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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by怀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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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量快。”阿宝蹙眉, 若非大案, 怎么会连伯伯们一并拿进去,要是等到来人抄查书房,就来不及了。
  “等同他搭上话,就说家里只想给六郎送些衣裳吃食去。”阿宝想了想又道, “他要不敢也别逼他, 请他牵线搭桥也好。”
  “小人明白。”
  阿宝看着陈长胜离开,抬头望一眼对面的书房。
  这两日天阴有雨,还没到掌灯时分院中便黑压压的,燕草见她隔窗盯着书房, 轻道:“姑娘。”
  阿宝提了口气:“叫青书把书房的灯点起来。”
  燕草点头出去吩咐, 戥子从内院回来:“夫人喝了药睡下了, 七姑娘守着呢。方才许夫人写了信来,夫人精神不济,让七姑娘读了。”
  “写的什么?”阿宝虽熬了一夜,但精神还好。
  “是些宽慰人的话,前半封是许夫人写的,后半封是许家那位公子写的,说他正在替姑爷奔走打听。”
  戥子知道两家有结亲的意思,许夫人此时写信来,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阿宝的心思不在珠儿的婚事上。
  家族不倒,她才能谋到好亲,要是家族倒了……
  “娘睡了就好,对了,你明儿回家一趟,告诉红姨,免得她从别人那里听见,反而让她挂心。”
  话音才刚落,松烟来报:“少夫人的娘家姨妈来了,我叫人往里迎呢。”
  陶英红一听到消息就往阿宝这里赶,慌得压根忘了要报信。
  裴家下人们确是乱了一阵,但徐氏还在。
  管家的女人在,那便乱不起来。
  她约束下人守好各道门,更不许有趁机偷盗的。此时徐氏正陪着裴老太太在佛堂中,告诉裴老太太得把老四老五喊回来。
  裴老太太不肯点头。
  她一听到衙门拿人,吓得手中佛珠都拿不住了,这时把她的亲生儿子叫回来,可不就是送人进衙门去吃皮肉苦?
  “老四从不惹事儿,老五就是个白身,他们回来能顶什么事儿?”
  “都是六郎要显能耐,他还不如他爹!老三还知道自己没甚才能,六郎会读些书的,倒守不住拙!”
  之前她不愿意儿子们离开京城,此时又不愿意儿子们回来。
  徐氏立在佛堂中,两手叠在身前:“母亲还不明白么?若只是六郎,那还是三房的事,可……大爷和二弟一并都去了,四弟五弟躲不了的。”
  裴老太太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徐氏看向她时,还颇惊讶,老太爷走了,她也不曾慌成这样。
  丈夫死了没事,儿子不出事才最要紧。
  信是无论如何都要写的,但裴老太太非要派陪房的儿子跟着一道送信。
  徐氏依旧叠着手,也依旧是那个口吻:“母亲,族里的长辈说不准会派人来,也会敦促四弟五弟快些赶路。”
  叫人报信,让他们别来是行不通的。
  这些事,徐氏办完就差人通报给三房,裴三夫人如今躺在床上养病,婆子们便干脆都报给六少夫人。
  门上的人也知道此时三房是六少夫人主事,一看马车是林家来的,赶紧开门。
  说话间,陶英红已经进了留云山房来。
  送亲的时候直送到内院婚房去的,还是头回到卷山堂来,心道住在这儿不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可眼下哪有闲心说这些,拉住阿宝便问:“我听说了,怎么回事?不要紧罢?”
  阿宝自然是安慰她:“没事儿,就是问话而已。”
  “偏偏你爹又不在京里。”再想到韩征,陶英红鼻尖一酸,她拿出袖中的信塞到阿宝手中。
  阿宝看这举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卫夫人想帮忙,可卫大人不愿意伸手,连回信都不许她回给裴家。
  她打开信,果然如此。
  陶英红急问:“说的什么?可有法子?”
  阿宝摇了摇头:“卫家怕惹事儿。”既是《正气集》案,那实在是牵连太广,别人不肯帮忙也是寻常。
  陶英红狠狠:“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咱们几十年邻居了!难道你爹就没在战场上帮过他?狗东西!”
  反是阿宝抚她的背:“犯不着为这事生气。”几回下来也该清楚卫大人的为人,写这信的时候,也只报着一线希望。
  “如今怎办?”
