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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by秋色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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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得胡言。”潘诚笑着斥责,“小心让人听了去,性命不保,大将军若无雷霆作风,怎可踏平漠北王庭,令突厥人俯首称臣,此大丈夫也,不以容貌论高下。”
  陶氏娇嗔:“大人,我这没旁人,您的奉承话说了也无用,依我们妇道人家的眼光,再怎么大丈夫,若容貌丑陋,那也是令人生厌的,要不然大将军怎么至今没有娶妻,听闻昔年皇上欲以公主许之,到如今也没个下文,大约就是公主嫌弃他容形粗鄙,后悔了。要似大人这般温文尔雅,如圭如璋,才叫人心生爱慕。”
  潘诚素日自负斯文君子,听了陶氏这番话,心里十分服帖,捋着三绺美须,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陶氏趁机又把潘诚夸了一通,夸得潘诚心花怒放,许了陶氏许多胭脂绸缎。
  两个人正腻歪着,外面有奴仆来禀告:“大人,大将军这会儿要去松平县。”
  潘诚跳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出去:“这不是刚回来的,怎么又去?”
  他这一慌张,把官帽落在陶氏的屋里了。
  陶氏急忙亲自拿了官帽,后头追上去:“大人,您的帽子。”
  潘诚跑到二重垂花门处,正见秦玄策从里面出来,身后铁甲卫兵簇拥。
  潘诚怔了一下。
  只见当中那男子英姿威武,颀长健硕,看那气势和身形,确是大将军没错,而眼下,他理清了胡子,露出年轻而明朗的面容,竟英俊得令人不可逼视。
  他漆黑的头发高高地梳起,戴着紫金发冠,高贵严谨,他的眉毛斜飞如剑,眼睛明亮而深邃,宛如星辰,鼻梁高挺,轮廓鲜明隽永。他依旧穿了一身玄黑色的长袍,却在腰间佩上蹀躞带,缀以赤金羊脂玉,华贵又高雅。
  潘诚惊诧,上前躬身见礼:“大将军何往?”
  秦玄策沐浴清理了一番,出来时正好遇到潘诚,停下脚步,直接问了一句:“现今如何,我看过去长得很吓人吗?”
  “不、不、不。”潘诚大为震撼,回答得反而不如方才流利,“大将军容姿英美,某生平未见,何人敢出‘吓人’之言,目盲乎?”
  秦玄策知道潘刺史惯爱拍马,还有点不太满意,他举目一望,却见潘诚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他抬手示意,立即有卫兵将那妇人提了过来。
  原来是却是陶氏,拿着潘诚的冠帽追出来,看见了秦玄策,一时失神,躲在那里看了又看,忘了回避。
  秦玄策面无表情地看着陶氏,问了同样的话:“我看过去长得很吓人吗?”
  陶氏平日的机灵劲头不知道飞哪里去了,涨红了脸,羞答答地回道:“怎、怎么会吓人呢,大将军生得极好,妾身看这洛州满城男儿,就无一人能及大将军风姿出色。”
  很好,连这内宅妇人也说他容貌甚佳,想来不会再吓到小孩子了,秦玄策颔首,举步方要继续前行,又顿了下来,对潘诚吩咐道:“速去,买一个纸鸢来,要最贵的、最好的。”
  “呃,是、是。”潘诚火急火燎,亲自去办。
  过了一会儿,纸鸢取来,秦玄策接过,骑上嘲风,率着一众卫兵,又浩浩荡荡地往松平县去了。
  潘诚无奈,只得跟上。
  松平县为洛州府城所管辖,两地之间也隔了一些路程,这一去一来,到了松平县,已经是下午。
  纪广平今天受了惊吓,没什么心思打理公务,早早就回后院歇着了,骤然听到大将军再次驾临,吓得一激灵,还来不及迎出去,秦玄策已经进来了。
  铁甲武士侍卫左右,洛州刺史立于身侧,大将军端坐高堂之上,俨然高贵倨傲。
  纪广平见了秦玄策那张英俊的脸,也是有些吃惊,但他一向稳重,镇定地上前见礼:“下官惶恐,不知大将军有何吩咐。”
  秦玄策一脸肃容,语气威严:“去把早上那个孩子叫过来,我赔她纸鸢。”
  “啊?”纪广平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潘诚沉下脸:“大将军有命,纪县令还不快去把人领过来。”
  纪广平小心翼翼地道:“无知稚子,乡野中人,不值大将军费心。”
  秦玄策居高临下,俯视着纪广平,语气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我说,我要赔那孩子一个纸鸢,你说不要,嗯?”
