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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长夜未明——by伊人睽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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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不会嫁”还没说出口,张行简已经打断:“我帮你系上,系到腰下好不好?”
  沈青梧:“嗯。”
  长林拉了张椅子,坐下来继续观看。他见张行简站起来给沈青梧整理衣襟,帮她系玉佩。
  风荷举,清月明,这般看上去,也有几分郎才女貌的影子了。
  张行简低声问沈青梧:“你会日日戴着吗?”
  沈青梧:“会。”
  张行简目中笑意变浓,他低头望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搂了她一下。而沈青梧不放心地追问:“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有?”
  她计较于自己是否独一无二,计较于自己是否得到旁人都没有的珍宝。她希望自己能和旁人一样,在某一刻得到不偏不倚的喜爱,她认为她此时在得到。
  张行简目光闪烁。
  张行简慢吞吞:“其实也不是只有你一人有……梧桐,你希望别人有吗?”
  沈青梧:“不希望。”
  张行简试探:“我也不行吗?”
  沈青梧一怔。
  她没明白送给自己的礼物,张行简说他也有,是什么意思。
  沈青梧:“谁送你的?你现在还是我的,你身上不能有别的女子送的东西。”
  她将他上下打量,特别是他腰下。但他两襟清风,干干净净,身上连一丁点儿胭脂味都没有。
  张行简微笑:“……我自然没有了。谁会送给我呢?总不会是梧桐吧。”
  玉佩其实是龙凤配,他打造了成双成对的两块。
  他希望自己有一块,沈青梧有另一块。成双成对的玉佩与博容的分了开,沈青梧会明白这代表的意义与博容的不一样。但是张行简暂时不打算告诉沈青梧。
  若有一日,他成功娶到了她,他才会将今日的忐忑心事告诉她,才敢让她知道——
  沈青梧,我曾经为你这样费心过。
  而此时此刻,掩藏着心意的张行简听到沈青梧非常突兀地说了一句:“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看戏的长林:“啊?”
  ——你那么懂事吗?
  沈青梧冷冷看眼长林,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一直不走。她并不在意旁人的关注,只是她最近总觉得长林过于碍眼,为什么张行简不觉得。
  沈青梧努力无视长林,告诉张行简:“你对我很好,你教我读书,我那天在雪中去私塾……”
  她沉默下去,没有说出来她知道他那句掩藏的明月诗句。
  沈青梧断断续续:“你还愿意和我下棋,下了很长时间……”
  沈青梧最后低头,看着自己腰下系着的玉佩。
  她知道她不应该收,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代表着不同。可她心中另一个直觉告诉她,她非要不可,她若拒绝,必然后悔。
  张行简真的待她很好很好……
  前所未有的好,比所有人都将她放在心中。她知道旁人如何看沈青梧,知道世上好人多坏人少,知道沈青梧不讨喜……在那么多喜欢她的讨厌她的人中,张行简依然是那个最不一样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是她的月亮吧。
  她看了他很多年,她了解他很多年,他不是她的千万错事中的一桩。
  沈青梧重复:“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她要回报。
  她要报答旁人待她的好。
  --
  张行简怀着期待与忐忑,还有十万分的欣喜,等待着沈青梧的礼物。
  沈青梧掀帘子进来时,见到长林居然还死赖在这里不肯走。
  真讨厌。
  她剜了长林一眼,见张行简本在出神。张行简发现她回来,才目中光微微流动,起身相迎。
  沈青梧看着他不语。
  张行简:“梧桐?”
  沈青梧看眼长林。
  张行简本没意识到长林多余,他心中一直在欢喜她的礼物,沈青梧看了长林一眼又一眼,张行简才回过神:长林怎么一直在这里?
