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长夜未明——by伊人睽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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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病,张行简付账,沈青梧打算掉头就走,张行简却坚持让他们去买药煎药。
沈青梧认为自己不会喝这种药,她根本不可能半年不动武,花钱买一份用不到的药做什么?
张行简轻声:“记得你的身份,夫人。”
沈青梧目光缩一下:哦,他们出来就是看病的。岂能不买药,空手离开。
而杨肃和沈青梧去抓药之时,张行简给大夫留了多于看病的药钱。
迎着大夫惊讶的目光,张行简温和:“她身上的伤,不要乱打听,也不要跟人说。”
多了一倍的价格,原来是封口费。
张行简对他笑一笑,转身出医馆时,这大夫忍不住说:“这位郎君……你真是……哎,好自为之吧。”
张行简疑惑回头,眨眼睛:“嗯?”
大夫斟酌字句:“那位夫人已有家室,你何必坏人姻缘?那位相公器宇轩昂,对自家夫人又很好,看着便是恩爱夫妻。而你、你……你有一张脸,何愁找不到好下家呢?”
张行简瞬间听懂这大夫在惋惜什么。
他眉毛飞扬,觉得误会有趣。
他含笑:“咦,我的优点,只剩下一张脸了吗?”
大夫:“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懒惰、狡诈、巧言令色!仗着年轻身体和脸蛋,骗富家夫人出墙。你没有好下场的!”
张行简默。
懒惰、狡诈、巧言令色。年轻身体,好看面容。
他分明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坏,但是这大夫口中说的……某方面确实是他啊。
张行简低笑。
临走前,他故意逗这大夫一句:“我呀,就喜欢勾我们小夫人出墙,就喜欢背着我们家少爷,和小夫人在隔壁翻云覆雨。这人间乐事,你又哪里懂?
“哎,我不和你说了——我去找我们小夫人了。”
大夫僵硬,快被他不正常的观念气吐血。
张行简哈哈一笑,扬袖出门,风流意态,如云如鹤。他追向那回头的、不耐烦等他的沈青梧。
第82章
三人商量着在小镇临时租几天院子。
张行简的借口是要给沈青梧煎药、养病;沈青梧和杨肃也认同。
但沈青梧和杨肃二人不将吃药放在心中,他们另外的主意,是想停在这里看看,看能否想法子阻拦那些大夫们去东京。
张行简实在缠人。
沈青梧一刻不见,他都要问。沈青梧心烦无比,又有种微妙的喜欢——于是出门探访路线的人,只能是杨肃。
沈青梧纵是想出门,也得挑选夜深人静、张行简不打扰她的时候。
她甚至要庆幸,张行简不至于脸皮厚到夜里要守着她房门来查房的地步。
黄昏之时,杨肃从外带着新一天的药材回来,去灶房将药煮上。
杨肃心中纳闷:为什么天天要煎药?
难道张行简真的能让沈青梧乖乖养病,不动武?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那何必浪费药材呢?
但是沈青梧都没说什么,杨肃自然也懒得多事——吃着吧,反正没坏处就是了。
杨肃从灶房回来,端着一碗米,磨蹭到院中树下的石桌前,与那正在用晚膳的两人一同坐下。
他们只租院子一月,用的是张行简从当铺拿来的钱财。
院中古槐苍翠,清风徐徐,四月时节,月如银盘,渐升高空。
叶枝簌簌,遍地雪白如银。
沈青梧低头扒拉着自己的饭,听杨肃跟她念叨什么时候可以吃药。她敷衍地“嗯嗯”几声,抬头时,晚风吹拂,发丝拂面。
乱发贴着面颊,她手捧着木碗,看到身边的两个男子。
一个絮叨热心,笑容爽朗,多年相识,战场上结下来的情谊足以让她信赖;一个雅致清澈,唇红目清,多年对他的求与舍,兜兜转转间竟让他和自己相识至今。
恍惚间,沈青梧生出一种愿望。
岁月的过于静好,让她留恋此景永驻,不要消逝。
但是上天从来都听不到她的祈求,沈青梧不抱什么希望。
她低下头,继续吃饭。
在这时,她在石桌下的小腿被人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
沈青梧没有当回事。
她的腿又被踢了一下。
她石桌下的腿便直接横扫划开,压制而去,将不安分的某人按住——一脚踩在他鞋履上。
沈青梧一根箸子含在口中,碎发沾到唇角,她眯着眼睛从饭碗中抬起脸时,正好听到张行简一声闷哼。
她唇角微翘。
她向他瞥去一眼,眸子又清又亮,神色实在明晰:让你小动作不断!
