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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打更的日子——by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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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罢,明儿再说也成。
  ......
  两方微微颔首,不做过多的寒暄,接着继续打灯巡夜。
  顾昭往前。
  ……
  又走了一条街,倏忽的,顾昭的脚步停了停。
  虽然微薄,但她感知到黑夜中,水脉的炁息愈发的浓郁了。
  它就像是一团水雾一般,无形亦无状,一会儿膨胀得像那盛开繁茂的树冠,一会儿又似奔腾的白马。
  再过片刻,它又成了贴着地面蠕动的水条,就像货郎从海边带来的八爪大鱼一般。
  诡谲又不安分。
  ……
 
 
第102章 
  这是什么?
  顾昭回眸打量。
  她手中打一盏六面绢丝灯,灯柄上缀着黄面的铜锣,旁的别无他物。
  今日天冷,顾昭穿的是一身鸦青色的直裰,交领长衣,老杜氏怕她凉到,特意寻了兔毛的围脖让她围着。
  虽然是飘雪的季节,乌发高束,鸦青色的衣袍在橘黄的暖光映衬下了,衬得那面容显得愈发白皙。
  在顾昭探究的打量下,那贴着地面蠕动,似八爪鱼一样的水雾倏忽的一僵。
  接着,顾昭便听到有两道声音窸窸窣窣响起。
  它们压低了嗓子吵道。
  “他瞧到咱们了?都怪你慢吞吞的,磨磨蹭蹭这么久了,才走一条街。”
  “不能嘞,小井你的敛息术这般厉害,平日里他都没有发现,这会儿肯定也瞧不到你的,妥了妥了。”
  这声音一前一后,前头的声音透着暴躁,像是一个急性子的姑娘,娇气中带着两分冲,噼里啪啦的。
  不过,那音色就像是玉珠子掉盘子一般,虽然急躁,却也是利落悦耳。
  后头说话的声音却有些温吞了,慢慢悠悠,不急不缓,偏偏又带着异乡人的口音,听来有些好笑。
  “那你说他怎么停在那儿了?还一直看着咱们这边?”唤作小井的姑娘怀疑。
  与此同时,贴着地面的水条蠕动起来,就像说话的主人在生闷气一般。
  “莫忧莫怒,忧怒伤肝又伤脾,不得长生矣。”男子温声劝道。
  “闭嘴,我又不是人,哪儿来的劳什子肝啊脾的,我连心肝都没有呢,你个树弟,莫要在这掉书袋了。”
  “唉,好吧。”温吞的声音叹息了一声,好脾气的退让了。
  ……
  顾昭:......
  就算她一开始没瞧个真切,眼下两人喁喁吵吵,她又不是聋子,还能听不到吗?
  顾昭往前走了一步。
  “他走来了,朝咱们这边走来了。”小井的声音拔高。
  瞬间,那水条蠕蠕而动,水炁愈发的浓郁。
  再一错眼,水条“嗖”的收了回去,凝神再看过去,一团水雾薄薄的贴着地面,安安静静。
  顾昭脚步顿了顿,微微迟疑。
  唔,这般模样……就像,就像是那缩到壳子里的八郎一样!
  ……
  说句公道话,倘若不是一开始蠕动的水炁被顾昭察觉到,这样薄薄的水雾,还真是难以察觉。
  这手敛炁功夫,确实不错。
  顾昭笑吟吟:“你们好啊,这般迟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随着顾昭的话落,水雾倏忽的颤了颤,就像是格外震惊一样。
  不论是被唤作树弟还是被唤作小井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吭声。
  顾昭都有些不忍心再说话了。
  也许,她应该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巡夜,可是这水雾,它也是她巡夜的职责啊。
  随着鼻尖的呼吸,顾昭感知到空中的炁息十分干净,就像是山涧间清冽的清泉,清凌凌又好闻,隐隐还有抚神之意。
  唉,谁让她收了大人给的银子?收了银,那就要好好做事儿!
  顾昭将灯笼往前一探,尽量笑得可亲。
  “夜深了,你们不能乱走了,会吓到人的。”
  一句吓到人,就像点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原先不动的水雾僵得更厉害了。
  顾昭微微眯眼,这是吓过人了?
