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兴趣使然的机甲师——by一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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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生物,真是不足以用确切语言去形容。
即便是现在已经与虫兽打得有来有回的战士们也需要受体阻滞剂去避开它们给精神造成的影响,更何况没有受体阻滞剂的研究员们。
他们还亲手将人类变成那样。
他们岂不是怪物中的怪物?
路易看着梅尼亚老师的眼眸再次黯淡下来,李图南老师的笑容逐渐消散,曾经吹牛说再来十场事故也不害怕的上官淼也摇摇欲坠。
终于有一天,路易不露声色宽慰着最近精神不太好的蒂欧妮走进研究所时,看见了悲惨的一幕。
清水凉子因为承受不住实验压力,自尽了。
巨大的罪恶感与恐惧感,让她选择了母星文明中最痛苦的自裁方式。
实验室无菌地板上的鲜血横流。
蒂欧妮手中记事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纸张纷纷扬扬,最后一页写着:《给凉子25岁生日的特别企划!》
……
这之后,研究所关闭了一段时间。
就在大家犹豫要不要放弃的时候,李图南老师站了出来,咬牙道:“再做最后一次实验。”
她这次说话时没有注视天空,像是害怕被朗朗晴空灼伤,微红的眼睛里有些血丝。
路易其实是个残忍而冰冷的人。
他对其他人并没有太多感情。
就算知道实验有违道德也无动于衷,他只是想追随在梅尼亚身后而已。
所以后来他每次看见老师后悔这时候为什么没察觉到李图南的异常,也会跟着一起后悔。
如果他再细心一点,梅尼亚老师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事实上,李图南作为实验的发起人,一切罪恶的推行者,心理压力比任何人都大。
她比清水凉子还早崩溃一些。
清水凉子死的那天,她也彻底坏掉了。
她问过自己要不要停止。
可半途而废的话,让学生们和长久以来的牺牲显得像个笑话。没能达成普渡众生的结局的话,他们所犯下的杀业就只是单纯的杀业而已。
她想让她的梅尼亚成为治世的药,万众喜爱的月光,可这样一来,不就反而把他推向了更可怕的深渊?
李图南情绪垮塌,对自己反复的“你对得起他们吗”“不能停下,不能让他们成为罪人”和“怎样才能让他们在后续实验中减轻心理压力”诘问中,选择了用自己做实验。
谁都没注意到的地方,李图南身体在一点点畸变着。
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
情绪也是精神中的一部分。
一旦开始虫化,精神力一步步加强。与之相对,情绪也会一步步放大,走向极端。
但幸好,实验成功了。
后续存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记得很清楚。
2933年3月15日,一个天高气爽的日子。
凉风拂进实验室,给机器嗡嗡作响的逼仄空间带来了一丝慰藉。浑浑噩噩已久的上官淼甚至伸手追了一下风。
师弥念着新一批受验人员的名字。
“艾卡沙、邦邦、胡恩、扎卡里、文森特……”
一组10个人。
一共5组。
药效发挥需要一点时间,就在众人注视下,一个接一个的人类变成虫兽。
饶是已经见惯了这扭曲的姿态,蒂欧妮还是没忍住别开眼,胃部搅动。
但紧接着,她听见了一声尖叫。
抑制单元第四间,叫“扎卡里·芬克”的那个男人坐在地上,指着虫兽面露震惊。
这很正常,每个初次见到虫兽的人都会露出同样的表情。
不过这个人……还没有开始虫化?
就在蒂欧妮思索的时候,抑制单元内忽然“砰”的一声!
稀里哗啦。
容器碎掉的声音。
蒂欧妮回过神,眼睛睁大了些,瞳孔倒映着冲破禁锢的虫兽,张牙舞爪朝自己冲来。
少女一时呆住,心跳如雷。
生死紧要关头,一只手猛地一拽她!