  “一,是看看几位嫂嫂的母家有没有能帮手的。二,是得靠同侪同窗。”
  信送出去已有半日,到这会儿,还没有上门来的。
  陶英红想留下陪伴阿宝,可又没这个规矩,她看着阿宝千叮万嘱:“就是出事儿,也得吃也得喝也得睡,知不知道?”
  阿宝点头,打小家里就这么教她的,她也是这么做的。
  她保证了也没用,陶英红依旧不放心,非得留下亲眼看她才安心。
  戥子见状道:“我去厨房传饭,叫她们做两份菜。”一半荤一半素。
  食盒一提上来,阿宝先闻见辣味儿,没闻到味时,她还真是没感觉到饿,闻到辣味这才想到忙了一天了,只喝了碗八宝藕粉。
  盒盖掀开,那辣的是麻婆豆腐。
  一盘麻婆豆腐,一碗御田香粳饭。
  在厨房眼里又是些粗食,可偏偏就是这粗食才对阿宝的胃口,旁的菜一概不吃了,就让戥子拿碗来。
  半碗米饭加半碗辣豆腐,用勺子拌着吃。
  六少夫人吃得简单,但亲戚来了,厨房炖了酒酿清蒸鸭子送上来。
  此时正是京城人吃鸭子喝羊汤的时节,但酒酿鸭子已经有汤,厨房便做了些白切羊肉,知道姨夫人也是吃辣的,几碟小料辣油配肉。
  陶英红见厨房送上来的菜色,就知裴家还有人在管事,没乱到根上。
  阿宝在回娘家那几日解了禁,陶英红便知她与裴观两口子吵架。此时鸭子羊肉上桌,阿宝一筷子都没动,就知已经和好了。
  陶英红心底松了口气,这孩子轴得很,若没说开,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眼看阿宝用麻婆豆腐拌饭,把一盘子豆腐都吃干净了,陶英红才放下心,走时说:“咱们还有些旧邻居,我都打听打听去。”
  阿宝胃中辣烘烘的,外头落雨,身上也不寒。
  看了眼罗汉榻上放的小包袱:“该添点辣酱。”
  裴观这一年跟着她也算能沾辣了,不似原来,舌尖一碰就辣得面红。

  也不知他挨没挨饿,受没受冻。
  燕草立时道:“我这就预备。”
  丫头们都想说些什么哄得阿宝宽心些,可眼下府中处处风声鹤唳,还有什么哄得姑娘开颜呢?
  燕草戥子留在屋中默默陪她,结香几个早早溜回屋去。
  福儿这几日宛如惊弓之鸟,进进出出都跟在姐姐身边,连络子都不打了。螺儿拍拍她:“给你灌了汤婆子,你先睡罢,我再扎几针。”
  福儿披着小袄坐在被子里:“姐姐,会不会……”会不会又抄家。
  “呸!”螺儿啐上一口,“别想那丧气的!咱们姐妹就在一块,再也不分开了!”
  福儿垂下眼眸:“咱们当然是在一块儿的。”说完这句,仿佛放下什么心事,往被窝里一钻。
  雨越下越大,阿宝不说要睡,燕草和戥子便守着她不动。
  戥子撑头坐椅边,先还睁眼陪着,夜越深雨越大,屋子里暖气熏得她昏昏欲睡。
  “是不是有人拍门?”阿宝坐在罗汉榻上,手里握着握书,她实在没法子静心安眠,干脆夜读。
  燕草手拿花绷,听见阿宝这么说停下针来,凝神听了会儿才道:“像是有人在拍门!”
  “快!”
  燕草披上袄子打开屋门,阶前亮了一片,暖气热烟涌进雨里。
  那边守书房的青书松烟也听见叫门声,撑伞去开,是陈长胜回来了。
  陈长胜一身湿气进屋:“少夫人,都打点好了,明儿就能把东西送进去!”
