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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长夜未明——by伊人睽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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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到沈青梧很虔诚很平静:“你要努力。”
  张行简心想:努力什么?跟博容抢女人吗?
  他浅笑:“我会的。”
  沈青梧点头,便想转肩指挥他继续梳发。然而张行简已经不想梳了,沈青梧转过肩之际,张行简从后抱住她腰,让她坐回他怀中。
  张行简搂着她:“梧桐,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沈青梧不情愿:“怎么又要谈?”
  张行简:“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能否不躲着我?我保证我对你除了欲,没有其他心思。你看你说你要走,我并未阻拦。我先前只是建议你与我去东京,你若不愿去,我也不会强求。
  “我虽对你有欲,但是那并不足以让我忘掉我是谁,让我无法控制自己。你这几日不怎么搭理我,莫非是我给你压力太大?梧桐,有什么话你便告诉我吧。
  “我脾气真的很好,我真的不怎么生气……我平日要处理那么多公务,我实在好累,你一点儿欲,都不满足我吗?”
  沈青梧心想:他又在诡计多端甜言蜜语满嘴谎言在哄她了。
  沈青梧心中又想:可他抱着我撒娇啊。
  沈青梧心想:他又在对现状不满,从她身上下手。说为欲所困的是他,说也没那么想的也是他。
  沈青梧心中又想:可他抱我抱得好舒服,他的气息轻轻地擦在耳边,又香又甜。他的唇不小心碰到了我耳朵,那么软……
  沈青梧心想:我原是要他后悔,要他对我求而不得,要趁最合适的机会抛弃他。我认为现在就是那个最合适的机会。
  沈青梧心中又想:可他一直在我耳边念叨,一直抱着我,他还揉我的腰,还拉我的手……
  沈青梧面容一时红一时白,天人交战,也不过如此。
  人要如何在报复的舒爽与被美人所迷中平衡好自己,这太难了。沈青梧努力把持,可是张行简、张行简……
  他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沈青梧蓦地转过身,一把揪住他衣领,坐到他怀中,低头俯视他。
  烛火暖不热她目中的冰冷:“你少用这招。总是说甜言蜜语,这招对我没用。”
  张行简仰望她绯红面颊。
  没用么?
  那她为什么脸红?
  他不动作,沈青梧已经没忍住,低头在他唇间亲一口。
  张行简挑眉,目中笑扬起,他张口时,沈青梧伸手捂住他嘴巴。她凶狠地盯着他秀白面孔——
  休要再用他那张嘴说谎。
  沈青梧低头,脸颊轻轻挨上他。
  她说:“我原先对你……”
  不甘,报复,意难平。
  现在应该还有些。
  但是……
  沈青梧贴着他,轻轻亲他脸,淡声:“……但是我也有其他想要的。”
  她可以忍下那些情绪,可以忍着不去伤害他。
  她可以放他回东京,可以与他永不再见,永不再去打扰他。
  博容说,要拿得起,放得下。
  沈青梧在努力了。
  沈青梧闭着眼:“上元节之前,我们好好相处。张月鹿,你对我好一点。”
  她道:“比起那些……我觉得我也想拥有一段美好记忆。我从来没有过,我想要。
  “你让我如愿了,我就真的放过你,绝不说谎。”
  张行简并不想让她放过他。
  可是……她说她想要一段美好记忆。
  张行简拉下她的手,用那张被她批评“只会甜言蜜语”的唇在她眼睛上轻轻亲一亲。
  他怜惜而温柔:“好。我给你一段美好记忆。”
  --
  谈好条件,张行简没忘了自己来的另一件事——教她读书。
  他这几日也教她读了一些,看看她的功底到底在哪里,如今已然摸清博容教她教到了哪里。
  一盏烛火下,张行简与她一同坐在榻上小案前,披衣教她读诗。
  他衣襟松松解开,只因沈青梧望了一眼又一眼。
  她跃跃欲试,他保持微笑:“没关系。你想脱便脱。”
  沈青梧:“似乎不应该。”
  博容教她时,都是让她端正坐好。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和老师坐在一起,还扭头想去脱老师的外袍。
  张行简道:“我不是博容。”
  沈青梧一愣,然后给了自己借口:“对,你是随便的月亮。”
  随便的月亮任由她热情地脱了他外袍,她在他身边摸索一阵子,找到自己一直想尝试的姿势,才乖乖坐了下来——
  沈青梧靠着张行简怀抱,一手勾着他衣带玩,一手懒懒地搭在膝上。她还要张行简捧着书,将知识喂到她嘴边,她才懒洋洋看一眼。
  这副大爷姿势,仿佛是张行简求着她上进。
  沈青梧始知张行简的好脾气:她都懒成这样了,他也无所谓,并不斥责她坐没坐相。
  张行简还用甜言蜜语攻她心门:“嗯,这首诗梧桐原来读过啊?真聪明。梧桐真有学问。
  “这个字不认识……没关系,这个字本就生僻,不认识也不重要。”
  在他眼中,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沈青梧必须要学会的字,必须要背下来的诗。他在旁为她解读,为她讲故事,他语气轻柔言辞又活泼,压根不求沈青梧全部记住。
  沈青梧听得茫然,只觉得这种老师,真能教会学生?