师弥将她护在身后:“快走。这里交给我们。”
“它、它……”蒂欧妮一时没动,小腿肚打颤,结舌,“它们为什么能冲出来?我明明,有打开抑制力场和雾剂……”
……
蒂欧妮咬着牙匆匆奔走。
暖阳灿灿之下,伊甸园中惨叫连连。
不止师弥、路易、上官淼三人,没过多久,佩涅罗珀的精兵也赶了过来灭杀这些怪物。
即便如此,还是让一些虫兽溜了出去。
这些东西拥有梅尼亚老师创造的能打通两个宇宙的力场,虽然只是不完整的力场,但也让它们能轻易撕开空间,消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初步统计,伊甸园此次损失精兵约100余人,科学家10余人。
佩涅罗珀气得变了脸色,难得没有维持住她名流的优雅,指着鼻子说话。
“立刻停止你们的研究!”她一字一顿,“这次事件我会想办法揭过去,但再让我看见你们进行这个研究——就算是你们二人,我也不会放过!”
她将桌子拍得砰砰响。
李图南实验袍翻飞,黑眸微眯,冷冷瞧着她。
她没做任何多余的解释,转身就走。
“图南!”梅尼亚匆匆跟上来,眸光担忧。
女Alpha停了停,等青年与她并肩时,再次前进。
梅尼亚总觉得伴侣最近情绪不对。
但瞧着她脸色,他没敢问出来。
他总觉得,多说几句,就会失去他的太阳。
两人回到实验所,俱愣了愣。
师弥和路易站在稀碎的抑制单元旁边,蒂欧妮坐在椅子上哭。
地上躺着的,是上官淼残缺的尸体。
梅尼亚身子晃了晃。
他忽然感到恐怖。
他们付出的代价似乎越来越惨重了。
每一份代价又如齿轮一般,让实验愈发难以停止。
如果这根试管上已经沾满无数人的鲜血,是硬着头皮继续配装下去,还是就此放开,用水一冲,让那些鲜血烟消云散,仿佛从来不曾存在?
“老师。”路易担心他,急忙伸手来扶。
蒂欧妮和师弥的目光却落在李图南身上。
他们都知道,团队真正的领导人是李图南。
是否继续下去,全得看她意思。
可没人知道,他们信仰的这位领袖已经因为虫化而极端偏执。
李图南是太阳。
已经扭曲的太阳。
女Alpha盯了半晌地上的尸体,看向实验室的监控。
“有人活着。”她说。
蒂欧妮愣了愣,忽然想起灾难爆发前见到的画面,脱口而出:“……扎卡里·芬克?”
“对。”李图南回放一遍监控,“虫兽破坏了他的抑制单元,他从缺口处溜出来,逃跑了。他既然活着,就说明我们这次的实验,不算失败。”
众人都沉默了下去。
……
这个夜晚,梅尼亚只做了几碟清淡的小菜。
看见上官淼那样的画面后,他也好、李图南也好,都没有太多心思填肚子。
青年愿意为之奉献生命的太阳在桌边坐下,迟迟没动筷子。
两相对视许久,她忽然问:“梅尼亚,你也觉得我们应该停止实验吗?”
梅尼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太沉重了。
他抿了抿唇,托起alpha葱白的手,将额心轻轻抵在她指节上,虔诚又忠心。
“我不知道,”他说,“但是图南,我的梦想从来没有变过,我永远站在你身边,为你的一切决定效力。”
他不会忘记幼年的那个夜晚。
李图南眉眼璀璨:“我想成为医药学家,让人类从此无惧生死别离、时间空间、过去未来。”
梅尼亚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他不怕李图南炙热的梦想熄灭,他只是怕她这颗太阳陨落。
他担心实验再进行下去,李图南会坠入深渊。又担心中止实验,李图南多年心血付之一炬,她无法面对,走向极端。
梅尼亚进退两难。
女Alpha指背轻轻摩挲青年额头。
梅尼亚的长发垂落下来,铺在她膝上,像是星光迷离的港湾,让她早就疯狂的灵魂暂时平静了些。
“我也一样。”李图南说。
她抽回手,环抱上去,感受着伴侣的体温。
“梅尼亚,再陪我走一程。”
“我会一直陪您走下去,无论是去光明里还是黑暗中。”
青年颤了颤,因alpha不同以往的、冰冷的手,而下意识避开一下。
反应过来后,又主动将自己湿漉漉地送上去。
“图南。”他轻轻喘息。他永恒的太阳。
……
“我们已经付出太多代价了。”
第二天,李图南召来几位学生。
“你们是想背着罪孽继续走下去,直到完成同伴夙愿的那一天。还是就此放下,让这些牺牲逝去如流水?”
