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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by秋色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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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人对视了一眼,旋即对阿檀抱拳:“傅娘子,如此看来,事不宜迟,请娘子随我等立即出城,无论虚实,先避开这一阵,待大将军回京再做定夺。”
  阿檀虽然胆小,但心思还是清明的,略一思忖,知道萧皇后所言确实在理,此刻留在长安已然不妥,好在秦玄策留下了人手,还有的退路。
  她很快点头:“愿听两位将军的安排。”
  当下一行人匆匆回了侯府,略微收拾一番,阿檀带上了荼白和雪青,抱着念念一起走了,余下傅家奴仆众人,只命大管家把府门关紧,老实地守在家里便罢。
  临行前,阿檀又记起:“不行,这事情要去和大表兄说一声。”
  李亦江伸手拦住了她:“傅娘子,不可再耽搁了,你方才进宫,魏王的人迟早会察觉,趁现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赶紧出城,我们在城外有五万兵马,先要汇合一处,才能保护娘子安全,其他的,都另议。”
  陈长英也道:“傅娘子,我们先走,末将另外遣人到崔少卿府上告知一声,你看可好?”
  阿檀知道事关重大,何况还有个念念在身边,她不敢冒险,便点头允了。
  很快,三千玄甲军整束停当,护着阿檀和念念,一起出发。
  马蹄声踏破了长安的雨夜,街头负责宵禁巡逻的京兆府兵马很快发现了异常,追赶上来,但李亦江口口声声奉大将军之令,出城处置紧急军务。
  玄甲军乃大周第一骁悍之师,京兆府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强行阻拦,只得飞快地去报上峰知晓。
  很快便到了北城门,早已经有人过来做了准备,远远地望见大队骑兵过来,还未近前,城门便打开了,三千骑兵,中间护着一辆马车,没有丝毫停滞,径直出了城门。
  到了城外,更是加快了速度,莫约半个时辰后,就看见前方大部人马黑压压地迎了上来,李陈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几个将领商议之后,率着这五万人马退到了长安北面的北仲山下。
  此山前方为平原,可使骑兵作战,大开大阖,中有峡谷,若不敌,可退至泾阳县,又有泾河从山中川流而过,正宜兵马驻扎。
  待到一切安定下来,天已经大亮了,雨也停歇了。
  念念一路被抱着,睡得像个包子似的,这会儿醒了,见换了一处地方,十分新奇,唧唧咕咕地闹了一阵子,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耍了,荼白和雪青一起跟了出去。
  阿檀奔波了一夜,身心皆疲,在刚刚搭好的帐篷里稍微小憩了一下。
  ……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檀睡得朦朦胧胧的,好像听到外面有争执的声音,她被惊醒了过来。
  仔细听着,却是雪青在说话,语气又急又怒。
  “不行,你们放开我,这事情一定要告诉娘子,你们不能瞒着她。”
  阿檀吓得一激灵,完全醒了过来,急急披衣出去:“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身后是巍峨群山,眼前是平原旷野,天色高远,旌旗在晨风中展开,猎猎作响,战马未歇,士兵们握着弓戈和盾牌,形成严谨的方阵,长戟如林,杀气凛然。
  李亦江守在帐篷外,怒视雪青:“大胆婢子,怎可惊动娘子?”
  雪青急了,跑过来跪在阿檀脚下:“娘子,他们说,表少爷被魏王的人抓起来了,您不能不管他,一定要救救他啊。”
  荼白和雪青原来都是崔府的家人,在她们心目中,崔明堂也是自家主子,和阿檀没有分别的,此时听见他出了事,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顿时失了分寸。
  阿檀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踉跄了两步,几乎跌倒。
  荼白慌忙过来扶住了她。
  阿檀喘了两下,才定下神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快说啊。”
  李亦江无奈,只得一五一十地说了。
  昨天夜里,玄甲军的人确实到了崔府,说了宫中惊变情形,岂料崔明堂听后,不但没有外出避祸,反而立即去寻大理寺卿郑大人,要与郑大人一同出面,揭发魏王罪行。
  郑大人是个老狐狸,当时将崔明堂安抚住了,转头马上将此事报予魏王知晓。
  天还没亮,崔明堂就被魏王府的人以谋逆之罪拿下来了,眼下关押在刑部大牢里,听候发落。
  玄甲军派去通风报信的人眼见形势不对,赶紧回来禀告了此事,李陈二人本来打算先压下此事,不料却被雪青偷偷听见了,这才过来向阿檀哭诉。
  阿檀听得手脚冰冷,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李亦江和陈长英:“还请两位将军救救我表兄,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李亦江叹气:“傅娘子言重了,我们不敢当,但是,眼下我们只有五万人马,实在无力正面与长安的十六卫兵马对阵,好不容易才跑出去,怎么回去自投罗网?我等性命不足惜,但大将军有令,需守护娘子与小娘子的周全,一切以此为先,若要营救崔少卿,请傅娘子恕我等无能为力。”
  平原上草木疏离,长风瑟瑟,还带着昨夜那一场秋雨潮湿的味道,寒意透人心骨,阿檀渐渐有些发抖起来,茫然地道:“那怎么办?该怎么办?”