  但她看张行简兴致盎然,便沉默着没打断。
  何况……窝在他怀中,她也挺舒服的。
  只是,沈青梧注意到,张行简在翻到某一页书时,忽然停顿一下。他若无其事地翻过了那页书,直接开始讲读下一篇。
  沈青梧:“……?”
  她虽不求上进,但也没有敷衍到这般程度。
  她一下子抓住书:“等等,你翻过去了什么?这页就不讲了吗?”
  这是她离开军营时,拿过的一本书,是她跟着博容读书读到的最新进展。沈青梧哪里肯让张行简这么糊弄?
  张行简说:“这页缺页,不读也罢。”
  沈青梧从不相信他,斥责他把书翻回去。他不想当好老师,她想当好学生。
  张行简把书翻回去。
  沈青梧傻眼地看到那页果然缺了页,皱巴巴地在残烛火光下摇了摇。
  应该是她拿着这本书翻山越岭,又是打架又是追人,此书经历磨难太多,恰恰缺失了这么一角。
  沈青梧看张行简。
  张行简摊手,无辜极了:“我没骗你吧?”
  沈青梧:“那你一定知道这页内容!你与博容都是学富五车的人,以前我跟他读书,书上缺了的部分他也会为我补齐,你也一定能做到。你必然知道这页内容,你只是偷懒不想讲……
  “张月鹿,你不要太过分。”
  张行简拿书盖脸:“夜深了,该睡了。读什么书呢……”
  他开始耍赖了。
  沈青梧惊愕。
  她从没碰到这种人,也第一次直面他的真性情。她扑过去揍他,他拿着书挡脸,就是不肯往下读。
  而二人玩闹着玩闹着,自然玩到了床上去。
  沈青梧没有在这一夜知道那页书的内容。
  --
  沈青梧的固执却也非人能比。
  次日,沈青梧顶着隆冬大雪,堵住镇上一教书先生。
  她终于补齐了缺失那页的诗句——
  “明月不可得,迢迢在云间。”
  这是张行简不愿意让她学习的。
 
 
第64章 
  快到年关,人人急着买年货,街上行人更多了些。
  便是今日风雪盖天,立在私塾学堂前的沈青梧,也看到街头许多百姓穿着厚棉袄弓着身,冒雪艰难前行。
  这雪其实不大。大河偏南,很少有浩大广袤一望无边的大雪。
  人们面对这样的雪,表现更多的是欣喜,是什么“瑞雪兆丰年”。
  而沈青梧仰起头,雪落到她面颊上,她蓦地想到自己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真正大雪,又想到去年的这个时节,她几乎被埋在山中风雪下,有一个人将她背出山。
  他救过她。
  但他不承认。
  张行简……
  私塾的先生关上大门,看到那先前站在雪中不肯走、非要问学问的年轻娘子还站在雪中,登时怔了一怔。这先生皱皱眉,生怕这娘子固执不走,给私塾惹上什么麻烦。
  一道阴影劈头盖脸地兜向沈青梧。
  台阶下的沈青梧头也不抬,手向上一抓,将一本书抓到了手中。她向上翻眼皮,看眼手中书,再看眼那台阶上的先生。
  她这副冷淡表情,什么时候都很吓人。
  那先生强声:“我可没骗你。这书上就是那么写的——‘明月不可得,迢迢在云间’。这么冷的天,我还要回家过年呢,你可不要找事啊。
  “找事我们也不怕!”