  他又找冯瑞,这回却不是在左右谏司附近,而是跟着冯瑞走了好几条街,这才上前亮明来意。
  如今衙门里有齐王坐镇,各处满满当当都是人,冯瑞回去也不是睡觉休息的,是好几天没换衣裳,回去换一身干净的。
  他见着陈长胜还是害怕,但陈长胜说:“冯大人不必惊慌,小人只是来问我家公子可还安好。”
  这个冯瑞还是敢说的:“裴大人并未下狱,他受齐王优待,在后衙小院里住着。”
  陈长胜笑了,又问:“不知方不方便带小人进去,给我家公子送些干净衣裳。”他都看过了,左右谏司人来人往,一共两班门哨。
  其中一班查得松些,想想办法,总能混进去。
  谁知冯瑞刚听这话就吓得面如土色,他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我我……”他在国子监中苦读十年,之前在乡里又读了十年,刻苦攻读二十年,才刚八品。
  稍有差池,非丢官不可。
  陈长胜一把拉住他:“小人也知为难冯大人,只想请冯大人指条道,是谁看着那个院子?”
  冯瑞咽了口唾沫:“倒是,倒是有一个,据说他收了油水就肯办事。”昨儿还有个刚从狱里拖出来的,家里银子给足了,金禄还给请了太医来看诊呢。
  金禄和那一班皂隶就在衙门外的酒楼铺子里用饭,他带陈长胜绕回去,就在巷子里指了指二楼:“那个便是……”
  冯瑞一文钱也没敢收,陈长胜刚要摸襟口,他吓得转身便跑。
  酒楼铺子里人多嘴杂,陈长胜一直跟着,这伙人吃完饭又去了娼院。
  陈长胜就在他们隔壁叫了一桌酒,瞅准了空,塞给女伎一张五两的银票,让她想法子把金禄请过来。
  金禄到了隔间,一看陈长胜的打扮模样就知他是哪家的长随。
  这些日子来他这儿走关系的,只要不是让他放人的,送东西那就是一抬手的事儿,请医问药,也不是办不到。
  端看给多少银子。
  “这事儿嘛,那也不难办。”金禄坐下,陈长胜赶紧给他倒了杯酒,还立起身来以示恭敬。
  “您请说。”
  “看你是想找谁,想办什么事儿?”他挑起块鱼肚肉嚼在嘴里。
  “小人是裴府的长随,一来是想跟金大人打听干系。二来是想见一见我家公子,给他送件冬衣。”
  金禄知道齐王有意招揽裴观,裴家的事,压根就不算个事儿。
  但就是得把场子闹腾起来,让裴观承了齐王的恩。
  本来王爷就让他把裴家男人都关起来的事儿透给裴观知道,因由要说得模糊些,毕竟没大事,情况要说得糟糕些。
  可裴观这人,虽是个读书人,但看着鬼精鬼精的,倒不一定肯相信他的话。
  正好让裴观的长随去,心腹说的话,他才更相信!
  虽是正中下怀,但金禄这时不刮油水何时刮油水:“要快,若是审得严了,那可动弹不得。”
  金禄又上下打量他一眼:“再有,事儿虽我来办,但底下的兄弟们,也不能当睁眼的菩萨,须得叫他们睁只眼闭只眼。”
  “是,是,那是自然。”陈长胜连连点头,先奉上三百两银子,“这是给金大人的。”又替他们包圆了酒水席面的开销。
  “事成之后,我家主人还有重谢。”
  二人说定了,尽快安排见面。
  阿宝听完:“你办得很好。”
  陈长胜躬着身:“不敢当,请六少夫人将东西给我,明日傍晚由我送去。”
  阿宝摇摇头:“不是你去,是我去。”
 
 
第165章 【一】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当然不能以裴观夫人的身份去。
  她打算扮作男装。跟红姨上京城的时候, 她就扮过男装,只是那时她纪还小,扮男装更可信。
  一路上与林伯有商有量, 别人都只当她是家里的小少爷。
  如今进京两年多了, 早就养得肌肤莹白如玉。身量虽比寻常女子要高挑,但窄背细腰怎么也不像个男子。
  戥子捧着妆镜, 仔细打量阿宝的脸:“眉毛要再画得粗些, 把脸涂涂黑……”就像以前那样。
  这事儿阿宝以前干过:“去掏点锅底灰来。”
  她们上京的时候, 用的就是这个把戏。
  就算偶尔不涂也没什么, 她扮作小少爷,白点嫩点也寻常, 如今可糊弄不了。
  燕草道:“粉容易掉,不如这样,我用香膏子调上锅底灰,先把脸抹黑了, 再把眉毛画浓, 唇画淡。”
  燕草擅画,用锅底灰加膏子调出好几种颜色出来。
  这事阿宝没打算瞒裴珠,干脆将她一起叫来:“傍晚我会坐小车离开,我去后, 你便在家安抚母亲, 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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