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by怀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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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也不是,几个婆子最后咬定了:“必是少爷瞧他不顺眼!叫你撞上了,要不是不能明说呀,没准还想赏你呢!”
许知远换了身衣裳回家,瞒不过贺妈妈的眼睛,这年前刚做的新衣,污糟糟的带回来。她问白茭:“你们俩跟着哥儿去的裴府,怎么衣裳弄成这样?这是掉水里啦?”
那衣裳干是干了,但上还留着泥渍,贺妈妈不过是随口说的。
白茭笑了,比起大拇指:“妈妈料事如神。”
贺妈妈惊了:“真掉水里了?在裴府里掉的?”
“可不就是掉水里了,就在裴府掉的,裴家的七姑娘看着咱们公子掉到水里的。”未来的少夫人,也不知嫌不嫌弃少爷这样子。
贺妈妈明白了,裴家请自家少爷去,原是想让两人见一见。
她气不打一处来,进了许知远的屋子就伸手拍他一巴掌:“多大的人了,怎么这般毛躁!这可怎么好!”
许知远“哎哟”一声,莫名挨了打,他也不生气:“妈妈,我今天见着裴姑娘了。”
贺妈妈打了一下不不够出气,又伸手打了一下:“见着人了,你更该像个样子,怎么在外头都还好好的像个人样子,偏到裴家就掉水里了?”
“你这样子,要是裴家姑娘嫌你太憨可怎办?”
“不会罢。”许知远想了想,裴家姑娘确是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他跌足道,“这可怎么好,我把她吓着了。”
他一跌足,倒把贺妈妈吓了一跳,等他又问一回,贺妈妈忍气温声道:“不如念念收惊神咒?猫惊狗惊孩不惊嘛。再打把金锁银锁,送去给裴家姑娘压压惊。”
这些都是给小儿收惊的法子。
“真的?此法可行?”
贺妈妈扭头就走,她一把年纪,可生不起这个气。
许知远来做客掉进水里这事,依旧还是传开了,因罚过了婆子,又给许家送去了压惊的礼物,倒没人知道裴珠也去了花园。
但裴瑶裴珂是知道的,裴珂问:“他真的掉水里了?”
裴珠抿着嘴,一个字也不肯说,裴珂还要问,被姐姐拉住:“不是说了,桥上有冰,滑了脚摔下去而已。”
正说着,小满来了:“许家送喜饼来看看样子,若好就定下来,夫人叫我送些来给七姑娘。”
原话是说,让珠儿也尝尝她自己的喜饼。
一样是枣泥的,一样是玫瑰的。
“许家说了,先定二百盒枣泥的节里给亲戚们报喜讯,等到春天就送玫瑰的。”
裴珠满面飞红,这些日子母亲件件事都带着她,从嫁妆到嫁衣,怎么办的她都知道。
“到了这一关了,该知道的得知道。”裴三夫人如是说。
小满又把一只红盒奉上:“这个,是许家送来的,说是给姑娘的小玩意儿。”
“搁下罢。”
“是。”
裴珂眼睛直盯着红盒子看,她好奇送了什么,但又不好意思张口,直到走时还悄悄问她姐姐:“你说许家会送什么?”
裴瑶知道妹妹这是闲的没事干了,一指头戳了她:“你呀,你那眼睛直盯着,就没瞧见七妹妹脸红?”
