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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打更的日子——by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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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黑兴奋的吠了一声,随即颠颠的跟上顾昭的脚步。
  只见它蓬松黑羽的大身子一会儿前,一会儿后的跟着,瞧过去便是雀跃模样。
  ……
  凉凉的秋风透过窗棂吹来,带着秋日舒爽的气息。
  西厢房里,卫平彦瞧了一眼手中的青枝,视线在屋里四下看了看。
  最后,他将这些青枝插在案桌上的竹筒里,长长的丝线缀着毛羽和石头,安静的垂在桌子外头。
  卫平彦将脑袋搁在桌上,伸出食指点了点丝线上的毛羽,神情郁郁。
  敷衍!忒敷衍了!
  挂什么小石子啊,好歹挂个铃铛啊。
  ……哼!表弟没有良心!
  卫平彦气了片刻,视线落在竹筒里的毛笔上,上头,一根毛笔的毛都有些秃了,紫竹的枝干也有些老旧。
  卫平彦喃喃:“阿爹......”
  这根笔,这是他入学开蒙时,阿爹给他买的。
  以前模糊的记忆逐渐在清晰,就像是冬日的清晨,浓雾逐渐的褪去,天地一点点的亮堂,漫山凝萃。
  他记得,阿爹送他的那一日,他摸着自己的脑袋,爽朗又笑眯眯模样。
  “彦儿真聪明,要好好学哦,在学堂里和小伙伴好好的相处,要是被人欺负了也别怕,阿爹陪你说理去!”
  旁边,蹲在圆凳上的狸花皮毛的花脸小猫倏忽仰头。
  只见它四肢交错,爪子一钩,不过是一瞬便攀到了卫蒙的肩膀旁,动作灵巧极了。
  “喵呜。”小猫探出了脑袋,拉长了声音。
  “哈哈哈!”卫蒙愣了愣,随即笑得更畅快了,“对对,还有咱们小狸,小狸也会给你出气的,彦儿别怕!”
  明媚阳光下,清风凉凉的吹来,年轻男子笑得胸腔微微震动,狸花猫时不时的甩了甩尾巴,小娃儿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手中握着一根紫竹狼毫,笑眯了眼睛。
  片刻后,只见他用力的点头。
  “我会的,阿爹,我以后当状元,骑大马游街,风风光光的,让你和阿娘当老爷夫人!”
  小娃儿许诺志向,就算是说大话也是让人又好笑又欣慰。
  卫蒙又是畅快一笑:“好好好,阿爹等着!”
  小娃儿满足了,他伸长了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狸花猫,邀请道。
  “小叔叔,咱们一起去玩吧。”
  “喵呜!”
  狸花猫利落的从卫蒙肩上跳了下来,一路攀着小娃儿伸出的手臂,最后轻巧的在小娃儿的肩头蹲好。
  只见它肉肉的掌心轻轻一拍,喵呜一声。
  出发!
  娃娃欢呼,“出发!”
  ......
  回忆会模糊泛黄,但那时的欢喜却犹记心中,随着记忆沉淀,愈发珍贵香醇。
  长宁街西街,顾家。
  卫平彦伸手,将毛笔重新握在了手中。
  墨条研磨,清水逐渐被晕黑,墨汁愈发浓郁,他白皙的手握着老旧的紫竹笔杆,一开始似是有些不适应的抖了抖,墨渍在宣纸上晕染开,不过,他却不气馁。
  上头的字从有些歪扭,慢慢的,它越来越工整。
  ......
  这一片田野空旷,田地里的稻茬已经被犁平。
  稻草人穿一身长袍,高高的站在田间,它嘴角边勾一道唇,俯瞰着荒凉的王国,落日的余辉为它添两分悲凉气氛。
  那厢,大狗子欢畅的在田间奔跑着。
  圆圆的盘子瞧过去普通,顾昭一丢,瞬间如那飞旋而出的飞镖,迎着落日,奔赴自由。
  大黑一个跳跃,毛羽蓬松,四肢有力,不过是两三息的功夫,它立马将圆盘子咬了回来。
  大黑落地,颠颠的朝顾昭跑来,黑黢黢的眼睛晶亮。
  “汪!”
  顾小昭,再来!