乖乖吃饭的杨肃茫然抬头。
张行简微笑,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杨肃迷惘的:“啊……”
他觉得气氛哪里很古怪。
沈青梧眸子忽而僵了一下。
石桌下,她制住张行简小动作的腿部,被人轻轻摸了一下。
过电一般。
某人手段了得。
沈青梧捏着木碗的手用力得发白,她侧过脸,向张行简看去。
张行简手规规矩矩地收回,向她展一下袖子,温和:“两位慢用,我累了,回房歇一会儿。”
杨肃坐在张行简对面,微风徐徐,他没有看到张行简展开的袖中,他手指抓着一根玉簪,在沈青梧眼皮下晃了晃。
沈青梧沉默。
张行简起身,眼睛望着她笑。
沈青梧再榆木脑袋,经过他种种暗示,她也听出了他此时的言外之意:我回房了,你若想要簪子,来我房间找我。
可是去他房间做什么?
光天化日,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杨肃的面来做?
她只是想要一根玉簪,也愿意花钱买,张行简为什么要将事情做得如此偷偷摸摸,如此隐晦,还背着杨肃?
……哼。
他不过是对她有企图罢了。
不过是夜清人静,他想将她骗去他房间,这样那样再这样罢了。
沈青梧浮想联翩时,听到杨肃疑惑询问:“你脸红什么?”
沈青梧冷冷看过来:“你说什么?”
杨肃:“……是我脸红好了吧。”
杨肃无奈地低头扒拉自己的饭菜,他吃了一会儿,提醒沈青梧:“阿无,你和张三郎,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青梧从沉思中回神:“什么?”
杨肃始终低着头:“你心软了,你依然喜欢他,你想和他和好?”
沈青梧静一下。
铁石心肠回归,片刻的窃喜像耻辱一样。
沈青梧心中生怒——她怎能不长记性,怎能忘了自己发过的誓,怎能对张行简……
可是……这是喜欢吗?
她不是只是不甘吗?
沈青梧沉默片刻后,嘴硬:“没有。”
杨肃这一次抬头看了她一眼。
恐怕沈青梧自己不知道——沈青梧从来都不承认她喜欢张行简,她每一次都干脆利索地回答“不喜欢”。但是这一次,她回答不喜欢的时间,要比往日犹豫了些。
杨肃笑一下。
杨肃觉得这碗饭没什么味儿了。
他低下头,慢慢说:“我提醒你一下,我们和他的立场不同。我们为帝姬办事,他为少帝办事。我们一起坐在这里吧——只是因为你办了一件糊涂事,把他带出东京了。
“不然,追杀我们的兵马,下令的人,少不了一个张三郎。
“而且,你怎么肯定张三郎和我们在一起,没有他的目的呢?他说不定在酝酿什么大计划……这是帝姬和张三郎之间的博弈,你我就不参与了。
“只是阿无,不要再被人骗了。”
杨肃犹豫又犹豫,他还是说出了那句有点残酷的话:“你总是吸引那些野心家的注意,因为你是一把好刀。从你当年离家,到博帅对你的收养,到如今帝姬对你的拉拢,还有张三郎对你的青睐有加……
“阿无,你难道不想远离这些,过些更简单的日子吗?”
沈青梧:“……”
杨肃少有的充满智慧:“你到底喜欢什么呢?你需要好好考虑了。”
沈青梧陷入茫然。
她喜欢什么?