“不论送的什么,长辈们都看过,绝不会越了规矩的。”
长辈们正在上房里商议来年春天的婚事,那盒子送过来,当着裴三夫人和阿宝的面打开了。
裴三夫人见了盒子里的东西,一时不好评判。
“给珠儿送去罢。”
阿宝飞快扫一眼,就见盒中摆着一把金锁,看得太快没瞧见花色。
裴观也送她一把长命锁,这二人,难道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第191章 悲喜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这一年岁末, 三房人人忙得脚不沾地。
将要过年,年后要除服,跟着七姑娘要出嫁, 三夫人又要回家省亲, 忙的事儿多着呢。
虽忙些,丫头婆子们脸上都喜气洋洋, 六少夫人刚接了三房的管事权, 就给下人们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
裴三夫人本还想提点她的, 没想到她自己先说了:“就到年关了, 开年这许多事要忙,我又是新官上任, 须得给些甜头。”
裴三夫人连连点头:“很是,珠儿的事办的急,原还想着从定婚事到发嫁,怎么也得一年。”没想到定得这么快, 还这么如意。
从报恩寺请了几个吉期来选, 上半年就只有春天的日子最合适,裴三夫人又要回家省亲,她还想在家里住上一年半载的,对陈妈妈说:“等我有了小孙孙小孙女儿, 那时再回来也有意思。”
陈妈妈笑了:“说不准双喜临门。”
裴三夫人又忧虑:“你说这刚除了服我就走了, 阿宝能不能担得起来?观哥儿如今是翰林侍读,除了服自有交际……”
“别想太多了,你什么岁数了?老夫人也高寿了。”
裴三夫人一听这句,想到母亲的年岁:“是, 六十整寿, 我是得回去。”
她先还不放心, 阿宝理事时,她便坐在阿宝左近,听她怎么料理珠儿的婚事。
“去岁家里办喜事,都是裁了新春衫的,用过就收了起来,倒不用再裁。”家里办喜事,丫头婆子们也要穿喜庆新衣。
但去岁的新衣,只穿了三日就都换成孝衣,过了年拿出来也还是簇新的,办喜事的时候正好穿上。
事儿办得急,能轻省一桩是一桩。
年事与婚事撞在一块,阿宝给下人们排了两班,一班只管着洒扫除尘,糊裱窗户,送礼节,蒸糕贴春。
另一班只管开库收点嫁妆,制喜服绣喜帐,给裴珠裁新衣做新鞋子,打金银头面,还有去许家量房配齐家具。
两班人马各司其职,在留云山房进进出出,阿宝还想着裴观在家,年前也有往来交际,这么办事不便。
就去了内院,专让人理出花厅。设下床桌榻,她就在那里办“公务”。
“等年事忙得差不多,再替娘预备回娘家省亲的东西。”
裴三夫人叹服,悄悄同陈妈妈道:“比我刚当媳妇的时候强得多。”
便是现在,裴三夫人也没这理事之能,陈妈妈冲她一笑,她便知道陈妈妈在想什么,是笑她自己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裴三夫人也不恼,她拿出了裴珠的嫁妆单给阿宝:“自她七八岁起,这些东西就在慢慢备着了。”
裴珠的陪嫁中有两个庄子,十六间铺子。
到时管事帐户庄头的身契全都交给裴珠带到许家去,这也是嫁妆中的一项。
这是裴三爷留给女儿的,他病榻上把这些划给了女儿:“珠儿虽是庶出,可我也有子慕和珠儿两个孩子……”
给女儿备下这份嫁妆,拿到哪儿去都不算简薄了,等珠儿到了年纪要议亲的时候,男家也能高看她几分。
“他那么个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一辈子就只知道写诗,临了临了,倒能想起女儿来。”
裴三夫人那会儿已经不想旁的了,眼看丈夫病重将死,最后这点愿望,她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许家聘礼给的厚,又数着日子送东西来,裴三夫人感叹道:“外头瞧着,还真不知许家这么殷实。”
只看许夫人和许知远,压根瞧不出许家有多少家底。
许夫人是孀居,衣饰并不奢华,又长年茹素。再看许知远,年轻轻的公子,除了读书,也没什么嗜好。
城中的大家子,爱金石篆刻的有,爱收集古画的有,好香道好品茗的也有。
如萧思卿这样什么都玩,样样都精通的人不多。但似许知远这样,样样都不沾的也少,只有贫家子才会如此。
“似这样的才好呢,这才是里子实惠。”
因许家如此诚意,裴三夫人还选了些自己当年的陪嫁给裴珠。
“这嵌玉的首饰盒子,是我年轻时候用的,正合适给你。”上面是石榴葡萄,裴三夫人这个年纪早就换了仙鹤灵芝的。
有给裴珠的,自然有给阿宝的。
阿宝直乐:“娘,你要当散财娘娘呀?又不是我备嫁妆。”
裴三夫人戳她一记:“才刚说你稳重,就又胡说上了。”本来这些就都是给儿媳妇的,早给晚给都一样。
这些东西源源不断送进卷山堂里。
连裴观都奇:“怎么添了这许多东西?都是母亲给的?”
