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港来信——by三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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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邵静了静,将唇抵向杯沿,自己喝了一口后,低下头去,抿含住她的唇。舌尖根本不用撬开她的齿关,应隐已经自觉地张开了唇。
热水在两人交融的唇中带着丝丝的甜,顺着她的喉线熨帖到身体深处。
飞行员又跳下了舱,四处望风景。
如此方式一口一口喂完,最后一点时,应隐呛了一下,咳嗽起来,将游离的魂咳回了身体里。她睫毛轻颤了颤,眼眸转开,目光自下而上地定定望了商邵半晌。
他比她梦里所见的,要疲倦多了,也英俊多了。
应隐抬起手,像是想抚摸他的脸,下一秒,手腕连着柔若无骨的掌一同被扣住——商邵将她的掌心贴在脸侧,垂首吻了下去。
他体内有什么暴虐的因子在躁动,妄图靠狠狠掠夺的方式来确定一切,但他却吻得那样浅,那样轻,怕弄碎她,只辗转在她的唇和舌尖。不舍她憋气,吻流连至唇角,啄吻着,久久地停着,闭起眼,鼻息滚烫。
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但是应隐还是憋了气,刚刚还雪样白的脸涨红,脸颊透粉。
“是不是难受?”商邵留心着她的呼吸。
应隐摇头,目光仓促地瞥转开,说了文不对题的一句:“你是真的。”
商邵一定:“我什么时候是假的了。”
应隐裹紧了那不太干净的急救毯,妄图从他怀里离开一点:“你出现得好奇怪。”
她的小动作一点都没成功。商邵将她按回怀里:“你就算现在是在南极,我也已经出现在你面前。”
“我在那里……”她难以启齿。
“是在散心。”商邵代她回答。
应隐被他垫了理由,嘴唇半张着,一时没了话。商邵将刚刚冲上电的手机塞她手里:“开机。”
应隐总是听他话。她果然开机,信息和未接来电雪片般飘入,手机直嗡嗡震了快一分钟才停下。那上面都是俊仪和缇文打给她的电话。
“他们找你。”
应隐不敢面对他沉沉如山岚雾霭的双眼,蹩脚地说:“因为着急赶进度……”
手机又震,又是俊仪。
她定了定神,划开接听键。
“俊仪。”
电话那端的俊仪,脚步蓦地停下了。她气喘吁吁,肺部火烧般,空洞的目光一时茫然。听到声音,她呆了一呆,脑袋转不了弯。过了两秒,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应隐……应隐……你没走……太好了,你没走……”
“我只是……去散了散心。”应隐的声音柔和,眼眶酸涩地盛不出眼泪:“你别哭,哭什么?”
“我怕……”俊仪跪坐到雪地里,话语因为不受控制的抽噎而断续:“我以为……以为你……”
她甚至打起了哭嗝,小朋友般。
“是我不好。”应隐垂下脸,眼泪颗颗砸落,面上笑了一笑:“你去告诉缇文,还有剧组的大家,让你们担心了。”
电话从俊仪掌心滑进雪里,她跪着,两手撑入雪里,张着嘴,一边无声地大哭,一边用力用拳砸着地面。她什么都说不出,一颗心,血肉做的,却像石头压死了她。倏尔,她又振作了,捧起雪胡乱地抹干眼泪,捡起手机往前跌撞着起身,一边跑,一边拨出电话给庄缇文。
“缇文,缇文……”
庄缇文腿软了一下,被栗山搀扶住。仰起面时,眼眶已然湿润:“她没事。”她喃喃又清晰地说,“她没事。”
乱套的世界,还需要好一阵子才能回序。
挂了电话,商邵问:“让直升机载我们下去?”