  顾昭笑眯眯:“大黑好厉害。”
  大黑昂首挺胸,更威风模样了。
  虽然是简单的游戏,两人却玩得颇为畅快,天色一点点黯淡下来,顾昭眺望了眼天色,招呼道。
  “大黑走了,回去吃个饭,咱们得巡夜去了。”
  “汪呜。”大黑有些恋恋不舍,它咬着盘子,绕着顾昭左右跳动,磨着她明儿再来。
  它还喜欢玩!
  “好好,咱们明儿再来。”顾昭也玩得很痛快,利落的都应下了。
  辛劳了一整日的日头跃到山的另一面歇息,倦鸟归林,疲惫的人们拖着沉重又欢喜的脚步,匆匆的朝家的方向走。
  玉溪镇的夜晚是宁静的。
  数百里之外,黑夜不知不觉的侵袭了热闹的靖州城。
  州城不比玉溪镇这等小镇,便是黑夜时分,州城的夜晚也是热闹的。
  戌时的梆子敲响,靖州城陆陆续续点上烛火,远远看来,息明山环护的靖州城就像是有流萤点点。
  更夫提着灯笼,抬脚走在黑夜之中。
  他有些老迈的眼睛四处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手稳稳的又敲了敲梆子。
  “笃笃,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期间,他碰到一队巡逻的武侯,只见他们各个腰间配一把弯刀,身上穿着明光铠,手中提一盏微黄的灯。
  行进间高视阔步,进退有度,十分的有气势。
  “王伯。”武侯里头领模样的人停了脚步,对更夫点头致意。
  “方大人。”被唤做王伯的老更夫也停了动作。
  “没什么不妥吧。”方长权左右看了看,压低嗓子问道。
  王老更夫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方大人问的是什么。
  藏香阁的瑜娘剜唇吞噬人血骨肉,这事儿,府衙里人人皆知,莫说是武侯了,就是靖州城消息灵敏的百姓,那也是知道的。
  此时,方大人问的不是宵小之辈,是那夜间魑魅魍魉的动静。
  这世道,不太平了啊。
  王老更夫心中叹了一口气,摇头。
  “一切正常。”
  “那就好。”方长权松了口气,他微微点头。
  微黄烛光下,几人面容坚毅,头盔下隐隐能见下颌骨的线条干脆又利落。
  一行武侯抬脚继续,行进间,明光铠相碰,铿锵铿锵。
  王老更夫抬起脚,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
  夜愈发的浓郁,天畔挂一轮弯月,倾泻而下的是微薄冰凉的月光。
  长巷街道,老更夫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一道影子出现在这道影子里,两道影子相互交错,越来越近。
  “笃笃,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身后有铿锵铿锵的动静声传来,那声音有些耳熟,方才听过,是明光铠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王老更夫以为又是方长权一行人,他有些诧异的回头。
  “方大人,可是还有什么......”事儿。
  话说到一半,含在嘴里吐不出来了。
  见到来人,王老更夫面露惊骇,“啪嗒”一声,他手中敲梆子的木槌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张俞林探身而近,“是王伯啊,你看到我的符了吗?”
  “没,没呢。”王老更夫几乎是秉着气息摇了摇头。
  面前这东西离他只有一尺远,凑近时,随着瓮瓮沉沉的声音,一并而来的,还有一股腥臭之味。
  似乎是觉得头盔有些沉重,张俞林摆了摆脑袋,“真的吗?”
  “林,林子?”王老更夫失声。
  紧着,他立马又拿手捂着唇,看着张俞林的目光更加惊涛骇浪了。
  虽然干瘪了,皮肉发皱发黑,头盔下,这一张可怖的脸还没有了嘴唇,上头的鲜血发黑凝固,但王老更夫还是认出了这人。
  他,他是府衙里的衙役,张俞林啊!
  ……
  见鬼这事儿,它并不会因为见到的是熟人鬼而减轻害怕。
  起码,王老更夫打了大半辈子的更,走了大半辈子的夜路,这一刻,瞧到熟人鬼,他的一颗心就是吊在半空中的。
  张俞林手中还提着食盒,上头,竹篾子编织的方盒被磕得变了形,沾了黄泥,瞧过去磕碜得紧,不过,他却丝毫不觉。
  也是,莫说食盒了,就是张俞林也是磕碜模样。
  王老更夫走夜路的,胆气到底是比寻常人大,坊间都说了,鬼也怕恶人,他努力板着脸,眉毛倒竖,虽然颤抖着脚,却也要做出凶狠模样。
  张俞林蒙昧,瓮瓮喃喃的声音从他胸腔处传出,闷沉闷沉,诡谲又死气沉沉。
  “王伯,真的没有瞧到吗?”
