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香盈袖/偏执丞相宠妻日常——by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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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落水,顾晚卿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
期间高烧难退,情况时急时缓,一直反复。
为此,荀岸在顾晚相的帮忙下,入太傅府探望过她几次。
他亦是担心她的,没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心下更是比谁都害怕,怕顾晚卿出事。
没人知道这三日里,昏迷中的顾晚卿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像是被困在无尽的黑暗中,时而冰冷,时而燥热,还不断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记忆片段,涌入她的脑海。
令她思绪混沌,分不清现实与幻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晚卿才见到了光明。
起初是太傅府。
天色灰蒙,寒冬腊雪的天气。
有一双人影从母亲屋中出来,停在了廊下。
顾晚卿走近,方才认出那是自己与丫鬟霜月。
也是这一刻,顾晚卿才知自己又做梦了。
梦里的自己盘起了长发,做妇人打扮。
仪态神情端庄温婉,气韵倒是有些不像她。
可那张脸同她一模一样。
令顾晚卿生出几分恍惚来。
便是此时,门房那边的人慌慌张张从长廊另一头跌跌撞撞跑来。
嘴里喊着“大事不好了”。
随后,梦境转换,到了太傅府前院。
顾晚卿又看见了那个站在府门前的男人。
她从未看清过他的模样,心里却克制不住地在意那人。
今日,不论如何她也要看清他的眉眼,知道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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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这一次,顾晚卿走近了男人,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只是与顾晚卿预想的不一样。
那个每次出现在她梦里,被她唤作夫君的男人,并不是卫琛。
而是……
沈复生?
不,他不是沈复生。
他不叫沈复生……
没来由的,“荀岸”这个名字,因着男人清晰呈现的面庞,悄无声息浮上了顾晚卿的心头。
她松开了因为紧张而紧咬的齿关,不由呢喃这个名字。
顾晚卿听见了自己的低喃,微弱柔软的嗓音。
像是一把钥匙,将她心底尘封的记忆之门打开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忽然浮现于脑海,如流水一样丝滑顺畅,急速且准确的拼接成画面,一段段在顾晚卿脑中辗转呈现。
记忆的潮水将顾晚卿淹没时,她心中笼罩的疑云也被一阵清风吹得散去。
云雾拨开,人与物全都变得清晰。
那些爱与恨,伤与痛,则化作无数的利剑,刺进顾晚卿的身体,令她满身疮痍,痛入骨髓,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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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仿佛撕裂了顾晚卿身上陈旧结痂的伤口。
伤口一边往外渗血,一边令她疼得钻心刺骨。
满腔悲愤凝结成恨意,滚烫地浇在顾晚卿心上。
她只觉自己快要被烫死了,呼吸困难,被刺了一剑的胸口也好疼好疼。
荀岸冷淡的眉眼,始终在她眼前。
巨大的悲痛令她生不如死,头痛欲裂。
又在无尽的黑暗中哭着喊着,想要忘记这一切。
旁人眼中的三天三夜,于顾晚卿而言,却是漫漫一生。
她一次一次想起那个雪天。
一次一次被荀岸手中冰冷的长剑刺穿胸膛,又一次一次感受到无助、绝望,悲愤和痛恨。
仿佛是老天爷对她当初瞎了眼,爱错人的惩罚。
要她在这如同炼狱的梦境里,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似要困她永生永世。
顾晚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水深火热的梦境里困了多久。
她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感受,忘记悲痛和爱恨,忘记一切。
就当那只是一场梦,一场能让她生生痛醒的梦。
她只想逃离或是死去,拼命地想要去回忆卫琛,想要捉住黑暗中唯一的一缕微光。
可她越是急切地想要捉住它,那缕光便越是黯淡。
直至微光熄灭于顾晚卿掌心,她再一次沉入无尽的黑暗。
那些悲痛苦难的回忆似乎终于消停了,不再翻涌,也不再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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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清晨,春雨纷纷,润湿了帝京长街短巷。
晨风潮润,从撑开透气的窗户涌入,如一双温柔的手,拂过床上少女的眉眼。
在榻前轮流值夜的霜月和枝星被这阵风吹醒。
晨光初现,屋内光线还不明,静谧又昏暗。
枝星醒了醒神,方才起身,小心翼翼去探了探床上昏迷不醒的顾晚卿的额头。
本不报什么期望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惊喜来。
“霜月,醒醒……”枝星叫醒了还有些浑噩的霜月,语气暗藏欣喜:“小姐退热了,快去通知老爷夫人,再把大夫请过来。”
方才还被睡意笼着,思绪混沌的霜月,蓦然睁大双眼。
满眼欣喜和激动:“退了?当真退下去了?!”
