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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打更的日子——by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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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沿着悬崖稍缓的坡度一路往上走,身后,老马哥的尸身闭着眼睛跳跃,每跳一下,便能往前走三步远。
  月夜下,那张死寂的面庞泛着淡紫之色。
  “叮铃铃,叮铃铃......”
  铃铛声在寂静的山林里传得很远,朦胧月光下,林子里又出现了几道影子,只见它们有着人的身形,身子僵直,行进间靠着跳跃。
  树影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月光明明寐寐。
  很快,帽儿山的林子里,这些分散的影子慢慢的汇聚,最后都坠在了摇铃人的身后。
  只见他们双手前伸,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膀,老马的身子坠在最后一个,除了他的面色是淡紫色的,其他几个的面上,大多数是浮着一层的白毛。
  而走在最前头的那一个,白毛隐隐要褪去,露出下头泛着一层绿光的肌肤。
  铃铛声响一下,这一串的身影跟着往前跳一下。
  山林之中,朦胧月光下,此情此景瞧过去骇人极了。
  又过了片刻,黑衣人停了铃铛。
  只见帷幔下的目光朝靖州城的方向看去。
  它似乎是有什么忌惮,踌躇了两下,低头看了看手中抓着的装了银锭子的布袋,又回头看了看坠在最后的老马,下巴一抬,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紧接着,铃铛声又起。
  一串的人影手搭着肩,跳跃的顺着蜿蜒小道前去。
  月光倾泻而下,此地阴郁之炁笼罩,它们的身影瞧过去影影绰绰,远远看去,就像是对着月亮朝拜一般。
  ......
  顾昭一行人到靖州城时,正好是次日的卯时一刻。
  此时城门已开,过了城门,马儿一路疾驰,往城北的惊春路驶去。
  天光熹微,靖州城褪去夜的宁静,开始热闹起来,就像一尾大鱼,于水中自由又悠闲的微微摆尾。
  路上有了商贩挑箩赶驴的动静,车轱辘从石头路上压过,留下一阵阵轱辘轱辘的声音。
  一些人家灶房处有炊烟袅袅,烟气驱散了夜晚的冷寂。
  靖州城鲜活极了。
  ……
  “吁!”顾昭拉了拉缰绳,疾驰的骏马慢了下来,到最后稳稳的停住,车厢也跟着一停。
  她吸了一口沁凉的冷气,鼻尖微微有些发红,精神气却十足。
  顾昭回头,正想招呼,瞧见那缩在谢幼娘怀里睡得憨甜的小月,笑了笑,随即对上睡眼惺忪的谢幼娘和孔其明,轻声道。
  “叔,婶,到家了。”
  “到家了?”谢幼娘眼睛瞪大,有些不敢相信。
  旁边,孔其明也在懊恼自己睡着了,居然留顾小郎一人在外头驱马驾车。
  这般高人给他驱马驾车……
  他,他心里不踏实啊。
  顾昭点头,“嘘,咱们小声一些说话,别吵到小月了。”
  谢幼娘摆手,“没事,小月这丫头跟小猪儿一样,睡沉了,那是打雷都不会醒的。”
  ......
  孔其明下了马车,拿出钥匙将门上挂着铁链的锁打开,紧着又从车厢后头将行囊搬出,谢幼娘抱着孔婵娟下了马车,顾昭正要搭把手。
  “不用不用。”谢幼娘拒绝,“也不重。”
  她四周看了看,没有瞧到毛鬼神,忍不住道。
  “尊神是不是还在,感觉这一路抱着这小胖丫头,我的手都没那般受累。”
  她颠了颠了孔婵娟,让她趴在自己肩上,继续道。
  “轻巧着呢。”
  顾昭看了一眼墙角根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毛鬼神已经贴着墙角根处,身影虚化,藏于围墙投下的阴影之中了。
  对上她的目光,毛鬼神毡帽往下扣了扣,压住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顾昭回头,“在的。”
  谢幼娘欢喜,“成,我先抱小月进去。”
  ……
  孔其明搬着行李,谢幼娘抱着小月进了屋,顾昭抬脚走到孔家的围墙处,从绢丝灯中将神像和小桌子拿了出来。
  “喏,答应你的神像和小供桌,我都做好了。”
  “尊神快瞧瞧,喜不喜欢?”顾昭笑着问。
  在看到小桌子时,毛鬼神眼睛亮了亮,只见桌面是流云簇月,下头的桌角是带着生机的枝蔓根脚,木质细腻清正,绝对是百年千年老木。
  这等供桌,精鬼怪又怎么会不喜欢。
  下一刻,瞧到那尊神像,毛鬼神僵了僵。
  耳朵畔,顾道友兴致颇高的指着神像,尤其是那背在背上的布袋,邀功道。
  “像吧,我可以夸海口的说,绝对是连补丁的位置都丁点不差,讲究着呢!”
