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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长夜未明——by伊人睽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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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林扭头,震惊看这个多嘴的死士:哪来的三少夫人?
  张行简古怪的目光落到死士身上,他喃喃:“三少夫人……”
  长林干笑:“郎君,他是刚召来没多久的。你大人大量……”
  他暗暗腹诽:若不是你总是用“娘子”来逗沈青梧,又岂会让人误会你已成婚?
  张行简温和道:“三少夫人这个称呼不错,但是——嘘,以后不要称呼,小心被我们梧桐听到。她若是对你动手,你说我是该拦还是不该拦?”
  长林见这个三郎心情已经好了起来。
  张三郎还摊手装无辜:“我又打不过她。”
  --
  益州军有讯,莫不是战事吃紧,急召她回去?
  张行简担心的时候,沈青梧也在担心这件事。
  她通往此地军营去拿消息的路上,越是走,脚步越沉重。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玩野了。
  或者说她给自己放松的时间有半年,如今时间未到,她的心还不愿意回去。可是军令难改,博容如果下召,她只要还是益州军一员,岂能不归?
  若是她走了,张行简怎么办?
  沈青梧此时略有后悔。
  她想张行简真的落入泥沼、没有翻身机会就好了,她想若自己当时狠心一些,不让长林他们跟来,就好了……那她即使去军营,也可以继续绑着张行简一道去。
  她可以将他关起来。
  只有她一人知道的地方,只有他无助地等她的每一次到来。
  可她竟被张行简的笑容与容貌迷惑,她整日被他灌迷魂汤,竟觉得不受伤的他、健康的他是最好的。她放任长林在他身边,不去阻止他处理公务……
  她给了张行简自由,只是因为她希望他更好地服务自己。
  可是……遇到这样的时候,沈青梧就开始踟蹰,开始想月亮若是永远走不出泥沼,就好了。
  她说过他是她的。
  但她知道他其实不属于她。
  只有落入深渊的月亮,沈青梧可以短暂拥有;重新悬于天际的月亮,只属于别人,不是她的。
  到了军营,心情沉重的沈青梧,捏着满手汗,只是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来自博容的慰问,一封来自杨肃的慰问。
  没有一封信提及让她提前归队。
  沈青梧靠着墙,出了一身冷汗,又心中放松下来。
  但她有些厌恶自己这样的庆幸。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痛恨这样犹豫不决的自己——要么杀了张行简,要么带走张行简,要么抛弃张行简,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
  沈青梧拿到两封信后,并没有很快回去。
  她在街上徘徊一整日,在熙攘人流中反反复复地来回走。
  到了深夜,沈青梧下定决心,才慢吞吞地回去找张行简。
  月上中天,张行简屋中燃着一盏灯,长林在旁汇报最新情报。
  张行简将新的写好的折子交给他,开始忙碌他自己的私事。
  长林见披衣静坐的郎君在翻看他那一匣子美玉,从中挑出一块郎君最满意的。张行简握着一把匕首,在玉石上比划。长林看许久,怀疑郎君在雕玉……
  长林替主分忧:“郎君是想雕什么,属下代劳!”
  张行简侧过肩,躲过长林的手。
  张行简态度温和:“我自己来,不劳费心。”
  长林茫然许久,等不到郎君的解释。他挠头正要告退,听到窗子“笃笃”响了两声,然后他见到郎君放下手中玉石,眼中流光潋滟:
  “梧桐?进来。”
  沈青梧果然钻窗而入。
  长林也终于明白郎君这么晚不睡,是在等谁。他之前还以为郎君是有什么新任务要交给自己……
  沈青梧走过来,见到长林,意外一下,眼神很明显:你在这里做什么?
  长林麻木:他当然知道自己此时很多余。
  但是——
  长林殷勤地给沈青梧端茶递水,打听:“你去了一整日,是益州军找你回去吗?”
