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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by怀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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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京城,他身边的能人倒多起来了。
  “不要着急。”张皇后看着儿子,“老实点儿。”
  每次都是这句话,齐王听得耳朵起茧,如今大哥有军功,二哥是正统嫡出,他进了京城还一无建树。
  这次南郊祭天,父皇也将细务交给了太子,他怎么能不急。
  母后就是过分小心了。
  面上应承,回到王府招来幕僚,私下动作。
  离祭天地的日子越近,朝中议论声越多,连国子监都有学生私下议论。
  裴观写信给几个学生,让他们在六部中不要谈论此事,不日便有定论了。就怕他们年轻气盛,妄议此事,别的还罢了,这事就是景元帝心中的一根刺。
  陆仲豫私下问裴观:“不会真以太子礼下葬罢?”
  “必然。”就是这个月,该下旨意了。
  “当了五年皇帝的太子?”
  “慎言。”
  “我在你这儿才说的。”
  “我是怕你在酒桌上喝多了,秦楼楚馆人多耳杂。”裴观一边点评学生文章,一边说道,“你这些日子收敛些罢。”
  “我就是想不收敛也不成啊。”他嫡母宋氏自食恶果,宝贝小儿子四处求亲不成,但她又另有说辞,都怪二儿子陆仲豫顽劣不堪,这才拖累了弟弟。
  “如今我可是口袋空空。”宋氏断了他在外头的花销,花酒是喝不了了。
  “你赚得还不够多?”裴观也是后来才知道,陆仲豫抽成报虚帐,在行院里花五两报十两。
  反正已经担了污名,干脆攒点私房。
  这些年也攒了些家底,有钱归有钱,但还没办法置下私产。
  裴观提醒他:“那钱你存着也行,换成金锭也行,可不能去放京债。”京债就是印子钱,这两年炒得火热,过两年陛下会严罚放京债的官员,再贪图利钱也不能入局。
  “我知道,再说我那些钱,离要放债还远远不足,你当人人都似你这样有钱?”他一个庶子,平素除了俸禄就是月钱。
  嫡母都已经叫人将他勾到行院中去了,那他还客气什么,自然要刮她一层油。
  “我看中几处田产,能不能以你的名义买下来?”陆仲豫就是为这个来的,裴观这人眼睛里就没钱,找他是最合适的。
  “这有何难,我差人去办。”裴观说完又提点他,“我是认真的,这些日子不论你有钱没钱,都少出门。”
  齐王的人就快上表了,奏请陛下以太子之礼将那一位下葬归入皇陵。
  他摸准了陛下的心意,可这件事景元帝只想从群臣口中听到,不是从儿子嘴里说出来。
  “放心罢。”陆仲豫说完,想起卫三来,“对了,有个姓的卫的禁军总旗,你认不认识?他家跟林家相熟,我们在席上碰见,喝过几次酒。”
  卫三有意无意,总会打听几句裴子慕的消息。
  他虽小心,可几回下来,陆仲豫还是有所察觉:“你跟他是不是有旧怨?”
  裴观一听便笑:“只打过几回照面。”
  他没有把卫家跟林家提亲的事告诉陆仲豫,再信任陆仲豫的为人,这些事依旧不方便说。
  卫家跟林家提亲的消息,裴珠一回家就禀告了裴三夫人。
  裴三夫人急了,她瞧中的儿媳妇万一叫别人讨去了,可怎么好?
  别家的还罢了,既是打小就知根知底的人家,万一真成了呢?林家这么疼女儿,说不准就真为了实惠,将女儿嫁进卫家。
  裴珠斜签身子坐着,看母亲皱眉,垂眉轻声道:“母亲莫急,依我看……我看阿宝并不在意的。”
  她想起廊中灯下那一幕,脸上发烫。
  可再多的,她一个未定亲的姑娘说不出来。
  裴三夫人哪能心定,也顾不得儿子醉酒,把儿子叫过来:“你知不知道,卫家向林家提亲了!”
  裴观喝了几盏凉茶,解了几分酒意,这才知道卫三为何跟他争先后,又为何会用那种目光打量他。
  上辈子他就喜欢阿宝么?
  那,林家出事的时候,卫家为何没有伸以援手?当时可还没有尚公主的事。
  是因为上辈子那时节,林家还不像今生这般得圣眷?