  对上顾昭期待的眼神,毛鬼神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不像。
  它踟蹰了片刻,艰难的点了点头。
  “像!”
  就是太像了!
  显得它好破,好凄凉......
  顾昭满足了,这一声像,那是对她又要去山里找石头木头,又要在院子里忙活雕刻的肯定啊,她那一日的休沐,因为有毛鬼神的肯定,值了!
  ……
  “对了,差点忘记这东西了。”顾昭一拍脑门,又道。
  毛鬼神看了过去,就见顾昭又探手从六面绢丝灯取出一物,搁在供桌之上,神像之后。

  它定睛一看,是一面有斑驳之色的围墙,老旧又破败,用的还是土砖。
  好嘛!
  这下更破更穷酸了。
  要是一阵风吹着落叶过来,添一个竹棍和破碗,它凄凉的都能上大街唱一曲乞儿腔的花鼓了。
  似是应和着毛鬼神的所思所想,春寒料峭,卷着去岁的枯叶打围墙处卷过。
  “呼......簌......”
  毛鬼神僵了僵。
  顾昭没有察觉,“尊神,是不是特别的像?昭私以为,这一面的小围墙,于尊神而言,那是点睛之笔。”
  毛鬼神:......
  最后,毛鬼神还是收下了顾昭的深情厚谊。
  顾昭有什么错?她雕的可真可像了,不过就是写实了一些罢了。
  毛鬼神头一次怀疑,自己当初初初通灵时,听到的那掌柜训子,那不是在教子,那是在坑儿子。
  他到底有没有坑到儿子,它也不知道。
  不过,它自己肯定是被坑到了。
  什么财不露白,富不露相,贵不独行......有着这一尊神像,往后十年百年,大家肯定都以为它毛奎深混得这般寒酸。
  收到神像,毛鬼神高兴,却又不是太高兴。
  ……
  顾昭自然是不知,她将马车留给了孔其明,准备去靖州城的州府寻潘知州。
  孔其明瞧着那高头大马,再看看后头木料硬实,内里低调却舒适的车马,有些惶恐不安。
  “这,这怎能给我,无功不受禄。”
  顾昭:“谢家庄已经没人了,这马儿要是没人养着,回头也得饿死,叔不是还要去山上种果子么?有这一个车马在,出行也方便一些。”
  “你就收下吧。”
  顾昭安抚了孔其明几句,和他约好过两日再来,这才抬脚朝州府的方向走去。
  ……
  谢幼娘从院子里出来,“怎么了?”
  “顾小郎将这车马留下来给咱们了。”孔其明回过神,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下。
  谢幼娘看了看马儿,伸手摸了摸。
  “留下吧。”
  谢家庄,剩下的,也就这一匹马是活物了。
  谢幼娘温婉的眼眸闪过一丝伤痛,随即,她又将那悲伤掩藏心底,回头对孔其明说道。
  “对了,今儿你将咱们家围墙靠东那儿的角落挖个小洞,顾小郎说了,咱们家那小神仙走进走出,要走这呢。”
  孔其明应下,“成,一会儿我就去弄。”
  ……
  那厢,毛鬼神卷着自己的神像,化作一道黑雾,倏忽的进了孔婵娟的屋子。
  小供桌搁在角落里,神像往上头一搁,它想了想,抿着唇将那围墙一并搁了上去,倒退两步,瞧着这处神位,愁大苦深。
  “哇,这是小毛吗?一模一样!”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
  毛鬼神回过头,正好见到孔婵娟揉着惺忪的眼睛,扎成小髻的头发胡乱的翘着。
  似乎是察觉到毛鬼神的视线,她侧头看了过来,指着神像,眼睛晶亮。
  “这是小毛,这个也是小毛,嘿嘿,两个小神仙!”