  长林催促:“你给我们郎君准备了什么礼物?我告诉你,我们郎君养尊处优,一般寻常物件他都不放在眼中。但是你不一样,你随便给什么礼物,我们郎君都会珍惜的。”
  张行简轻咳,目中噙笑:“长林,闭嘴。”
  但他暗自给长林一个赞许的眼神。
  沈青梧竟也学着张行简之前的样子,犹豫再犹豫。
  沈青梧最后说:“我没怎么送过别人礼物。我以前送博容的剑,他也没有经常用,看起来他并不喜欢。我此时送你的,你也不一定喜欢。
  “我不像你一样,会挑选礼物。你如果不喜欢,还给我便好,我并不在意。”
  张行简温声:“你送我什么,我都甘之如饴。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和旁人不同,我会珍惜的。”
  于是,沈青梧将一瓶药,放在了桌上。
  张行简眨眨眼。
  长林迷茫。
  沈青梧说:“它是壮阳药。”
  沈青梧期待地看着张行简。她认为他这样重欲的人,应该喜欢。她虽然担心他不喜欢……可她觉得他应该喜欢的。
  这份礼物,她选得很认真,花了很多钱。她早就决定如果张行简送她礼物的话,她要回礼。
  张行简:“……”
  长林嘴角抽了抽。
 
 
第66章 
  长林此时方后悔自己为何死赖在此处不走。
  一室沉寂,他不敢去看郎君面色,也希望郎君能忘了自己。
  沈青梧将药瓶放下许久,见张行简和长林都不动。张行简垂着眼看她,那双乌黑眼睛上的睫毛轻轻眨动,不是什么特别欢喜的神情。
  沈青梧意识到人家并不喜欢她的礼物。
  心中失落只有一丁点儿,沈青梧非常无所谓地伸手要将壮阳药收走。她手碰到药瓶,一只修长的手抢先从她手下拿走了药。
  沈青梧看张行简。
  长林也敬佩十分地看张行简。
  张行简低头端详一下药瓶,抬头对沈青梧笑得春风若水:“我说过,我不会辜负梧桐的心意。”
  沈青梧淡漠地判断着他的喜恶:“不必勉强。”
  张行简含笑:“不勉强。”
  沈青梧看不出他喜不喜欢,只见他拿着那瓶药不撒手,看了一次又一次。他每看一次药,就要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她一阵。
  沈青梧蹙眉。
  她弄不懂张行简,但他既然收了礼物,她就当他喜欢了。
  放下这块心事,沈青梧轻松许多,她低头去看自己腰间的玉佩,一会儿便要摸一下,喜欢得不得了。
  而见她喜欢那方玉佩,张行简心中随之快活,也不再去纠结那瓶壮阳药了。
  于是皆大欢喜。
  --
  过年这几日,沈青梧总体心情很好。
  她平和许多,与长林等人初初认识她时的满身戾气完全不同。
  沈青梧曾经像个不讨喜的怪物,对谁都用喊打喊杀来对付。只有这样,她才能活得舒心点。而最近,长林看着,那个无法无天的沈青梧安静很多,原来沈青梧也不是只会打架,不是除了打架一无是处。
  她曾经多次对郎君弯弓射箭,要取郎君性命。
  而她此时也会待在郎君身边,一动不动地看郎君与旁人说话,并不露出不耐烦的样子。
  长林发现,沈青梧的耐性其实很好,沈青梧也愿意学很多东西。郎君与沈青梧一同扎灯笼,扎成功一只,沈青梧面上浮起的淡淡笑意,让长林觉得、觉得……
  也许三少夫人是这个模样,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三少夫人不能仅仅如此。
  长林开始觉得郎君想娶沈青梧,也许不是天方夜谭,也许真的有可能实现。
  这日夜,沈青梧在屋中伏在桌上练习大字。
  外面的鞭炮声不能让她离开屋子一步。
  一会儿,门被有节奏地敲了三下,沈青梧便知是谁来了。
  每个人敲门声都是不同的,只有张行简那般不紧不慢地敲门,那般优雅,才能让沈青梧一下子听出来。
  沈青梧抬起头。
  推门而入的果然是张行简。
  沈青梧在他开口前,迫不及待指责他:“我第一次遇到进自己的屋门,还要敲门的。”
  张行简弯眸。
  他不说他是找不见她,去她屋子时见没人,便猜到她在自己屋中。沈青梧时不时来他屋中,喜欢窝在他身边,他心里是喜欢的,自然也不会提醒她。
  沈青梧写完一个字,非常像样地放下笔墨,低头抚一会儿自己腰下的玉佩。
  她学会了打同心结,玉佩安静地系在她腰下,每日都要被她看很多遍。
  张行简忍不住问:“你还戴着博容的玉佩吗?”
