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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by怀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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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上前来:“恭喜恭喜,裴大人年轻轻便入了翰林院,裴姑娘又有这么一门好亲事,这京城里的喜鹊是不是都飞到裴夫人窗前的枝头上了。”
  裴三夫人瞧见程吴二位一道穿过□□来的,可在半道上便分开了,看了就知二人是语不投机,她对程夫人便格外的友善:“大老远就看见你过来,快坐。”
  这下座中的夫人们互相换换眼色,吴夫人在外头说的那些话,必是传到裴夫人耳中,这才当场拂她。
  吴夫人脸上挂不住,儿媳妇方才一直跟在她身后,这会儿扯扯她的袖子:“母亲,水边花开得好,咱们去那边瞧瞧罢?”
  吴夫人笑了:“你就是贪玩,都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不收心。”
  一句话挑明,她儿媳妇又有身孕了,说罢看向裴三夫人。
  裴三夫人知道她的这点把戏,来来回回就是这点子事,脑子里就没别的东西。
  她听了便道:“还未显怀罢?那可不能去水边,你也别叫她站着了,阿宝,赶紧让丫头们设个软座。”
  阿宝关了半只耳朵,只留半只在听着,实在是无趣。
  可她愿见娘出这一口气,脆声应道:“是。”
  又冲吴夫人的儿媳妇道:“孟娘子跟我来罢,我让厨房单独备一份吃食给你,酒就换成果子露?”
  孟氏受宠若惊,裴少夫人竟知道她的姓氏。
  她这一路已经努力像个哑巴似的跟着婆婆身后,方才明明是为了替婆母解围,反倒被这许多人盯着。
  竟是林氏替她解围。
  阿宝记得孟氏,还知道她的名字,她叫孟五娘。
  吴家讨她就是因她家中兄弟多,进门五年,便怀了三胎。竟又怀上新胎,脸上虽敷粉涂脂,可依旧难抹出好气色。
  阿宝将她带进水阁偏厅,偏厅窗边一张美人榻,榻上铺设着软褥,花窗外几枝海棠正结花苞,粉粉白白瞧着可喜。
  她没想到林氏竟真妥当安置她,心中感激:“多谢你了。”
  “这有什么,你来了就是客,你多歇歇,吴夫人这会儿也用不着你。”
  阿宝待她好,是因孟五娘这人不错,每每她婆婆在前面嚼阿宝的舌,她都低着脸,虽不敢反驳,但也从不曾搭话。
  还曾因为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被吴夫人责骂。
  两人原来碍于种种,没能当朋友,如今却能走动走动。
  孟五娘腰后垫上了软枕,她缓缓松口气:“我在家中排行第五,六少夫人若不弃,就叫我五娘罢。”
  “我姓林,叫阿宝。”阿宝是独生女,京中人人尽知。
  孟五娘轻笑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外头人多,不必顾着我,六少夫人忙去罢。”
  阿宝看她身边处处妥当,又嘱咐小丫头多看顾些,这才出去。
  刚走到清水平台前,便听见有人夸吴夫人好福气,儿媳妇这般好生养,这才多久,她孙子孙女都有了。
  吴夫人满面得色:“会生的,那就是会生。她进门那几天,喜鹊全聚到屋檐下面喳喳叫个不停。那会儿我还奇怪,才进门报的什么喜信呀?哪想第二个月就有了。”
  裴三夫人淡淡听着,余下的人先还恭喜她,越听越是话中有话。
  如今裴家又重回朝堂,谁吃饱了撑的去触裴三夫人的霉头,都笑一笑散了。
  吴夫人身边渐渐冷清下来,程夫人坐在裴三夫人左近:“听说亲事定的是许家?许家哥儿是去岁中的举人罢?真是天作之合。”
  这样的宴会,许夫人是姻亲,自然在座,连陶英红也陪在一边。
  “韩夫人的儿子,随秦王出征,如今已经是参将了。”韩参将的母亲,谁不知如今武官比文官势头盛,又与裴夫人沾亲,自然要坐在前面。
  “裴夫人也真是,竟把这么个水灵的女儿藏得这样深,倒叫许夫人得着了。”
  许夫人一直坐着,裴三夫人请宴,她来是要来的。
  听那位夫人说完,她捧着茶盏,先点头,后开口:“正是,我儿一片赤诚。”
  许久不在交际场上见到许夫人,倒把她是个“一句闷”给忘了。
  所谓一句闷,就是一句话她就能闷死你!叫你不论肚里是有百句还是千句,全无用武之地!