  张行简敛目垂首,安若美玉。长林就是他的嘴。
  沈青梧趴在桌上,灌了一壶水。
  她心中郁郁不知如何排解。
  她说:“一言难尽。”
  张行简一动不动。
  长林:“你还会说‘一言难尽’?!跟我说说,你们益州军给你什么难题了不成?我们帮你想想法子。”
  沈青梧看到案上摆着几块绿光潋滟的玉石。她才看细看,张行简就伸手收起。
  她迷惘看他一眼,想起自己的难题,便不再计较他又在背着她捣什么鬼。
  沈青梧懒懒道:“没有难题,也没有召我归队。博容就是嘱咐我天冷加衣之类的话,杨肃也给我写了一封信,哎。”
  长林舒口气。
  他看向张行简:郎君,我替你打听出你关心的话了。
  张行简终于动了。
  他拿起案头上托盘中一块芙蓉糕,低头喂给沈青梧吃。那沈青梧也趴在那里不动,任由他喂。
  长林听到郎君柔声:“人家关心你,你有什么不满的?何必作出这副表情?”
  沈青梧冷冷撩目,看他一眼: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仁慈!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忍了多久,才没对他下手,将他打晕带走的!
  沈青梧眷恋他的温情,竟要为此忍耐戾气。
  沈青梧一把抢过他指间糕点,自己独食。她喜甜食,吃了一会儿却也觉得腻,咬了半口的糕点被她抬手,喂给张行简吃。
  长林:“我们郎君不……”
  张行简张口,咬住了那块喂到口边的糕点。
  沈青梧莫名看长林一眼,还很得意:“张月鹿喜甜食,你们都不知道吧?我知道!”
  长林:……他想说的原本是,郎君爱洁,绝不会和一个邋遢的人吃这种喂来喂去的食物。但是……算了。
  长林:“郎君,我先退下了。”
  张行简颔首。
  他维持着自己的风度,不让下属寒心,但是他只对长林客气笑了一下,目光就仍落回到沈青梧身上。
  长林听到张行简问沈青梧:“嗯,信中到底写了什么,让你这般纠结?”
  去默默推门的长林听到沈青梧说:“博容的信还好,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我都不明白他好端端为什么给我写信,他以前可不多这种事……就是杨肃吧,嗯……”
  张行简:“杨肃如何?”
  沈青梧:“他旧话重提,又说娶我的事。”
  站在门口的长林伸长耳朵,有些舍不得走了。
  张行简拿帕子为沈青梧擦唇角的渣滓,闻言他手指顿了顿,仍銥嬅若无其事地笑:“你必是拒绝了。”
  曾有一次,张行简让杨肃冒自己的名,让沈青梧误以为救她出雪山的人是杨肃。那般好的机会在杨肃面前,杨肃也没有俘获得了沈青梧。
  这一次必然也一样。
  然而沈青梧沉默了,她蹙眉,神色几分纠结。
  张行简垂下眼观察她,轻声:“怎么了?舍不得拒绝?你既对他无心,何必惹人伤情?”
  沈青梧抬头反问:“可我怎知我就对他无心呢?说不得这是一段好姻缘——杨肃跟我分析了半天,我觉得有些道理。”
  何况——沈青梧在心中补充,她离开张行简后,也许确实需要一段婚姻。
  张行简平静无比:“有些什么道理呢?与我说一说。”
  站在门口的长林有时候不得不佩服郎君的冷静,在这种时候都能和沈青梧对话下去。
  而沈青梧压根将张行简当做了纯良无害的同伴,要与他一同分析自己的状况。

  沈青梧坐起来,盘腿到张行简身边,与他认真分析:“你看,你很快就要回东京去了,我也会回益州。我心中有些别扭……”
  张行简:“有些别扭?”
  沈青梧望着他的眼睛:“我思考了很久,应该是舍不得和你的床上关系。你亲起来、睡起来,都十分爽。”
  张行简保持微笑。
  他只道:“长林,你还不出去吗?”
  长林偷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沈青梧这么有趣,难怪能降服郎君。可惜郎君已经发话,他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关上门,遗憾放弃偷听的内容。
  太可惜了。
  长林真想知道沈青梧还能如何语不惊人死不休。
  屋内,张行简仍在诱导沈青梧:“然后呢?”