“不要!”应隐受了一惊,本能地拒绝。
这么小的村庄,坐直升机空降,很奇怪。
商邵勾了下唇。这是他两天以来,头一次露出类似于笑的表情。
这个女人有胆量自戕离开,现在倒是知道低调了。这些属于活人的细微情绪,比“想喝热水”更让他心安。
“那还是我背你下去。”他把她挨着椅子放下,站起身,“裹好毯子。”
应隐嗅到了血腥味。
她忆着,目光找到他的手时,呼吸凝住。
被她牵住时,商邵的动作停住,由着她展开他的掌心。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此刻皮开肉绽,血凝固住,糊满了整个掌心指缝。
都是血,应隐甚至找不到伤口在哪。
眼泪啪嗒掉在上面。
“你的手……”她肩膀抖起来。
“没关系。”商邵不想让她再看。他撤出手,抽了两张纸巾按住掌心,冷静而斩钉截铁地说:“真的没关系。”
应隐仰起眼眸,朦胧的泪眼令她看不清他的僵硬和紧张。
“应隐。”商邵叫了她一声,认真地看着她,再度说:“真的没事,你看着我,我没事。”
你没给我添麻烦。也没有伤害到我。我没有因为你的存在而有任何不便,也没有因为你而有任何负累。
信我。
自山腰向下回村,坡度平缓,路况好上许多。
商邵是顺着她来时的脚步回去的,一步步,用自己坚定宽大的脚印,盖住她渺小虚浮的一串。
尚未进村,就听到潺潺的溪水声了。冬季雪山结冰,这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涓涓的一股细流,挺可爱。
“沿着溪一直往上走。”应隐给他指路。
却是多余。溪流下游,村子后头,早就站了许多人。看热闹的是没有的,有的目光紧张,有的不明就里,有的将注意力迅速转到了背着女星的男人身上,有人劫后余生。
栗山站在最当头,沈聆回宁市了,是副导演扶着他。他七老八十了,颈上皮肉松动,喉结突出来,如山石般嶙峋坚硬,此刻却滚动着。这样有话难言的优柔从来不属于他,是几十年来的头一次。
商邵与他静静地对望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过了数秒,他什么话也没说,目光在出众的姜特身上略过,停了一瞬,转到庄缇文身上。
“带路。”
栗山的镜头语言与现实产生了奇妙的交织。人们不自觉退让开,好让给眼前这个男人更多空间。
“放我下来。”应隐在他耳边轻声,内心窘迫。
瞒不住了。
这样的出场方式完全不比直升机好多少!
“可以吗?”商邵微微瞥过脸,用只有她能听到音量问。
他脸上表情仍然很淡,但在场的人都莫名觉得他温柔了一些,刚刚那股危险的压迫感,在接触到应隐时神奇地收敛了——是收敛,而非消失。
应隐脸颊红透,眼神垂落,点点头:“嗯。”
他算得上对她百依百顺,竟真将她放落了地。
应隐身体还软,但站得条顺,将手抄回大衣袖口,落落大方的,歉意地笑:“对不起,栗导,因为他忽然要来,就想去接他,没想到迷了路……”
她顿了顿,神色如常,问:“是不是该拍下一条了?”
栗山一瞬间掐紧了副导演的腕。他深深地看了应隐一眼,锐利的眼中划过迷茫和探究,却在下一秒颔了颔首,脸色冷肃道:“下不为例。去试光,拍完这条过年。”
剧组人面面相觑,眼珠子快瞪掉出来。不是吧这,都这样了,还拍?而且……
所有人都拿余光觑商邵。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看,目光停一停似乎都是一种冒犯。
他穿得太少了,鞋袜尽湿,单薄的皮鞋与西装裤管都透着深色,但他却那么从容,不见萧瑟之意。暗淡的天色无法遮掩他的气度,他是天生的上位者,只是沉冷着不开口,就已经让现场气氛难捱。
是影后的男朋友吧……这只能是影后的男朋友了。
当着人男朋友面拍吻戏,这大过年的,是不是有点不人道了?