  毛鬼神嘟囔,“破破的。”
  “才不会!”孔婵娟摇头。
  她下了床榻,噔噔噔的跑了过去,蹲地瞧着那尊神像,越瞧越是喜欢。
  倏忽的,她一拍手,指着那鼓囊囊的破布袋,欢喜道。
  “小毛,这里头是我,是我藏在小毛的布袋里头了,鼓鼓的,嘿嘿。”
  毛鬼神愣了愣,视线对上小月那期待的眼睛,用力的点头。
  “恩,没错,小月在里头。”
  它兜了一兜的小月亮呢。
  瞬间,毛鬼神瞧着角落里,那背着破布袋,沿着墙角根前进的神像顺眼了。
  顾道友的手艺,当真是颇好啊。
  小月冲毛鬼神笑了笑,清澈的眼眸瞬间成了月牙儿。
  ......
  靖州城,州城。
  潘知州正在书房处理公文,旁边还砌着一杯冒着烟气的清茶,晨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正好在桌上留下一道明亮的痕迹。
  “大人,顾小郎有要事求见大人。”
  下头,一身灰衣的小厮躬身,低声道。
  “恩?”潘知州手中拿着卷宗,还在想着事,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这顾小郎说的是顾昭,连忙搁下卷宗,急道。
  “快快,请顾小郎进来。”
  “是!”小厮退下。
  潘知州站了起来,抚了抚须,抬脚走出案桌。
  很快,顾昭就被小厮带了进来,她冲灰衣小厮颔了颔首,低声道,“多谢。”
  “小郎客气。”灰衣小厮退下。
  ......
  顾昭看向潘知州,拱手道,“顾昭见过大人。”
  潘知州连忙道,“小郎客气,今儿来,可是有要事寻我?”
  他笑着引顾昭走到旁边落座,一并吩咐外头的小厮看茶。
  “是,今儿来,是有要事禀告大人。”
  潘知州瞧见顾昭面容严肃,脸上的笑容也收了收,坐直了身子板。
  “顾小郎你说。”
  顾昭想了想,将事情从玉溪镇泰安村的五趾猪开始说起,最后说到了谢家庄的谢丹蕴,道。
  “这谢丹蕴前一世是前朝庆德帝身边的大太监谢吉祥,他在冲虚道长施展的道法下,想起了前世之事,以整个谢家庄的人命,炼制麒麟子,想炼千军万马,意在社稷。”
  “嘶!”潘知州好不容易长好的胡子又被他自己扯下了好一撮。
  顾昭担心,“大人!”
  “没事没事,不打紧。”潘知州紧着就道。
  他神情惊疑,再次和顾昭确认。
  “一个谢家庄都没了?”
  顾昭抿了抿唇,点头没有说话。
  潘知州跌坐回官帽椅上。
  一个大村庄啊,得有多少人啊。
  顾昭沉默,“九百八十六人。”
  她顿了顿,目光对上潘知州又惊又痛的眼神,字字分明。
  “我焚了九百八十六具人皮皮囊,在那之前,定还有损耗。”
  言下之意,这谢家庄死的还不止九百八十六人。
  潘知州手都抖了,只喃喃道。
  “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
  顾昭将白瓷瓶拿了出来,一并拿出的还有一粒莹珠。
  她目光看向潘知州,开口道。
  “这里头是我封存的谢家庄之事,大人掐破它便能知道,昭所言非假,而这白瓷里头,封的是那鬼母蛛和谢丹蕴。”
  潘知州沉声,“我信小郎。”
  他沉默片刻,问道。
  “之前藏香阁的瑜娘......”这唤醒前世记忆,再由此人作恶,这手段颇为眼熟啊。
  顾昭了然,“也是冲虚道长所为,瑜娘上一世是瑜贵妃,是庆德帝宠爱的妃子。”
  她顿了顿,将从谢吉祥和冲虚道长那儿知道的前朝之事说了说。
  “庆德陛下早年时候,曾经亲眼见到一只大龟驮着一块大石碑,在乌龙江的大浪中威仪前进。”
  “在那后头,有仙乐阵阵,弥彩漫天,从此以后,庆德帝便沉迷于长生之术,广寻道人和尚,听经炼长生丸,荒废了国事。”
  据说,那大龟足足有数丈高,像一艘宝船。
  而龟壳上背负的石头就像是一块石碑,远远看去,好像有金字闪闪,后来,陛下和道人交往时,说起了自己的这段遭遇,有道人相互对视,然后拂尘一扬,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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