  座中人皆静得片刻,这才又转身扭头,互相寒喧。
  许夫人对周遭气氛仿若不觉,缓缓吹了吹茶,徐徐饮上一口。
 
 
第198章 【二】
  嫁娶不须啼
  怀愫
  座中夫人们, 本来摸不准裴三夫人把庶女配给许家,究竟算是看重这个女儿呢?还是随手将她塞一个外头瞧着过得去的人家。
  毕竟人人都知道许夫人那个性子,给庶女找这么个婆婆, 往后的日子且不好过。
  可许家又确实小有资财, 许知远也确实是少年举人,一个庶出的女儿, 能找到这样的丈夫, 已经是因她相貌出众了。
  各家都收到裴许二家的喜饼喜报, 当时心中想的都是, 裴三夫人这嫡母算是有良心的,但也不太多。
  旁人还会因为给亲家面子, 亲事都定下来了,大面上更要好看,说些互相抬高的话,许夫人是绝不会的。
  如今亲耳听见许夫人如此说, 才知是许家来求。
  于是纷纷道贺:“男才女貌, 这天……”本想说这天底下再没比这更衬头的婚事,又怕说出口之后,许夫人会说她夸大。
  “真是,真是天作之合。”
  阿宝扯扯裴珠的衣袖, 冲她眨眨眼。
  裴珠假装吃茶, 用茶杯挡住脸,轻笑起来。
  裴家久未办宴,这回办宴之后,裴三夫人又要离京省亲, 便将有交情的人家都请了来。
  十四五岁的女孩儿们挤作一堆, 裴珠来招待, 也是让她能与这些姑娘们有点交情,往后出嫁了,这些便是她的人脉。
  年轻新妇挨在一块,都是刚当上媳妇没几年的。或已经有孕事,或还无喜信,彼此之间倒有许多媳妇经要说。
  这些人由阿宝接待照管。
  年纪再往上的夫人们,本就互相熟识,儿女的年纪也不大,一边看孩子,一面谈天。
  小孩子们凑在一处玩乐,或是摘花,或是折柳,时不时便有孩童笑闹声顺着水面传到水阁中去。
  京中人家说媒结亲,除了靠媒婆,便是靠这些宴会。
  大家伙都少有如此安闲的时候,座中人还提杯贺裴三夫人:“要不是裴夫人,咱们也没这般和乐,先祝裴夫人一帆风顺。”
  裴三夫人也是许久没这样办宴了。
  席中人先夸她儿子,跟着夸女儿的亲事,最后夸她儿媳妇能干,这样一场宴席,处处井井有条。
  看模样神态,哪有半分扭捏,全然不似小家出身。
  几个彼此相熟的夫人坐在凉亭中:“可见外头的传言作不得真,这模样这才干,拿出去也算数一数二了。”
  单要说相貌嘛,那确实不是国色天香,可站在裴珠的身边,竟没被压下去。
  而是任谁瞧了,都要说一句春兰秋瑛,各擅胜场。
  “要我说,这一位才是真正有福的呢。”其中一位夫人,用目光指了指正站在水阁平台上的阿宝。
  外头都传是林氏女无福,这才进门三日就克死了裴家老太爷,守了一年孝。
  “裴家老太爷要是活着,探花郎不得在国子监多窝上几年?哪能年纪轻轻就进翰林院?”
  这话说的促狭,分明是在调侃景元帝心眼小,可这又是大家都默认的事。
  “你们瞧瞧,她爹升官了,她那个表兄也升官了,她丈夫还升官!一个比一个升得高。”那位夫人双掌轻抚,“她不是有福之女,是什么?”
  另两个出声附和,越想越是。
  “就也是吴夫人眼浅,万事岂能不看长远。”命好不好,哪能只看三四天的事呢。
  “可不是,你就瞧吴家那个媳妇,哪回见她肚子不挺着?这脸越来越黄,咱们自己经过受过,生产是走过鬼门,再是好生养的,也不能这么接连着生!”
  看孟氏的样子,就知她气血两虚。生孩子的亏空,那得尽力补才能补回来,这么连着生,补都补不回来。
  “她倒还有脸念叨裴家许家,裴夫人能给庶女结这一门亲,真是难得。”
  三人凑在一起,喝着茶吃着点心,说些闲话。
  正说得开怀,听见平台前一声惊呼,坐得最近的那位夫人立起来,张头就见清水平台前围满了人。
  “有人掉下去了!”
  “谁掉下去了?”

