”、“总督遗失的手帕”、“总督摸过的洒水壶”。
旁边则是育儿书,《总督名言999句》《总督字帖》《看总督识字》一类的。
这种家风实在不利于劝阻上官净,所以上官暮做了个心碎的决定。
他将上官净送到了乡下,请了管家和保姆照顾他。
起初的上官暮还能保持平和,耐着性子将儿子往他规划的方向引导。
但后来,上官净四年级,学校登记未来学业方向时。上官净发来通讯,告诉他,他的梦想依然是像所有先祖一样,进入帝国军校,再任职伊甸园统战部部长。
他是一个骄傲又固执的孩子。
上官暮大脑嗡的一声响,蓦地想起几周前的一件事。
一件让所有父母都揪心的事。
——他和路易部长,陪总督亲手斩杀了李清霜。
……
梅尼亚总督曾说:“你们上官家的孩子,在某些地方有种意外的笨拙。”
但总督自己又何尝不是。
上官暮听路易部长聊起过:
“老师并非不喜欢清霜,是不敢面对她那张和李图南一模一样的脸,所以他俩之间一直有些……缺乏沟通。你明白吧。”
上官暮点头。
“终于有一天,清霜彻底失望了。”
路易喝了口烧酒。
“清霜这孩子,人生大半时间都被困在伊甸园里,别看她早熟,进入外面世界后,她就像只刚探索森林的小鹿一样,充斥着年轻的好奇和热情。她很快被那个omega迷住了。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全体部长跟打仗一样,就差把那omega的族谱给翻出来了。”
路易说到这里,嘴角提了下,又很快放下去。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上官暮:“……”
是的。他知道。
上官暮和路易护送总督到约定地点时,只看见了千疮百孔的飞行器,和正在其中肆虐的虫兽。
总督亲自斩杀了虫兽,然后通知蔚为——也就是李清霜的伴侣,她消失在了迁徙的虫巢中。
之后总督好几天没在伊甸园出现。
没人知道他的心情,但现在,上官暮渐渐觉得自己理解了。
失神中,他忽然记起曾经看过的闻人笑的片段,不自觉脱口而出。
“别做梦了。你这么弱小,又这么没用,老老实实当个军部士兵就行了,这辈子也别想进入伊甸园。”
……
这是上官暮与上官净分裂的开始。
伊甸园的一切都好像在循环。
但急火攻心下,上官暮还是走上了老路。
上官净渐渐不再发来通讯,只有管家和教师定期向他汇报情况。
上官暮依然不死心地阻挠儿子梦想,对方就离他越来越远。
所幸这孩子各项身体指标都达不到帝国军校要求。
上官暮偷偷松了口气。
感谢早产给孩子带来的体弱多病。
但没想到,上官净不服输至此。
再次收到儿子的通讯时,对方已经靠品尝虫兽血、记录千页虫兽数据,而被帝国军校破格录取。
早就与他决裂的少年声音冷淡,淡蓝眸光如霜如雪。
“暑假我会迁回城中宅邸,以便去帝国念书。上官暮,你阻拦不了我。”
……
海水波光盈盈。
会议室的气氛越来越凝固,就在上官暮要投下否决票,让学生们牺牲在赛场中时,忽然红光乍现,整个会议室笼罩在不祥的血色之中。
“怎么回事?”众人齐齐转过身。
所有人都陷入混乱,只有上官暮活过来般大口喘息。
他差一点就要送上官净上绝路了。
片刻后,光脑里传来总督的声音:“3S级虫兽啊……”
青年嗓音飘渺如雾。
上官暮能感觉到,总督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赛场中不仅有上官暮的孩子,还有李清霜的孩子。
“阿暮,允许封锁罩关闭一段时间,想离开的校队可以在这期间离开,视为淘汰。”梅尼亚轻轻叹了口气,“也给孩子们一个选择吧。”
“是。”
梅尼亚能感知到扎卡里·威尔斯的预感。
扎卡里彻底看清两位揭露16区罪行的战士时,他也看清了。
还看清了他们毁灭天空岛的场景。
伊甸园百年来的牺牲,将在少年少女手中付之一炬,梅尼亚不允许这样的差池存在。
但……
那毕竟是李清霜的孩子。
所以他的应对极为消极。
他虽然派遣了路易与师弥来担当大赛裁判,以除祸患,但每次又只是静静注视着扎卡里与两位战士的交锋。
不出手,也不阻止。
直到16区虫潮爆发——再不动手恐怕就没好机会了,梅尼亚终于命令上官暮投下否决票。
但还好3S级虫兽爆发,让事情有了一线转机。
梅尼亚再次给了学生们一个机会。
很显然,麦穗、李序也好,上官净也好,都没有珍惜这个机会。他们选择死战到底。
总督暧昧不清的态度,让扎卡里急眼了。
16区彻底暴露后,他已经完全顾不得体面,不计后果、狗急跳墙地想要拉所有人陪葬。
这时候,总督有了第二次机会消灭祸患的机会。
扎卡里本就是替伊甸园做脏活的存在,放任他发射歼灭炮,消灭隐患,再处决掉他,也是个好办法。
但总督最终没能下手。
上官暮匆匆赶到管理部,立刻看见青年面色如纸,歪在椅子上。
他瞬间明白,他在用精神力控制扎卡里。
“总督,您还好吗?”上官暮慌忙扶起他。
青年疲惫地捏了捏额角:“海底城那边,怎么样了?”
上官暮:“荒坂拓也带人冲进了指挥部,您……不用再控制扎卡里了。”
他端茶又捏肩,看青年咳嗽一会儿,垂落在实验袍上的银发皎洁。
“总督,我们还动手吗?”上官暮小心翼翼,“现在海底城战事混乱,还有机会让路易部长趁乱动手。”
“不用了。”梅尼亚拉拉有些滑落的白大褂,“让路易处决掉扎卡里,别让那俩孩子发现交易日志,他们应该怀疑不到帝国头上。剩下的,等他们来空岛比赛时再说吧。”
上官暮点头。
……
这之后,就是现在。
帝国的雨季快要结束了,天气预报说,再捱过最后一周雷暴,便能看见久违的晴天。
上官暮从办公室出来,遇见了老祖宗上官巴兰。
“回家了?”上官巴兰问。
“对。”上官暮说,“总督怎么样了?”
“明白。”
上官暮轻轻说了声,视线瞥向老祖宗的面颊。
上面的龟裂是畸变的象征。
这也让他们的情绪变得偏激强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