枝星被她抓着胳膊用力晃,又见她激动得红了眼眶,泫然欲泣的样子。
指责的话悄然咽了回去,她拍了拍霜月的手背:“当真退了,你快些去请大夫来,别耽搁了小姐的病情。”
霜月赶忙点头,爬起身,跌跌撞撞往门外跑。
她让院里其他下人去请老爷夫人,自己去请府医,还不忘再跑一趟门房那边,让他们找人去外面传个大夫回来。
毕竟府医的医术比起帝京中一些有名气的大夫,还是差上一截。
霜月也是稳妥起见。
虽未事先禀报主子便擅自做主,恐会招来责罚。
但她不怕,一切只以顾晚卿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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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太傅府的府医和外头请来的大夫,先后查看过了顾晚卿的情况。
听闻她高热已退,顾晚相还不忘书信一封通知沈复生。
毕竟顾晚卿昏迷这几日,沈复生也很是担心她。
如今她的情况好些了,他自然是要告诉人家一声。
“大夫,小女情况如何?”顾准蹙着眉,神情分外严肃。
他这几日与夫人都很担心,食不下咽,人都清减了不少。
不过总比病情缠绵的顾晚卿好上许多。
她这几日没进食,全靠喂进嘴里的药水、糖水续命,人都瘦了一圈,看着脆弱不堪,实在令人心疼、怜惜。
一想到自己面对的是当今太傅,大夫连忙低下眉眼,腰身都弯了一截。
拱手回话:“高热已退,向来是无大碍了。”
“小的这就去开几贴药,待小姐醒了,煎了给她服用。”
“那她何时会醒?”顾准的眉头蹙得更紧。
既然都说顾晚卿无大碍了,这人怎的还不醒。
大夫也揪着眉沉吟了片刻,方才回道:“许是小姐这几日被病情折磨得疲累不堪,身体还需休息。”
“眼下,小姐应该是睡着了,大人不必担忧。”
有了大夫这番话,顾准夫妻高悬的心总算落下了些。
枝星和霜月也激动得握紧彼此的手,咬着唇拼命忍着,这才没有开心得喊出声来。
大夫开了药,刚要离去。
半道却又被太傅府的下人请了回去。
原因无他,顾晚卿醒了。
这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老大夫不是很明白,太傅大人为何又将他请回去。
明明走之前留下了药方,该嘱咐的也都嘱咐了一遍。
只要顾小姐醒了,那边没什么大碍了。
无非就是再多休养几日调理好身体就好。
老大夫捋着胡须又迈进了太傅千金的屋子。
他那双阅尽沧桑的老眼,一眼就看见了床上躺着,却已经睁开双眼的少女。
太傅千金顾晚卿的美貌,早已名动帝京。
听说提亲的人数不胜数。
老大夫以前还不信,但后来被请来给少女看病,见着那幅沉睡的容颜,这才信了七八分。
如今嘛,少女苏醒,睁着一双朦胧潋滟的杏眸,只虚弱朝他睇来一眼。
老大夫心下便一锤定音,总算信足了外头那些传言。
啧啧,这病中娇滴滴的小美人,可是比传说中的西施还要好看呐。
难怪求亲之人,都快把太傅府的门槛踏破了。
“大夫,实在是辛苦您折回来这趟。”袁氏拿着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
急切地迎上老大夫,“您快给小女再看看,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老大夫去到床前,放下了药箱。
又取了丝帕搭在病弱无力的少女腕上,一边诊脉一边询问:“小姐的身体可是有何异样?”