她从来是喜欢什么,就去争取什么,得到什么。
她喜欢自己求而不得的,不喜欢死缠烂打追着自己不放的。
前者死死地勾着她,后者会让她厌烦。
那么……张行简曾经是前者,现在表现得像是后者。
她为什么不反感?
她对张行简,莫非当真……
沈青梧咬着箸子,扒拉着手下碗,吃得专注,思考得用心。
但是杨肃很无语地看着她:“碗里都没米了,你还在扒什么?”
沈青梧一僵。
她尴尬地放下碗筷,双手放在膝上,坐得笔直挺拔,如每一个军人那样。
她作出一个决定:“我等你吃完,我们一起去找张月鹿。”
杨肃诧异:“为什么?人家不是说自己歇了吗?为什么我们要去打扰?”
沈青梧当然不说张行简摸自己腿、暗示自己、勾搭自己的那些小动作。
她一本正经:“他拿了我一根簪子,我要他还我。你和我一起去,起码当个见证者。”
杨肃:“什么簪子?张三郎为什么拿你的簪子?”
沈青梧牛头不搭马嘴地回了一句:“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她想要的,就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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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肃和沈青梧一同站在张行简房门前。
沈青梧敲了敲门。
屋中无人应。
杨肃等着沈青梧敲第二次,或者……
杨肃不安:“张三郎说不定睡了,我们何必打扰?要不明日……”
沈青梧哼一声。
杨肃真是太不了解张行简了——张行简不应门,指不定在憋什么坏。
她愈发觉得他心怀鬼胎,要在他房中对她这样那样又这样。
说不定她一开门,他就藏在门旁偷袭。他会抱她搂她,将她抵在墙上,与她亲昵。身体紧挨,唇齿生香……
停!
有杨肃在,他的阴谋别想得逞。
沈青梧使尽所有耐力、坚韧、意志,来抵抗张行简对自己的诱拐。
屋中没人应,沈青梧直接推门而入。
杨肃:“呃——”
他连忙跟上。
沈青梧提防着门口的所有动静,但门口没有任何动静。
一缕月光在门开的一瞬间,投入屋内。
本应遮挡内外的屏风,不知何时被拉开,门口的两人,清楚地看到内间——
衣带扔在床上,衣衫半摘半褪。清秀的郎君拔了簪子散了一半发,发丝顺着脸颊,落在后肩处。
他背对着他们,分明在换衣。
一段修长的光洁的美背,弧线蜿蜒,一点点向下,宛如山河壮阔徐徐铺陈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正在换衣的清隽郎君,回头向门口两只呆头鹅看来。
沈青梧第一时间,转过身,一下子挡住杨肃的眼睛。
她捂住杨肃的眼睛,手脚用力,在杨肃迷惘的时间,将人往外推拽。
沈青梧:“出去。”
她把杨肃扔出屋子,“砰”地一声关上门,她额抵着门框,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听到身后一声轻笑。
张行简的笑声也如月光般,清凉静柔,徐徐缓缓。
沈青梧回过神,后背抵着门,看他开始穿衣了。
沈青梧靠着门,忍着脸上的滚烫,冷冷问他:“你什么意思?”
张行简背对着她系衣带,慢条斯理:“你什么意思呢?”
沈青梧皱眉。
她说:“敢做不敢认吗?”
张行简慢悠悠:“没有不敢认。不过在下好像只邀请了沈二娘子一人,沈二娘子特意将杨郎君带过来,是什么意思呢?眼下闹出僵局,好像怪不了我吧?”
他提起此事,她脸便僵硬。
她心中已经恼怒非常——杨肃必然看到了张行简衣衫不整的样子。
她的人!
只能她看!
霸道的沈青梧忘了自己所有的提防,火冒三丈:“你脱什么衣服?!”
她气得口不择言:“你觉得我会扑过去将你大卸八块吗?你觉得我有那么饥渴吗?你小看我吗?你、你……奸佞,争宠,红颜祸水!
“你想睡我!”
斩钉截铁地迸出几个词,让张行简转过身,默默看她。
张行简轻声:“男子叫‘蓝颜’,不叫‘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