明艳的美人被岁月增添了威严。
也许她的笑容不再能照亮人心,但视线落下时,你又会有种错觉,是天神在注视着你。
路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看见站在李图南身边的梅尼亚时,便知道了老师的答案,也得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愿意继续走下去。”
片刻后,蒂欧妮也缓缓点头。
“如果真的能让人类超越生死与时空,那我想,也算是为我们的所作所为赎罪了。”
师弥最为迟疑,唇瓣几次开合,欲言又止。
听见恋人同意,嘴角不自觉抿紧,许久后,才应允:“那我也,一起。”
总得有一份撼动宇宙的善举,才能抵消他们犯下的罪。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从此之后,这份罪孽持续了百年之久。
……
佩涅罗珀禁止了团队研究,他们便偷天换日,私下进行。
伊甸园不再提供囚犯给他们,但幸好此前的虫兽大爆发,让他们累积了相当量的资源。
然后,某个清晨,李图南洗漱时,在自己手臂上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像极了虫兽的皮肤。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她在扭曲,不过扭曲的速度极慢。
而随着这种扭曲,恐惧、愧疚、痛苦、不甘和野心每天都更蚕食她一点。
alpha大脑空白地走出房间。
梅尼亚正坐在桌边微笑:“今天做了你喜欢的培根煎蛋,尝尝看。”
青年的声音永远如胧月柔软,眼中也永远盈满对她的眷恋。
李图南到了嘴边的话居然停了下来。
她不确定伴侣能不能接受她要说的东西。
许久后,才放低声音:“梅尼亚,接下来,我需要你负责一项研究。”
她顿了顿:“你必须做到。”
……
梅尼亚不敢回忆自己听见alpha说她虫化了的时候,那几乎崩塌的心情。
他甚至都忘了后面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机械又反复地在李图南身上做实验。
每次实验结束,李图南都奋笔疾书记录数据,而他需要一个人在休息室撑着桌子呆很久,平缓心情,或者偷偷擦眼泪。
李图南是想要伟业泽世的亚当,他是想要平息祸乱的夏娃。
晚到无法再阻止李图南的扭曲。
早在一个月前,李图南就已经与他分居。
因为梅尼亚腹中有了个孩子。
而李图南彻底失去人性,被欲望支配着沦为了研究的机器。
所以她趁对梅尼亚的爱意还未被极端情绪挤占前,提出了分居要求。
她害怕自己会伤害到梅尼亚与孩子。
……
随着深冬到来,天空愈发阴沉,仿佛一场风暴近在咫尺。
终于,在某个压抑冰冷的雨天,东窗事发。
这天梅尼亚在路易的陪同下去了医院检查胎儿。
回到实验室时却看见了支离破碎的场景。
隔着窗户,里面瓶瓶罐罐洒落一地,各种溶液蔓延开,透出刺鼻的味道。
他心中一慌,急要进去,候在外面的师弥与蒂欧妮却劝阻了他。
“老师,您现在,最好不要进去。”
“李图南呢?”梅尼亚感觉有根荆棘慢慢勒上心脏。
师弥答非所问:“佩涅罗珀听说了我们在继续研究,让她的武装部队摧毁了我们实验室。”
“李图南呢?”梅尼亚重复一遍。
两位学生都低下了头。
梅尼亚脑中轰的一声,心中大恸,要往里面闯,两位学生却拼命将他拦住。
“让开。”
“老师,您想想孩子!”
“我说了让开!”
挣扎间,梅尼亚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