  沈青梧:“自然。”
  张行简再问:“那我的玉佩,与他的,你更喜欢哪一方?”
  沈青梧:“都喜欢。”
  张行简:“那你为何将他的藏于衣内,看都不让人看。而将我的日日暴露在外……若是你与人舞刀弄枪,岂不是很容易摔坏我送你的玉佩?”
  沈青梧:“……”
  她诧异看他半晌。
  沈青梧慢慢道:“不会摔坏的。我会穿女儿家衣物了,已经很少被绊倒。我连衣服都能适应,自然也能护住一方玉佩。”
  张行简追问:“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沈青梧不耐烦他这样不停追问,硬邦邦回答:“我说了不会坏,就是不会坏。除非我死,除非我自身难保,除非我不喜欢不想要了。你可以质疑我其他本事,但是我的武力,你不用质疑。”
  这依然不是张行简想听的答案。
  但是沈青梧已经尽力了。
  他轻轻叹口气,微笑:“好吧。”
  然沈青梧睚眦必报,她反而过来质问他:“我将你送的礼物日日挂在身上,我送你的礼物,为何却不见?”
  张行简想到那瓶壮阳药。
  他戏谑:“谁说不见?我每日睡前都要将它放在我床头,日日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每日望着它自我反省,自我激励,可见我对它的喜爱。”
  他说话从来骗鬼,沈青梧半分不信。
  而且与他相处久了,沈青梧有时是能看出他说怪话在逗自己的。
  好像她是傻子一样。
  沈青梧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便不再搭理他。她提腕悬笔,继续练自己的大字。
  张行简望她半晌:“你最近刻苦十分。”
  沈青梧:“我回去军营,博容会检查我功课的。”
  张行简笑:“临时抱佛脚?”
  她不吭气。
  张行简走过来,站到她后侧方看片刻。他又逗弄着她,说了几句话,沈青梧一概不理。张行简垂眸,叹笑:“怎么,生气了?”
  他俯下身,轻轻勾她衣袖,笑容轻柔:“梧桐,与我说句话吧?我心都要剖给你了,你只是不说话,我也会很伤心的啊。”
  他靠过来时,身上气息拂来,清雅清冽,皆如月华。
  他语气中透出的那么几分自怜,让沈青梧怔忡。
  她悄悄转脸看他,他弯起眼睛笑。
  他好看的脸上,虽然在笑,眼中的笑却是有几分落寞自嘲的。就像是……她真的伤了他的心一般。
  沈青梧心中不忍。
  沈青梧开口:“你嘲笑我,瞧不起我,为什么我要和你说话?”
  张行简不动声色:“我哪里嘲笑你,哪里瞧不起你了?”
  沈青梧:“你自然不是旁人那种嘲笑,你是那种——”
  她皱着眉,想说他的嘲笑虽然不带恶意,但总归是嘲笑。博容说,别人笑话她的话,她并不用搭理。张行简既像笑话她,又不像笑话她……
  她弄不清楚这些。
  她心烦地嘟囔:“你说话的调子很奇怪。”
  张行简顿一顿。
  他收敛自己的玩笑,与她解释:“我说话习惯这样,梧桐……有时候开玩笑,不是笑话你,而是一种喜欢。你细想,我若是不喜欢与一人说话,会在对方一次次甩我冷脸子时,仍凑上去逗她笑吗?”
  他道:“我还没那么贱。”
  沈青梧垂眼思考,又诧异看他一眼。
  他愿意跟她解释,倒是激起她的倾诉欲。沈青梧说:“我很喜欢你的新年礼物,但你其实并不喜欢我的。你分明不喜欢,却还装喜欢,是为了不伤我的心吧?
  “就像博容一样。
  “但你没必要这样。不喜欢就不喜欢,我说了不喜欢还给我就是。你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麻烦?”
  张行简不动声色:“是我将事情弄得麻烦吗?”
  沈青梧反问:“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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