  人挤着人,连谁掉下去,掉下去几个人都瞧不清楚。
  阿宝本立在水台边,听见响动箭步上前,见人把平台围得水泄不通,她眉头一皱,高声道:“散开!”
  丫头们听见她的声音,纷纷上前来帮手。
  戥子紧跟在阿宝身后,伸手拨开人群,就见落进水里的是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瞧着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她的伙伴们站在栏杆边,胆小的已经哭了起来。
  阿宝左右一望,见花丛地上横放着几杆长竹,长竹顶上挂着网兜,是清扫院子的婆子们用来捞池中落叶的。
  她单手提起来,立到石栏杆上,把长竹伸进水中:“抓住杆顶!”
  网兜只是用来套落叶,兜儿太小,女孩太大,套不住人,但能让她抓着竹杆顶端,好将她从水中捞出来。
  四周俱是惊呼尖叫声,那女孩又在水中,四肢扑腾个不住,根本听不清岸上人在说些什么。
  “噤声!”
  这声一出,四下里渐渐静下来。
  其实看见孩子落水的人并不多,只是惶恐害怕一人传一人,个个都当出什么天大的事。此时四下皆静,个个屏住呼息,就只听见水声。
  裴珠陪在裴三夫人身边,裴三夫人问:“怎么样了,人捞起来没有?”
  裴珠白着脸摇头:“听动静像是没有,已经去叫人了。”
  人还没来,就听见又一声“扑咚”入水声,裴三夫人握着裴珠的手立起来:“怎么?又有人掉下去了?”
  裴珠也不知,隔得片刻小满来报:“少夫人跳下去,已经把人捞上来了。”
  这两句,惊得裴三夫人说不出话来。
  原是阿宝拿着长竹,那女孩也确实抓住了。
  可阿宝有力,那女孩却无力,竹杆入水又滑,她身上衣裳又湿,抱了两回,又都滑脱开来。
  阿宝便用长竹一戳,水深不过半杆高,那女孩儿脚不着地,但她却勉强可以。真等会水了的小厮来救,还不知要呛进去多少水。
  干脆跳下去,果然贴着桥的地方,水深只漫过她胸口。
  溺水的人力气极大,抓着了什么就要把人往上拖,阿宝一胳膊将那小姑娘抬起来,又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没事!”
  小女孩这才停下,阿宝胳膊上已经被她挠了好几下。
  她在水中只见眼前红绿色的人影不住晃动,脑门挨了一下,这才知道已经有人将她捞了起来。
  水没呛进去多少,咳嗽过后,哇一声大哭:“娘!娘!”
  岸边的婆子丫头们先将女孩拉上去,跟着再将阿宝拉上去。
  丫头们拿来软毯斗蓬,软毯将女孩裹起来,斗蓬罩在阿宝身上。
  二人身上都是一样滴水,阿宝抹了把脸上的水,浑身透湿还指挥若定:“甲组的人把这地冲冲干净,乙组的人把孩子们都带到花厅去玩,不许再靠水边。”
  为办宴席,她把传菜的,侍候的,引位的,分成了甲乙丙三组,忙中就不出乱了。
  一时也找不着那小女孩是谁家的,干脆把她一道带去了鱼乐榭。
  立春千叶几个已经预备好了澡桶,先用热水冲过一遍,再坐到盆中,用热水浇浴。
  前面还有宴,得赶紧收拾好了才成。
  戥子给那女孩儿擦头发:“你怎么掉到水里去了?你是哪家的姑娘?”
  那小姑娘先还不肯说,半晌才说:“我也不知是脚滑了,还是被人撞下去的。”小孩子玩闹起来没个轻重,推搡之间,把在最外头的她给撞下去了。
  她的衣裳都湿了,全要换新的。
  偏偏阿宝这儿没有小时候的衣服,还是荼白送了套衣裳来:“我们姑娘让我送来的,这是姑娘原来穿过的,瞧着应当合身。”
  还真是合身,十来岁的女孩,穿上裴珠小时候的旧衣裳,全不是方才落到水里扑腾的模样,看着斯文白净,瓜子脸柳叶眉,十分秀气。
  三月水还凉,怕她得伤寒,厨房煎了红糖姜汤来。
  戥子替她换上衣裳,又替她烘头发:“你几岁了?你这头发还得烘一会儿,先把这汤喝了。”
  “我九岁了。”她依言喝起汤来,小口小口吹着,把汤喝尽了。
  “你身边怎么没丫头跟着?”到这会儿了,竟还没找她的人。
  女孩儿低头不言,戥子还待再说什么,立春冲她连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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