栗山却已转身往片场走:“半小时,我等你试光。”
第81章
要重新拍那一条,不仅仅是试光的问题,还有妆容和造型也得回到尹雪青中去。
栗山一回片场,其余人也都各就各位。本来心里是期待着四点多收工喝酒的,突然来这一遭,心里多少有些落差。应隐早就给剧组上下准备了新年礼物,此刻唤过俊仪:“你去把那几箱礼物送了。”
她在剧组的口碑很好,从不迟到耍大牌,拍戏敬业,请下午茶是经常的,遇上年节,礼物也绝不会少,且不分三六九等。这次进组撞上了过年了,因此香氛礼盒和糕点手信早就下了单,前些日子寄到时,剧组专门给腾了个木屋出来。
一想到这些新年礼物差点就成了道别礼物,俊仪眼圈就红得厉害,死命摇头:“我不要,你别支开我。”
应隐无奈,转而分配给缇文,让她找人弄,又命令俊仪:“那你带商先生去我们屋子里洗澡,找罗思量借一下衣服和鞋袜,他湿透了。”
俊仪还是摇头,死死攥着她的手:“我不。”
她扭头看了眼商邵:“商先生,你自己去,我给你钥匙,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左转,进去的第三间……哎呀!”头顶冷不丁被敲了一下,俊仪眼泪汪汪看向应隐。
应隐轻轻地舒一口气,目视着她双眸,轻声商量着:“商先生是客人,你帮我招待好他,好吗?”
俊仪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陪你去化妆间,然后我再送他过去。”
她根本不敢再让应隐离开视线,送她过去时,一路都盯得很紧,怕她藏了什么瞬间消失的法术。
村庄道路早已被踩泥泞,冷冽的冰雪中,漂浮着马粪牛粪羊粪的气味,天地够大,气味散了,但到底不好闻。应隐闻了这么些日子,此刻心里紧张起来,两手交握在身前:“这里条件很差……”
“还好。”
到了木屋间,妆造组已经在等了,三人站定,应隐抬眸望着他:“直升机……还走吗?”
“走。”
应隐怔了很短的一下。心想这样也好,不然等会怎么拍得下去?
“去买八宝饭和烟花。”
“八、八宝饭……?”应隐目光一动,很不解。
“你下山的时候自己说的,想吃八宝饭,”商邵停顿一下:“还有,想玩仙女棒。”
“什么?”应隐懵住,眨了下眼。
那是她半睡半醒间的梦,不是吗?这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说出口。
雪的脸颊晕开樱的粉,商邵看着,抬起手来,在她温热的眼底抚了抚:“还想要什么?”
应隐赶紧摇头,商邵问:“年宵花要不要?年桔?”
案上摆年宵花和金佛手,门口摆年桔,都是大湾区的过年景象。每年花市,花户们的棚子比肩接踵,将这些花木沿街摆出数千盆,以供市民挑选。不过,一地一风俗,这些东西在新疆不知好不好找?
“不要,不要不要……”应隐认真拒绝:“那些只是我随口说的,我冷得……”她纤长的手指点点太阳穴:“脑子出问题了……”
商邵无声地失笑了一下,依她:“好。”
不知道为什么,俊仪听到这日常的几句,迟迟没归位的心似船舶回港。
她带商邵继续向前,往她们三个女孩子睡觉的屋子走去,耳边听到商邵问:“这部电影要拍多久?”
“按排期是四月份杀青,之后回宁市会再补拍一些前期的戏份,预计一两天。”俊仪回道:“不过在栗山手里,这一切都说不准,他是磨洋工。”
“这里的条件跟上次比,哪个更辛苦?”商邵再问。
“这里,因为上次住酒店,好歹有正经的床,有暖气,这里什么都没有,抽水马桶都是新装的,太阳能出的热水经常不够用,每天都在吃面片、馕和大盘鸡,全是碳水,隐隐不能吃,所以我给她单独煎鸡胸肉,煮玉米。她想吃青菜,但不跟剧组说。”
“为什么?”
“物资进山很麻烦,生活制片有背景,罗思量不太能管到他——罗思量是制片主任,总是开小灶的话,采购统筹会很麻烦,生活制片就用这个当借口,他给隐隐陪笑,伸手不打笑脸人。”俊仪简洁又啰嗦,讲话像新浪潮主义的片子,跳接得过分。她良心发现,停下来问:“商先生,你听得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