  纪广平背脊一凉,“刷”地出了一身冷汗,急急道:“下官并无此意,下官即刻就去。”
  他返身出了大堂,叫了朱氏过来,三言两语说了这事。
  朱氏一脸惊慌:“这、这是怎么说,可太蹊跷了,大将军那样的人物,怎么会和一个孩子过不去,我看不至于。”
  纪广平踌躇了片刻,道:“我看也不至于,大将军虽然凶名在外,但他力克胡寇,功在山河,是个英雄人物,我一向敬重此人,看情形,并非恣睢暴戾之辈,或许……”
  他看了朱氏一眼,迟疑地道:“或许,真的就是过来赔孩子纸鸢的?”

  这话说得,实在可笑,但是,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朱氏只得亲自去曹媪家接念念。
  因为知道苏娘子素日胆小怯弱,怕吓到她了,朱氏并未对曹媪和苏娘子明言个中缘故,只说纪广平又弄了一个纸鸢来,比原来那个更漂亮,叫念念去玩。
  念念小孩子心性,早上哭闹了一场,这会儿早就忘光了,听说有了更漂亮的纸鸢,十分高兴,蹦蹦跳跳地跟着朱氏走了。
  到了县衙后院正堂,朱氏不安地叮嘱着念念:“好孩子,今儿早上有人弄坏了你的纸鸢,这会儿人家过来赔你一个,你待会儿见了那大人,一定要乖乖的,跪下去磕头道谢,知道了吗?”
  念念不太明白,睁大了眼睛,迷迷瞪瞪的。
  及至进门,念念一抬头,看见齐刷刷的两列卫兵立在那里,魁梧凶悍,身穿铁甲,腰佩金刀,煞气腾腾。堂上正坐一位大人,身形高大,气质凛然,似有威压迫面而来。
  念念和她娘一样,胆子小得跟米粒儿似的,吓得“嘤”的一声,挣脱了朱氏的手,哧溜逃了出去。
  秦玄策的嘴角抽了一下。
  左右众人迅速低头,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小孩子终究是淘气的,念念躲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趴在门缝边,偷偷摸摸地把头探进来。
  秦玄策就看见了一个漂亮的小脸蛋,露了一半,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她的睫毛都长得打卷了,微微地颤动着,既紧张又好奇。
  为什么,连爱趴门缝这种坏毛病都那么像她?真是太奇怪了。
  秦玄策几乎要扶额,他硬生生忍住了,咳了一声,拿出那个纸鸢,晃了一下。
  果然,那孩子的眼睛亮了起来,又把小脑袋稍微探进来了一点,就像一只雏鸟,竖起了小翅膀,随时准备要扑过来。
  “过来。”秦玄策身体微微前倾,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对她道,“我带了个纸鸢给你,很漂亮的,要不要?”
  念念纠结了一会儿,摇摇摆摆地走到秦玄策面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这个大人。
  有点眼熟,又认不出来,念念迷糊了,小眉头打了个结:“你是谁呀?为什么要送我纸鸢?”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娘说,别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要。”
  奶声奶气的,说话的调子软乎乎,听得人心都发颤,至少秦玄策听了,心尖尖颤了一下。
  这孩子,长得真像阿檀啊,虽然很荒谬,但是,秦玄策情不自禁地想着,如果……如果阿檀和他生下女儿,大约就是这般模样吧?
  他的心肠一向坚硬如同铁石,而不知怎的,一见到这孩子,突然软得一塌糊涂,一个小小的阿檀,更圆一点、更短一点,粉嘟嘟,脸颊有点儿胖,那么可爱,可爱得令他的心都融化了。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声音更轻了:“我早上弄坏了你的纸鸢,不是你自己说的,叫我要赔你,喏,这就是了,要不要?”
  大将军的容貌生得极好,不但陶氏那样的年轻妇人着迷,连念念这样的小毛丫头也看呆了。
  念念“咦”了一声,踮起脚尖,使劲抬起手,她太矮了,够不到。
  秦玄策干脆蹲了下来。
  念念摸到了他的下巴,左摸摸、右摸摸,小手还“叭嗒叭嗒”地拍了两下,惊叹道:“哇,是你啊,胡子,胡子没了呢。”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嗯,这样好看多了。”
  潘诚的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了,连纪广平都看得脸色发白,左右卫兵依旧站得笔直,使劲把脸上的表情绷住了。
  唯有秦玄策自己十分愉悦,那孩子的小手柔软得像花瓣一样,被她一摸,浑身都舒坦起来,她还夸他好看呢,秦玄策越发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孩子。
  大将军屈尊纡贵,一本正经地问那孩子:“我带你去放纸鸢,去不去?”