  不论是卫家惧怕齐王府,还是因为别什么,他既没有伸手,那便不足为虑。
  裴观这么想,裴三夫人却不这么想,她让陈妈妈把黄历拿出来:“咱们得再使使力气,什么浴佛,中秋,重阳,登高赏菊,能邀的都邀,能请的就请。”
  誓要将阿宝拢住了。
  裴观看母亲这样忙碌,心中再三思量,还是没将他跟阿宝通信的事告诉母亲,免得旁人觉得她轻浮。
  也免得母亲,再将他赶出上房。
  “只打过几个照面?”陆仲豫听见裴观这么说,呵笑了一声,“你还想瞒我?我都打听过了,你就不着急?”
  他跟裴观在办的事,不能轻易被人知道,卫三来的莫名,自然要查查底细,一查就打听到些闲话。
  卫家有意要跟林家提亲,卫夫人还请了官媒。
  裴观扫一眼案边桌上的小信匣,这个匣子是专替她预备的,食盒大小的信匣,已经半满了。
  “你怎知道他是打听我,说不定,是在打听你。”裴观意有所指。
  陆仲豫听了怔住:“打听我?打听我什么?”自己能有什么让卫家打听的?
  裴观卖了关子,却不再说了,再往下说便牵扯到卫家的姑娘,不合适。至于卫三嘛,算着日子,他快尚主了。
  九月末时,齐王上奏,景元帝收到奏折,气得摔了出去,半晌才又让严墉捡回来,压着火气应允。
  将他九弟以太子之礼下葬。
  转头大加赞赏太子,说他将南郊祭天的细务办得妥当。
  齐王办成这样一件大事,却未得嘉赏,这才明白自己事情是办对了,可却失了圣心。
  外头纷纷扰扰,阿宝全不知道,她管着家中上下做冬衣、买皮货、腌小菜、囤粮食,预备着好过冬天。
  买了几块皮子,将雪白兔毛滚嵌在骑装领口。
  “十月武岗山里冷得很,骑装得做得轻软。”除了领口嵌毛,螺儿还给阿宝做了顶兜帽短斗蓬,滚了一圈厚毛边。
  阿边戴上兜帽斗蓬,脚上踏着靴子,腰间还挂上软鞭,又精神又英气。
  两手一拢,把自己裹在锦色斗蓬中转了个圈儿,白毛边掩住脸,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戥子一拍巴掌:“倒像是戏台上的穆桂英。”
  阿宝乐了,拿出她爹给她的弓箭比划:“等着罢,我给你们一人打一张兔子皮回来。”
  “那说定了,咱们一人做一个暖手筒。”
  阿宝照过镜子,自己也觉得精神得很。
  忍不住便想,裴六郎看见她这身打扮,会说什么。
  他能不能射到猎物?要不然到时候,均一只兔子给他。
 
 
第70章 秋猎
  嫁娶不须啼
  怀愫
  丹崖翠岭, 万骑交驰。
  两列禁军在最前边开道,景元帝骑马在中,文武大臣随侍其左右, 勋爵贵眷则跟在队伍的最后。
  一路彩旄黄幄, 碧树晴霄。
  阿宝一身斑斓锦衣,系着短斗蓬, 蹬着羊皮小靴, 早就等不及要上山猎兔子。
  卫三本在队伍的最前面, 一出城门, 他便牵着缰绳放慢步伐,等到一队人过去, 便掉转马头往后骑,在人群搜寻阿宝的身影。
  目光所及,一眼便将她认出来。
  她骑在大马上,一张脸被兜帽遮住大半, 乌黑发辫垂在胸前, 一双眼睛左右四顾,骨碌碌的打转。
  卫三不由轻笑,轻夹马腹跟在阿宝身侧,想同她搭话, 又不知说什么好。

  不正经的时候有一百句话能同她说, 正经起来,反而一个字都挤不出。
  阿宝的弓箭挂在马背上,前队的人走得快,越往后就越慢, 出了城才能驾着马小跑两步, 她正环顾四周看新鲜, 扭头就瞧见了卫三。
  “你怎么到后头来了?你们不是要开道么?”
  裴六郎是随侍的文臣之一,写信把皇帝秋猎是如何安排的,都告诉她了。他自有职责在身,要得闲才能来找她。
  阿宝想到这句,有些面热,好在她一向面颊红润有光,别人也瞧不出来。
  “是……是你哥托我来看看你的,他怕你跟不上。”卫三随口胡扯。
  阿宝白了他一眼:“我怎会跟不上,我好着呢。”
  卫三低头“哦”一声,又打量她两眼,这才把目光投向亲妹妹大妞:“你跟阿宝,你俩互相关照着。”
  说完骑马离开。
  大妞从鼻子里头哼哼出一声来,好嘛,分给她的就那一点余光?这都还没娶媳妇呢,眼里就没她这妹妹。
  裴珠坐在最后面的车里,阿宝在马队人群中穿梭自如,她小跑一阵,就又再调转马头往马车边去。
  “怎么样?山路颠不颠?”