他方才打眼一看,没觉得顾晚卿有什么不对。
虽然虚弱些,但眼神还算清明,脸色也勉强还行。
不像是还有其他隐疾的样子。
“她身体……倒是没什么异样,就是……”袁氏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收回了视线去的顾晚卿脸上。
一时竟不知如何同大夫解释才好。
后来还是顾太傅张的嘴:“小女身体并无异样,只是她的脑袋……似是伤到了,净说些胡话。”
“似是,还忘了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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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老大夫前脚离开了寒香苑。
顾晚卿后脚便睁了眼。
她身软无力,像是在滔天的海浪里艰难地活了下来,浑身都疼,疲累得厉害。
也不记得自己到底生了什么病,更不记得……自己是谁。
睁开眼时,她看见素白坠着流苏的帐子,神情便有些呆愣。
也不知这是何处,自己怎会在此,又是怎么了。
为何浑身骨头散架了似的酸痛,还觉得胸闷气短,十分难受。
难受了片刻,顾晚卿便在一声惊呼里,醒过神来。
那时霜月第一个看见顾晚卿睁开眼,高兴得大喊了声,“小姐醒了!”
随后顾准夫妇还有顾晚尘顾晚相以及特意回府来的顾晚依,全都往床边凑。
一个个挨着对顾晚卿嘘寒问暖。
一声声的“婠婠”,令少女陷入长久的迷茫。
眼神蒙昧,柳眉微蹙,半晌她才动了动唇,声音细如蚊蝇:“……你们是?”
少女一句低喃,一记狐疑防备的眼神,顿时将满屋子的人都惊住了。
随后顾准与她谈了几句,这才觉察到顾晚卿这副模样不像是装的。
赶忙让人把大夫请回来。
这会儿听完顾太傅的说辞,老大夫虚眸看了床上的少女一阵。
拧着接近花白的眉,捻着两缕胡须,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过了好一阵,老大夫才起身,朝顾准拱手道:“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有些话,不好当着病人的面说,怕是影响病情,也怕影响病人休息。
于是顾准和袁氏一起挪步外间。
顾晚依和枝星、霜月留下照顾陪伴顾晚卿。
顾晚尘和顾晚相则站在一旁,眼含担忧地看着床上的顾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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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顾准夫妇同老大夫面对面站定。
袁氏连忙开口:“大夫,我家婠婠到底是怎么了,她怎的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夫捻着胡须,也是一副费解的神情:“夫人莫急。”
“小姐这病确实有些古怪,但老夫从医数年,倒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按照老夫的经验,小姐这是高热不退,烧了三日落下的病根。”
“具体缘由老夫也尚未弄明白,或许大人和夫人可再观察几日,看看小姐的病情是否会有所缓和。”
“或是你们再请医术更高明的大夫来给小姐看看。”
“那要是过了几日,她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是不是以后也……”
“这病蹊跷……老夫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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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离开后,顾准入宫向陛下请恩,带了两位太医回府。
两位太医皆是大延医术高超之人。
为顾晚卿诊治过后,说辞也同那老大夫差不多。
都说顾晚卿没了记忆,是高热不退落下的后遗症。
他们早年行医倒也听闻过类似的病症,大致意思是病人应是烧坏了脑子。
虽然这话有些难听,但顾准却也听懂了。
对顾晚卿失忆这件事,逐渐接受过来。
正如袁氏抽泣时说的那般,只要顾晚卿身体无碍,便是没了记忆又如何。
她仍旧是太傅府的二小姐,父母兄姐的宠爱不会少半分。
一切都不会有改变。
只要她身体康健便好。
于是接下来的两日,太傅府上下逐渐接受了顾晚卿失忆这件事。
可谁知,第三日的一早,顾晚卿却忽然记起了一些事。
一早便去了顾准和袁氏院子里,欢欢喜喜叫爹娘。
只是她的记忆似有些错乱。
譬如顾晚卿总是追着袁氏问,她的夫君去了何处。
袁氏细问,她倒是还能将她与那名叫“荀岸”的男子之间的事说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