  “嗯?”念念有些犹豫,咬着手指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
  作者有话说:
  昨天晚上梳理了一下前后思路,定了一个最终的版本,在20:00之前的看过的读者,建议可以回头再看一下前面那章。
  我会保持独立的写作思路,也会认真听取合理的意见,不用担心我会被读者的不同看法所影响。因为早前的设定发展到后面,我自己也觉得有点脱离总体氛围,原先已经在斟酌调整了,按目前的思路,应该会比原版更妥当。
  还是那句话,相逢即是有缘,弃文不必告知,依旧心存感谢。爱你们。
 
 
第61章 
  秦玄策目光如利剑一般, 冷冷地扫过下首。
  纪广平和朱氏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念念得不到指示,小小的脸蛋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就像小包子皱了起来。
  秦玄策再接再厉,把纸鸢拿给她看:“喏, 不骗你, 很漂亮,你肯定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纸鸢。”
  确实很漂亮, 是一只沙燕纸鸢, 以紫竹为骨,烟罗细纱为面, 沙燕不是画上去的, 而是巧手的绣娘用针线刺绣出来的, 流畅的纹路、细致的花色,无一处不精美, 燕子尾巴上还缀着一个玲珑的风笛。
  不愧是潘刺史亲自出马买的纸鸢,果然最贵、最好。
  念念一下就被迷惑住了,小手一挥:“要玩,我要玩, 我们叫大郎二郎一起来玩。”
  大郎二郎?那是什么玩意儿?秦玄策的目光沉了下来,看了下面的纪广平一眼。
  纪广平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把头埋得更低了:“大郎和二郎去他们外祖父家了,这会儿不在呢,念念,你自己玩去。”
  “嗯?”念念苦恼起来。
  “你名叫念念是吧?”秦玄策直接站了起来:“来,念念, 走吧。”
  贪玩的念念只苦恼了一下下, 马上放弃了考虑, 迈着小短腿儿,跟了上去。
  秦玄策朝这孩子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太大了,念念的爪子那么小,只能抓住他一根手指头,况且,他实在太高了,念念要很努力地把手举高高才能抓着他。
  念念好累哦,走路都吭哧吭哧的。
  秦玄策嫌弃她走得太慢了,一弯腰,把这只圆圆的小包子提了起来,单手圈在臂弯中。
  “咦?”念念有些惊吓到了,下意识地抱紧了秦玄策。
  这个大人的臂弯又结实又温暖,很有力气,把念念牢牢地护在中间,念念很快就喜欢上这种感觉,窝在秦玄策的臂弯里蹭了蹭,就像一只扑棱翅膀的小鸟,黏人得很。
  到了大门外,嘲风等候在那里,看见秦玄策,扬起头,喷了一个响鼻。
  念念一眼就注意到了这匹神气的大马,她指着它叫了起来:“啊,就是它,坏马,它把我的纸鸢踩坏了。”
  念念是个很记仇的姑娘,她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
  “不错,这是一匹很坏的马。”秦玄策不动声色,都是马的错,和他无关的,他还煞有其事地道,“要不要打它一下?”
  他抱着念念过去。
  念念才不客气呢,在马头上“啪嗒啪嗒”地拍了两下:“坏马,打你哦。”
  小女孩的手又轻又软,在强壮的战马头上蹭过,大约只是替它摸了摸,嘲风觉得很舒服,把它硕大的脑袋凑了过来,在念念的手心顶了顶,示意它还要。
  念念的手心被蹭得痒痒的,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只要一点点有趣的事,她就能开心起来,天真又活泼。
  秦玄策家中有一个侄儿,差不多也是念念这个岁数,是姜氏在秦玄策出征后生下的,秦家的长孙。秦夫人与秦玄策写信,偶有提及这个孩子,但对秦玄策而言,并没有任何感情,那也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只有念念能让他动容,只有念念而已,鬼使神差一般,这么可爱、这么乖巧的念念,这世间,在没有比她更惹人怜惜的小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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