阿宝点头:“可不,娘开了库房,看着什么合适就送给谁。”连裴瑶裴珂都得了好几样,两人急赶着给裴三夫人做了一幅暖耳,一双睡鞋。
“既是母亲给的,那你就收下。”外头下起雪来,裴观脱了斗蓬抖落肩上积雪,又在炭盆上暖了暖手,“对了,陆兄送信来,说年后就能把他夫人接走上任。”
“真的?大妞真要走了?”大妞怎么没说?
裴观升官,大妞先还说要来,后来又只是送了礼。
这样的大好事,她竟能憋得住不说。
只是片刻,阿宝明白了:“她定是害怕了。”刚成亲的时候欢天喜地要跟着丈夫到外任去,临到要上船时,又被婆母给扣下。
阿宝想了想,送帖子去陆家,请大妞过府。
大妞立时回帖,第二日就坐着车兴兴到裴府来了,戥子到门口去迎她的时候,她瞧见戥子便眼睛一弯,还似旧时模样。
进了卷山堂,阿宝还没说话,大妞一把拉住她:“你不请我,我也要来了!”
“午饭我要吃辣的!”
阿宝扑哧轻笑:“还用你说,我早就吩咐过厨房了。”
“我在陆家一口辣都吃不上,也只有回娘家时能吃一顿。”
她是崇州人,打会吃饭起就会吃辣,一年三百六十日,能吃辣的日子不过十天,怎能不瘦。
大妞脸色倒还好,她絮絮道:“就要过年,管事权我是没有的,但她们又瞧不得我太安闲。”
明明不肯把一点权利交到她手上,却偏偏要说是陆母疼惜她,说她在享清福。
阿宝心疼大妞:“那她是不是要装病了?让你侍疾去?”
大妞听了就乐:“她现下不敢。”
“不敢?”
“有缘故的,见了珠儿,我一道说。”
阿宝伸手摸摸她:“成啊,今儿咱们去水阁里吃暖锅子,赏雪景,好不好?”
“成啊!”大妞也学着阿宝脆声答应,有些愧疚,“上回你送信来,我爹怎么也不肯帮忙,等你家的升了官,他又后悔了,叫我跟你多走动走动。”
也正因为卫大人让大妞来趁热灶,她才会改了心思,原本要登门的,改成了送礼。
“珠儿呢?我听说珠儿定了亲事,也有东西要送给她。”
她给珠儿预备的便是一张字画,一对玉镯:“许家倒是好人家,家里也殷实。”
“你也知道?”
“我哪会不知道,陆家那么多张嘴,成日围在一起便是说这些,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我都听熟了。”
阿宝从蜜饯糖盒子里挑出个芝麻糖塞到大妞手里,大妞“咔擦”咬上口,“七嘴八舌的,我只要听到她们酸,就知道这亲事好。”
还有人说,裴观升了官,明明能给妹妹挑一家门第更高的。
大妞冷笑一声:“当是谁都会拿妹妹女儿当梯子用呢。”连糖也吃不下去。
“怎么了?”阿宝听她话音不对,关切问道。
大妞脸上一淡,她出嫁一年多,每次回家,就见娘的白发更多几根。
哥嫂们在闹,小妾又不断。
“我有时真不知道,升官有什么意思。”
卫大人往上升了一级。
大妞的两个妹妹打小就生得好,因是姨娘生的,卫大人并不拿这两个女儿当回事。
“我那两个妹妹,被我爹定出去了。”一个是当继室续弦,一个竟是与人作妾。
阿宝怔住:“可你那两个妹妹,大的也不过十四啊?你娘……”
“我娘自然不肯,她答应了两个姨娘,不让她们当妾的。”被卫大人卖出去的两个姨娘,走的时候教导女儿跟着太太,绝不要当妾。
阿宝最后见她们,她们俩似两只失了依傍的小兽,紧紧跟在卫夫人身边。
“我娘又跟我爹大吵了一架,家里……总算是没让我妹妹给人当妾去。”但那个当填房的亲事,已经退不了。
“那人都已经三十了,儿子都十岁大了,我妹妹嫁过去,就比那孩子大几岁。”年纪这么小的继室,进了门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