  裴珠坐在车中,车上垫了厚厚两层垫子,腰背靠在软枕上,还是觉得有些颠簸:“不要紧,到了行宫就好了。”
  她还是头回去秋猎,瞧见什么都新奇得很,坐在车中倒不觉着难受。
  车中也预备得齐全,又有温瓶又有食盒,荼白还预备了几盒蜜梅子,觉着不舒服就含一颗。
  裴珠捡出几样点心来,用油纸包住,伸手托给阿宝:“你尝尝,我做的蜜饯果子。”
  阿宝骑马往前给大妞送一些去,大妞的骑术远不如阿宝,在这么密的车队马队中穿行没她灵活。
  大妞捏了个颗蜜煎樱桃,只敢含着不敢咽下去,骑装做得太紧,多一口都塞不下。
  阿宝如鱼入水,骑着马前前后后来回穿梭,没一会儿后队的贵眷们都知道队中有个穿锦衣的姑娘骑术了得。
  还有人问:“那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从没见过?”
  阿宝极少出门交际,在京城里名声传得响,认识她的人却不多。
  宝华郡主本想骑马,却被母亲拘在车中,正掀起车帘看景散心,一眼就瞧见阿宝,看她在车马中穿行的自在模样,新仇旧怨涌上心头。
  荣庆公主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出去,瞥了她一眼:“抄了几本经书了,还没心静?你若再惹事,就把你送到老夫人身边长住。”
  永安侯老夫人长年茹素,是个在家的居士,天不亮就要起来做早课念经,睡前又要做晚课,一年三百六十天,经不离口。
  宝华一听就头皮发麻,往帘外瞧上一眼,愤愤放下车帘。
  可心头气难平,想个什么法子既能作弄她,又不叫母亲知道?
  除了宝华,后头一辆绿绸香车也掀起车帘来:“那姑娘是哪一家的?”
  崔显躺在车中,两个美婢端茶奉果,他无意中瞥见阿宝,目光透过纱帘在阿宝身上绕了几个来回。
  这腰这背,这般身姿,好像曾在哪里见过。
  一个随从道:“不知,要不要问一问?”
  崔显挑开纱帘,细看那女子,身着骑装,坐在马上更显得腰细腿长。再看她轻夹马腹,身姿婀娜,多瞧上两眼,心头实在痒得厉害。
  吩咐:“打听打听去。”
  另一个随从满脸为难,王妃才刚吩咐了,不许惹事生非。再说能跟出来秋猎的,都是贵眷,万一惹了祸事。
  崔显看了他一眼,随从不敢驳他,只得想法打听去。
  崔显心里自有计较,那女子衣裳料子瞧着倒是斑斓,可滚的毛边却是兔毛料,并不贵重,虽跟着一处秋猎,想来出身寻常。
  只要她出身寻常,打听一下倒没妨碍。
  阿宝还不知被人注目,不时摘些林间的花儿果儿送给裴珠。路边野花野果哪有什么好看,只是难得出来玩,不亦乐乎。
  裴珠带了书出来,将那花夹在书中:“待我回去做成花签,分给你。”
  就这么一路玩到了行宫。
  武岗山在京城郊外,这一片都是皇家猎场,山下自有行宫。景元帝要来秋猎,山周也早就围扎起来,免得百姓上山,惊扰贵人。
  阿宝一点不累,她劲头十足,立时就想拎着弓箭打马进山。
  可看裴珠脸色泛白,还是忍住:“咱们先歇歇,等他们先进山,咱们就在外围打点兔子好啦。”
  崇州多山,景元帝还是穆王时便好狩猎,阿宝跟着阿公和阿爹进过几回山。
  崇州的山可比京城的要高要险,远远看去云雾缭绕。对比起来,武岗倒像个小山包。
  只是那会儿阿宝年纪小,只能骑在阿爹的马背上,拉弓还要阿爹帮她。
  “我七八岁就能猎兔子了,这回要是能再打个大点的东西就好了。”
  裴珠歇息的时候,阿宝就同她说自己小时候打猎的事。
  “兔耳朵一拎,兔子就老实了,我还养过一只呢。”
  “是雪白的小兔儿么?”裴珠眼睛发亮,想着小兔子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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