  ……
  片刻后。
  这一片的水雾散去,平地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高的那个约莫二十来岁,青色儒衣,做书生郎打扮,偏偏他的头上却长了一根褐色的木藤。
  只见木藤长长的坠着乌发,一路垂到腰际。
  上头缀着几片宽卵状的绿叶,三五粒红果,一瞧便不是寻常人模样。
  顾昭的视线落在那红果上,微微拧眉。
  这果子......是山楂树吗?
  “顾小郎勿怪,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傍晚时听闻义子近来病的厉害,我和小井有些不放心,这才准备上门瞧瞧。”
  青袍的高个子拱了拱手,冲顾昭做了个揖,原先有些好笑的腔调在他刻意的改正下,腔正字圆。
  顾昭收回看红果的目光,往他旁边看去。
  被唤作小井的做姑娘打扮,约莫十四五岁,她生得不高,瞧过去只到书生郎的肩膀处,杏腮大眼儿,乌黑蓬松的发梳成两个葫芦髻,上头各缀一个指头大的小葫芦。
  瞧来时,一双眼睛格外的水汪。
  “就是,我们才没有乱走,我们是去访亲,瞧干儿子的嘞!”
  小井下巴一昂,胸膛一挺,腰板一直,声音气势十足。
  丝毫不见方才的心虚。
  “自然,自然一些。”旁边,男子腰后缀着的木藤悄悄探出,拉了拉小井的衣摆。
  小井清了清嗓子,水汪的目光朝顾昭看去,嘴角微微勾着,眼睛显得更大了。
  自然了没?
  她很自然了吧。
  顾昭将这两人一来一往的动作瞧到眼里,忍不住哈哈笑了一声。
  片刻后,她眼里带着笑意,开口道。
  “小井姑娘,还有这......”顾昭将目光看向小井旁边青衣儒袍的青年。
  “小生谢树棣。”
  “树弟!”
  小井和谢树棣对视了一眼,随即将头往旁边一扭。
  树弟就树弟,还要小生来小生去,穷酸儒一样,真是没眼看了。
  安静的木藤又开始拉衣摆了。
  谢树棣微笑:有外人呢。
  小井不耐:知道知道啦!
  顾昭又是一笑。
  ……
  片刻后,顾昭盯着谢树棣,尤其是他头上的朱红果,神情若有所思。
  山楂树,清冽的水炁......还有他们刚刚吵闹时说的慢慢吞吞才走了一条街。
  顾昭抬头往周围看了看。
  这里是青鱼街,离甜水巷就是一条街的事儿。
  顾昭恍然,一击掌,神情带上了两分亲近。
  “啊,你们是甜水巷里的老井和老树。”
  街坊邻里啊!
  谢树棣意外:“顾小郎好见识。”
  他旁边,小姑娘模样的小井跟着嘟囔道,“哪里就是老井老树嘛,我们明明还小着嘞!”
  顾昭从善如流:“是昭失言了,小井姑娘莫要见怪。”
  小井没有想到顾昭这般好脾气,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摆了摆手,道。
  “嗐,算了,我这真身是有些年头了,就连老太太她们都唤我一声水井阿公的。”
  原来,一开始甜水巷的井只是井,不知道是哪一个小娘子开始,因着她家里的娃娃身体弱,便认了老井这等老物做了干亲。
  甜水巷井水清冽,认干亲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享了香火,老井生灵。
  小井斜睨谢树棣一眼,哼哼了一声。
  “这树弟可是沾了我的光呢,旁的不说,连你都是我养大的。”
  谢树棣轻笑了一声,拱手冲小井作揖。
  “是要多谢小井了。”
  小井摆手,神情郁郁。
  “唉,像树弟这样的树精就是比我这等井灵占便宜,明明是我先修行有成,他吃着阳光露水,倒一年一年长得更快了。”
  眼下,走出去旁人都以为树弟更大一些。
  顾昭看了过去。

  她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何她会觉得甜水巷的水炁格外的浓郁,原来,那水井里生了一个井灵啊。
  井灵司水,现在是掌一口老井,等修行有成,掌握的水域更加辽阔了,以后也能是一方河神的存在。
  倒是这谢树棣。
  顾昭又看了过去,少了井灵清冽干净的水炁遮掩,他身上既有老树妖的炁息,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鬼炁。
  就像......