  沈青梧:“我想和其他人也试一试。杨肃既然对我有这种意思,我不妨一试。这样的话,你也能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你。这些年,你对我一直很困扰吧。”
  张行简不提那些。
  他只微笑道:“可你若是发现杨郎君睡起来,不如我呢?”
  沈青梧蹙眉。
  张行简靠近她,浓长的睫毛下那双漂亮眼睛,再次迷惑沈青梧神智。
  张行简轻声:“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梧桐,你虽与常人不同,可你也不能骗婚,毁人一生。”
  沈青梧唇动一动。
  张行简搂住她肩,说:“不如我给你一个建议。”
  沈青梧:“什么?”
  张行简:“你与我去东京。”
  沈青梧想也不想:“不可能。”
  张行简不动声色:“你先听我如何说。”
  沈青梧便听着。
  张行简:“你我的关系,想来梧桐私下也琢磨过不少次,却依然理不清。但是梧桐舍不得我……的身体,正如我被欲缠身,也一时半刻不想与梧桐分开。
  “我十分理解梧桐的顾忌。你我这般不是长久之计,你需要一段稳定关系——东京的大好儿郎,比杨郎君强的,为数不少。”
  他温声细语地游说她:“而在你寻找你的大好姻缘之时,张园依然为你展开大门。你可以夜夜来找我,我不介意。”
  沈青梧:“……”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他的意思。
  张行简下一句就说:“你没有弄错,我就是那个意思。我不介意你白日做什么,不介意你如何选你的夫君,我是不会向你闭门的。你依然可以来找我夜夜作乐。
  “夜半来,天明去,谁又知道呢?我不会说出去,也愿意做你背后那个不为人知的郎君。”
  沈青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张月鹿,你这个意思,简直是、简直是……是外室的意思。”
  张行简微笑。
  他看到沈青梧明明口上斥责,眼睛却明亮无比,便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她。她离经叛道,也必然喜欢离经叛道的关系……
  沈青梧果然扑过来抱住他,搂住他脸端详,对他爱不释手:“张月鹿,你真是……和我想的,比我想的……更、更……”
  张行简:“嗯?”
  沈青梧:“更讨我喜欢!”
  她搂着他脖颈,在他耳边:“你让我考虑考虑……”
 
 
第63章 
  东京并非沈青梧畏惧的地方。
  它只是对沈青梧没有吸引力,它只是意味着无穷无尽的追赶着她的过往与没有尽头的麻烦。
  但若是张行简说,他会一直在东京等着她叩门,夜夜为她留门……东京是否意味着些新的意义呢?
  沈青梧没有想清楚这些,她告诉张行简说她要考虑,但是私下里,她将杨肃的信看了很多遍。
  她至今不懂杨肃一次又一次地说娶她,是出于什么缘故。但是欲对她的吸引,想来不下于张行简对她的吸引。不然,她为何会好奇,为何会犹豫?
  她没有立即给杨肃回信,确实是有些被张行简的“莫欺骗他人感情”所束缚。
  然而,沈青梧心里会不甘地想,她并未欺骗杨肃感情,是杨肃求娶。
  她就是觉得……在张行简承认他的欲之后,这一切有些没劲儿了。
  她心中频频地害怕与恐慌,频频地提醒她有什么事在超乎她的认知,朝着她不愿意的方向飞速发展。一贯熨帖的情感中有一块没有碰触过的地方,会在她与张行简相处中,突然蹦出来,将她吓一跳。
  沈青梧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想离开了。
  --
  这夜,长林例行来向张行简报告最新情报,也例行地在张行简屋舍中,看到那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的沈青梧。
  长林不避讳沈青梧,说起东京如今的情况。
  年底祭日与祭月大典会如何举办,少帝恹恹地停止选秀后又闹着大办大典,要满城张灯,多少大臣因为弹劾而被少帝关进牢里,连孔业都老了许多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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