  陈长英出言安慰道:“傅娘子也不必过分忧心,崔少卿乃清河崔氏宗子,魏王纵是再猖狂,也不敢轻易就下杀手,无非是在大牢里关一阵子。渭州的战事差不多已经停歇了,估摸着大将军应该在回程的路上,我们已经遣人送信给大将军,待他率大部兵马回到长安,自然会为您分忧解难,眼下,还请傅娘子安心等待为宜。”
  却在此时,前方斥候来报,长安方面遣了使者过来,要面见傅娘子,请两位将军示下。
  李陈二人为难地看了看阿檀。
  阿檀当即道:“我要见,烦请两位将军将人带过来吧。”
  无奈,李亦江只得从命。
  少顷,士兵将长安方面来的使者带了进来,两方人马在主帅营帐中坐定,互相见过。
  那使者是个宫廷内监,白面无须,神情温顺,身边只带了两个侍卫,没有什么兵刃,说话也是一派斯文和气。
  “见过傅娘子,见过两位将军,奴婢奉皇帝陛下的旨意,来请傅娘子回府,如今多事之秋,傅娘子孤身一人,怎可擅离,长安乃天子之都,万事有陛下做主,傅娘子还是回去为好。”
  李亦江的眉头跳了一下:“皇上病重多时,怎么还有心力过问傅娘子的行踪,你这厮,显然谎话连篇。”
  那内监不慌不忙,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好教将军知晓,昨天夜里,先太子薨了,先帝惊闻此噩耗,不胜悲痛,病体不支,今日一早圣驾宾天,留下遗诏,令魏王殿下继承大统,魏王得先帝传位、众臣拥戴,乃天授之君,两日后即将举办登基大典,奴婢因此先唤一声陛下,也是天经地义的。”
  陈长英惊怒,拍案而起:“魏王逆贼,弑君弑父,当天下人皆目盲乎?”
  内监肃容道:“将军此言差矣,先帝与先太子病重已久,不治而亡,此天不遂人愿,非人力所能挽,当今陛下痛哭流涕,悲痛欲绝,群臣再三劝之不得解,将军怎可妄言弑君弑父之说,岂不荒谬。”
  眼见这内监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李亦江按捺住陈长英,只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吾等只听命于大将军,与公公非同路人,公公请回吧。”
  那内监却朝坐在一旁的阿檀作了一个揖:“奴婢给傅娘子带一句话,您若不回去,三日后,崔少卿将在午门问斩,届时,奴婢会将崔少卿的首级带给您,请您三思。”
  “你们怎可如此!”阿檀睁大了眼睛,又惊又怒。
  那内监只微微一笑:“奴婢只是奉命传话而已,傅娘子若觉得有不妥之处,不妨回到长安,面觐陛下,自然有所分说。”
  说罢,他自顾自的,大摇大摆地走了。
  阿檀脸色煞白,眼泪滚了下来:“二位将军,莫非我们当真只能坐视吗?”
  李亦江烦躁地抓了抓头:“傅娘子,你不懂得,魏王此举就是要逼你回去,以此钳制傅侯,傅侯手握重兵,只有你一个女儿,视若性命,你若落入魏王手中,就等同傅侯被人捏住命门,你自己想想,父亲要紧还是表兄要紧?”
  陈长英亦道:“傅娘子,您别看眼下风平浪静,那是魏王还在清除异己,腾不出手脚来对付我们,等到他大局安定之时,必然要举兵来攻,我们须得严阵以待,多加防守,万万不可节外生枝了。”
  这道理,阿檀不是不懂,可想起崔明堂,她实在愧疚难当,呆了半晌,以袖掩面,不停地流泪:“那该如何是好,大表兄这次是受了我的牵连,若因我之故,害他送命,我有什么面目去见崔家的舅舅?”