  顾昭思忖片刻,恍然。
  就像玉溪镇的凤仙妹妹!
  ……
  那厢,见顾昭的视线落在谢树棣身上,小井瞧了瞧顾昭,又瞧了瞧谢树棣,好奇道。
  “顾小郎,你怎么一直瞧着树弟啊。”
  顾昭回神:“失礼了。”
  谢树棣摆手,笑的温和,“无妨。”
  顾昭解释:“我老家有位凤仙妹妹,谢公子身上的炁息和她很是相像,所以我难免多瞧了两眼。”
  谢树棣诧异:“哦?”
  小井也来了兴致:“很像么?她是什么树?”
  “树弟是山楂树,结的果子经常有些酸,凤仙凤仙,听起来就是个好名儿,是不是梧桐树,特别高的那种!”
  小井踮着脚比了个高高的动作。
  顾昭失笑,随即摇头。
  “不是的,凤仙妹妹是竹子仙。”
  顾昭知道小井为什么会这么问,《诗经》有云,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于精怪仙灵而言,名字往往暗藏着真身。
  小井就不说了,就是谢树棣的名字也这样。
  山楂又名堂棣,这谢树棣的名儿就是在说,他是一棵山楂树成精。
  顾昭唇角漾了个笑意。
  小井摇了摇头,葫芦髻下的小葫芦摇摇摆摆:“啊,不是梧桐树,是竹子仙啊……也不错也不错。”
  起码比它这小井的名儿好。
  ……
  “不过,竹仙的炁息和树弟怎么有点像了?”
  小井不解,分明不是一种树。
  顾昭将金凤仙成竹娘的由头说了说,最后,她的视线落在旁边神情微微怔愣的谢树棣身上,开口道。
  “你们都一样,身上除了有妖炁,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鬼炁。”
  谢树棣若有所思,“难怪,我总觉得我应该是个人,还应该是个大夫嘞!”
  一放松,他那异乡的口音便出来了。
  小井:“笨,你现在才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顾昭和谢树棣都看了过去。
  谢树棣诧异:“什么,你知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儿,小井怎地会知道?
  小井露出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你是从旁的地方挪到咱们甜水巷这儿的,那时你还只是一棵小树,臭死了,估计是根须下头埋死人了,是我一直用井水洗啊洗,你这才洗白白的。”
  也是再后来,树又继续长啊长,渐渐长成了老树。
  随着小井成灵,认它做干亲的人愈来愈多,有了干爹,那怎能没有干娘呢。
  后来,也不知道哪家小娘子先起的头,从此,山楂老树下初一十五也有了一碗饭两粒蛋,一柱清香。
  前两年,老树的谢树棣化灵,一老井一老树这才有伴唠嗑了。
  顾昭恍然,原来有这样的缘由在里面。
  就是不知道,那被埋在山楂树下的是谁,小井说的臭,是那人的怨和恨吧。
  谢树棣豁达,“罢罢,不过都是前程往事罢了,如今的我就是老树精呢。”
  顾昭点头,“也是。”
  小井又拆台,“树弟你就算是想要追究,那也追究不成呢,我还不知道你?惯会说漂亮话罢了!”
  谢树棣嘿嘿笑了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对了,顾小郎,我们回头再叙,今儿啊,我和小井出来是有要事在身。”
  谢树棣瞧了瞧天色,正了正容颜,准备和顾昭辞行。
  小井也跟着瞧了瞧天色,商量道。
  “树弟,不然咱们明儿再来吧,你瞧这天快要亮了,你这么磨蹭,咱们到白宅,天都得大亮了。”
  顾昭热情:“什么要紧事儿,我来帮忙啊。”
  都是街坊邻居的,就是得要互相帮助呢。
  谢树棣也不客气:“那先多谢顾小郎了。”
  “今儿我那干儿子的亲爹回了咱们甜水巷,他和钱家炎柱唠嗑,我这才知道我那干儿子小晗生病了,唉,也不知道病成什么样了,我这心里啊,真是揪心得很。”
  “这才拜托小井一块去瞧瞧,都怨我,走路慢慢吞吞的,耽搁了时辰。”
  说起自己契亲的干儿子,谢树棣斯文的面上浮现了一些担忧。
  也不知道小晗这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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