  “重要的,很重要的……”
  “我去寻寻,再去寻寻……”
  说着,那鬼音里似乎染上了鬼哭的腔调。
  他越过王老更夫,轻飘飘的继续往前,明光铠铿锵铿锵,还不待王老更夫卸下劲儿,他倏忽的又转回了头。
  王老更夫心梗。
  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不过是一息之间,原先走出几步远的张俞林倏忽的又出现在王老更夫面前了。
  他欺身凑近,鼻尖微微耸动,闷沉的声音从胸腔里出来。
  “老哥哥,你今儿怎地这般香。”
  说罢,他吸溜了一下,没有了唇瓣的嘴部,露出里头有些泛黄的牙花子。
  “......香,真香啊。”
  垂涎又贪婪的目光看着王老更夫,直把王老更夫看得手脚发凉。
  完了完了,难道,他今儿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吗?孙孙,他的孙孙要瞧不到阿爷了!
  不成不成!
  想起自家的小孙子,王老更夫深吸一口气,他拿手用力的朝铜锣拍了拍,瓮沉悠长的铜锣声一下便在夜色中荡远。
  浓郁夜色中,似乎有魑魅魍魉逃窜。
  王老更夫气势如虹,“好你个小子,你自个儿都带着饭盒了,还敢和我这老头儿讨食,快走快走!”
  张俞林一时被这铜锣声和王老更夫的气势镇到,他抬起手瞧了瞧。
  也是,他自个儿带了饭食了。
  不不,不对,他这是要给元宝带的饭食。
  元宝……对对,元宝知道那符箓在哪里。
  张俞林脸上是蒙昧的表情,想起元宝,他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干瘪的手提着食盒,摇摇晃晃,脚步轻飘的朝城门方向走去。
  偶尔,人途鬼道交错,他走到了鬼道之中。
  他就这样一直走啊走啊,又从鬼道中落到了人途。
  在王老更夫眼里,就是这明光铠的身影若影若现,清冷月光下,明明寐寐。
  ……
  “逃,逃过一劫了?”
  王老更夫跌坐了下来,眼晕头玄,心口剧烈的跳动,好半晌,他四处飘飞的心神才勉勉强强的收拢回来。
  “对了,棒槌!在哪儿,在哪儿呢。”
  他探手四处摸索,颤抖的手不灵活,摸了好一通,这才将掉落的棒槌摸到手。
  “啊,在这儿呢!”
  王老更夫抱着铜锣棒槌,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这更夫的活儿,谁爱当谁当去,反正他是不要干了。
  给再多银子都不干!
  他又不是棒槌!银两可贵,那得也有命来享啊。
  ……
  一行武侯在黑夜中巡夜,黑暗中,十来人手中的灯笼照亮了这一片的土地,也给人带来了勇气。
  两方再次相遇,王老更夫瞧见这明光铠,眼眸剧烈的颤了颤,神情有些退缩。
  方长权最先注意到,“王伯,你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王老更夫跑丢了一只鞋的光脚上,视线往上,那暗青色的直缀都是黄尘。
  方长权心里一紧,手不自觉的往弯刀上一握,沉下脸来。
  “可是遇到大家伙了?”
  王老更夫惊魂未定,“是林子啊。”
  几个武侯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出慎重。
  方长权:“林子?林子怎么了?”
  “死了!”王老更夫一拍大腿,声音颤抖,就连发白的胡子也跟着颤了颤。
  “林子死了啊,他被咬了唇吸成人干,脸皱巴又发黑,穿着一身明光铠,可怕得紧,就是我,方才要不是我拍了铜锣,说不得也得被害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显得凄厉。
  “你们不知道,刚才,他的鼻子尖凑着我的鼻子尖,嗅着我说我香嘞!”
  “我一个臭老头儿哪里有香的地方,他定然是饿了馋了,说我的这身皮肉香嘞!”
  众武侯心惊了惊。
  大家伙儿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是谁喃喃了一句。
  “林子......是了,大人今儿说了,那瑜娘还咬了一个人,尸骨还没有寻到,是林子......”
  方长权下颌骨紧了紧,“走!”
  一行武侯朝王老更夫来时的方向走去。
  风来,一并将王老更夫挣扎的声音吹来。
  “作甚作甚,我不去,吓人得紧,我得家去了,回头和大人说,这更夫我不干了,月银……不成,前几日的月银还是要算予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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