  李陈二人是五大三粗的武将,看见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在面前哭哭啼啼的,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什么也不敢再说了,飞快地逃了出去。
  阿檀急得没法子,她也知眼下形势如此,确实无计可施,只能躲在帐篷里,哭一阵子,想一阵子,又迷迷糊糊地睡一阵子,觉得整个人心力交瘁,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
  荼白把雪青骂了一顿,雪青被骂得蔫蔫的,也后悔了起来,两个丫鬟百般劝解阿檀,但并不能令阿檀得到一点安慰。
  好在还有念念在,这孩子懂事,隐约察觉到了阿娘的心绪,这两天都不出去玩了,乖巧地腻在阿檀的身边,蹭来蹭去地撒娇,这才让阿檀勉强撑了过来。
  满心惶恐,只能无助地等待那一个时刻来临。
  转眼天又黑了,念念睡着了,这孩子被阿檀养得很好,无论身在哪里,只要到时辰,倒头就睡,呼呼的,可香了。
  帐篷挺小的,荼白和雪青都到隔间去睡了,只有阿檀带着念念,显得格外安静。
  今夜的风有些大,旷野外传来呜呜咽咽的声响,仿佛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人在不停地呼唤或者是哭泣,帐篷里点的那一盏灯烛明灭不定,连带着人的影子映在地上,拉得长长的,也变得模糊摇摆起来。
  外面传来了一点动静,先是远处传来纷沓的马蹄声,然后是士兵们呼喝的声音,再然后爆发出喧哗的声音,但只有一瞬间,马上被压下去了,似乎所有人都压着嗓门在叫嚷着什么,兴奋莫名,又不敢高声,听过去很古怪。
  这两天夜里大抵有些这样那样的动静,但李陈两员将军都不欲叫阿檀知晓,因此,阿檀此刻也只是坐在那里,并没有太过留意。
  过了一会儿,吵杂的声音平息了下去,男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停在门口,有人咳了两声,低低地问了一句:“阿檀,我回来了,你睡下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带着男人特有的磁性。好似突如其来,又好似本该如此,他回来了,在这个安静的夜晚。
  阿檀坐在那里,有些茫然,她抬起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半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秦玄策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穿着坚硬的铠甲,一身风尘与煞气,进来的时候,风从外面灌入,还带着一种血腥的铁锈味道,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阿檀,所有锐利的锋芒都褪去了,他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连脚步都放得轻轻的。
  “我手下这群人不知礼数,看见我就爱吵吵闹闹的,我已经叫他们安静了,没吵着你和念念吧。”
  阿檀摇了摇头,她有些怔怔的,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走到她的面前,半跪了下来,脱下头盔,放下手中的剑,微微地弓下了腰,那样,就能和她平视着。
  昏暗的烛光其实是柔和的,视线里看过去,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仿佛有些不太真实,只有他的轮廓还是那么清晰,刚硬、英俊、宛如精工雕琢而成,带着逼人的锐气,而他望着她,眼中带着笑意,又温柔得令人几乎落泪。
  “你回来了?”阿檀轻声问他。
  “嗯,回来了。”他答道。
  她在这里等候他,他千里归来,就有了落脚的地方,叫人安心。
  “傅侯腿脚受了箭伤,行动不便,走得慢了一些,跟着大部兵马,大约半个月后会到,我怕你等太久,先带着一队亲兵,日夜兼程,加急赶了回来。”他声音平淡,好像娓娓话着家常,说到末了,挑了一下眉毛,“你看,一切无恙,如今我回来,你安心就好。”
  “你……还好吗?”阿檀迟疑地抬起手来,慢慢地伸过去,在这昏暗的烛光下,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她似乎忘记了从前发生的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凉州的时候,他征战归来,她就会觉得担忧,想要摸一摸才放心。
  他一动不敢动,定定地等待着。
  但在指尖快要碰触到他脸颊的时候,阿檀又惊醒过来,飞快地缩回了手,低下头,她觉得脸上发热,四周太过安静了,而他呼吸的声音过于粗重,让她突然间觉得心慌意乱起来。
  秦玄策从鼻子里发出一点轻微的哼声,仿佛带着一点遗憾,又仿佛是笑:“我没事,我很好,我回来了,阿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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