  先生梗着脖子虚张声势,说什么自己从小学过拳脚功夫、力大无穷。沈青梧轻飘飘扫过那文弱先生,猜是自己站在这里,挡了旁人回家的路。
  沈青梧便掉头,拿过那本书离开了。
  夜幕渐渐降临,沈青梧抓住天幕暗下去的最后时间,匆匆翻开书扫一眼。这本与博容给她的书果然一样,里面少的那句,也果真是“明月”那句。
  原来张行简是真的不想教她那句。
  为什么呢?
  沈青梧一边走,一边想。
  那句教她认清现实的话,他不肯教,是否说明他另有鬼胎。但是他的鬼胎又能是什么?
  他最近……对她这么好。

  也许不想教她那句,也只是为了不打破她的幻想。
  张行简几时变得这样温柔了?
  他一点不像她认识的那轮冷月了。
  --
  门敲三下,屋中人应了,沈青梧才推门而入,带入一身风雪与寒意。
  屋中烧着火,数盏明灯下,张行简伏在桌前忙碌什么。
  他抬头望着她笑,不吝啬对她的夸赞:“我们梧桐会敲门了。”
  沈青梧下巴微微扬一下。
  她满身的戾气,因为他语气轻柔的夸奖,与那副永远含笑的样子,而消减下去。
  沈青梧很少受别人影响,但也许是和张行简相处久了,她确实沾染上他身上一些毛病:因为他笑而心情好,因为他不停夸她而洋洋得意,因为他不计较她任何缺点而觉得自己好像很不错……
  这算是好事吗?
  沈青梧思考得心烦。
  她又听到张行简温声细语:“炉子上暖着热茶,你喝点暖身子。”
  沈青梧对此不满:“你为什么不端茶给我?”
  她还不满:“我进门了,你都不来迎接,不帮我脱衣服。”
  她说完便一怔。
  以前哪有人管她刚从哪里回来,哪有人管她冷不冷热不热……
  都怪张行简!
  每次她进屋,他都要上前相迎,帮她擦雪,帮她拿氅衣……她是否被他弄出毛病了?
  伏在桌前的张行简目中浮起一些笑。
  但他抬起脸,无辜极了:“我在忙你的课业,不是吗?”
  他很好说话:“下次一定迎你。”
  沈青梧脱下氅衣,向他走过去:“忙我的课业?你教书教得一点也不认真,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
  张行简笑吟吟:“我想教你绘画。”
  他提醒她:“昨夜你不是与我说,博容不教你画画吗?我教。”
  他笑容恬静:博容给她留下的印象,他要擦去;博容没有给她留下的印象,他迫不及待要留下烙印。
  他不信自己比不上博容。
  沈青梧挠脸:“我不擅长画画。”
  张行简:“又不是让你成为绘画大家,知道个意思就成了。而且,我教你画画,也有我的私心。”
  沈青梧已经走到他面前,他起身让座,拉着她,要她坐在桌前。他从后俯身,与她一同看他的“半成品”。
  坐在圈椅中的沈青梧,便看到张行简之前的画作:什么圆圈,什么树,什么山什么草。
  画面草率,意境却好。她看不懂他画的什么,但是那笔法十分舒展,连她都能看出,张行简的笔下章程,不比博容差。
  郎君气息从后轻拂,贴着她脖颈,微笑:“看出什么了吗?”
  沈青梧憋出一个字:“好。”
  张行简轻笑。
  她脖颈被他气息撩得发痒,心口登时软了一半,半边身子也要被他笑得发麻。沈青梧忍着自己胸腔中突然滚热的心跳,勉强听张行简说:
  “梧桐,我在画一幅画……我想送你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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