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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打更的日子——by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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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忽的,他的身影一淡,阳光下,身影好似都不凝实了。
  瞧着周围这许许多多的眼睛,他一慌,紧着又往水里钻去。
  河岸边,书生郎离得最近,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有些恍惚的自言自语。
  “我,我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要不是被吓傻了,他怎么会把小娃儿瞧成一杆笔了?
  还是一支上等的白玉管毛笔。
  顾昭当即掐了道手诀,无数的水汽凝聚成一条大鱼,紧着就将水底下头的老伯托起。
  瞬间,此处水珠四溅。
  河水在明媚的春光下漾着旖旎的光泽。
  众人瞧着这一幕,倒抽一口气惊呼。
  只见一尾胖头大鱼高高的跃起,足足有半丈之长,顶头坐着一位头戴纶巾的娃娃,做小书生郎装扮,此时,他的嘴巴微微张圆,和那胖头的大鱼格外映衬。
  此外,线条流畅的鱼背上趴伏着奄奄一息的老伯,正是方才衣裳不整,莫名跳河的老头子。
  接着,就见此处莹光一闪而过,光亮刺眼,众人忍不住抬袖遮了遮面。
  片刻后,大家伙儿试着搁下遮面的衣袖和团扇,睁开眼睛。
  “……好,好了?”
  “瞧到了吗,你们也瞧到了吗?刚刚那道光是怎么回事?”
  众人又兴奋又惊奇,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笨!仙人哪里是咱们这样的肉眼凡胎能够瞧个真切的,那道光,那道光定然是仙光耀眼啊!”
  “……噢噢!”
  “快看,那老伯在地上。”有人眼尖,一下就瞧见了老伯,当即抬手一指。
  只见他躺在柔嫩的青草地上,眼睛紧闭,那一身湿哒哒的水渍已然不见。
  此时,书生长袍囫囵的裹住胸膛,腰间别一管白玉毛笔,阳光下,白玉莹莹似有光。
  众娘子又是好奇又是怕,奇的是老伯被河里的神仙娃娃救了,怕的是这半疯半癫的老伯。
  一时间,众娘子团着扇子遮面,蹑着脚又朝老伯的方向走了几步,小心翼翼模样。
  书生郎倒是不惧老伯,他半跪着,拿手轻轻拍了拍老头子的脸。
  “醒醒,醒醒。”
  “老伯,醒一醒。”
  老头子闭着眼睛,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书生郎许家言的视线往下,目光落在老伯腰间别着的白玉毛笔上。
  他忍不住多瞧了两眼,鬼使神差的,又伸手想要摸一摸。
  他好像瞧到了,大鱼背上驮着的娃娃,他就是河里想要拉人的那一个,浸到水下,又好像成了一管笔。
  ……和这一支笔有些像。
  “让让,让让。”这时,小郎清越的声音传来了,带着焦急和感激。
  许家言连忙收回手,一张脸都羞红了。
  自己方才是在做什么?不告自取谓之贼!天呐,自己差点成贼星了!
  “这位小哥,这是我家的伯公,他前两年磕到头了,因此,脑袋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给你们添麻烦了,见谅见谅。”
  许家言陷入浓浓的自我厌弃,旁边的人讲话,他心不在焉的囫囵应了两句。
  顾昭扯了个借口,冲周围人又是作揖又是道歉,这才手一扬,身后出现两个青衣的小子。
  只见他们手中抬一个竹架子,紧着就利索的将草地上的老伯往担架上一搁,抬着就要走了。
  众人让了让位置。
  小娘子们原来想要数落几声,这伤了脑袋的老汉子也不瞧好,放出来又是袒胸疯癫的吓唬人,又是跳河闹腾的惊到人……
  一连串的事,失礼又惊心,成何体统!
  不过,她们瞧着顾昭那副好皮囊,还有那作揖的姿态,倒是不忍心责备了。
  一位身穿紫色绮罗裙的女子拿团扇遮面,轻声道。
  “小郎回去后,给他请一位大夫瞧瞧吧,他方才落水了,别瞧眼下衣裳没有水渍,那是鲤鱼童子救了他哩。”
  “是极是极。”众人七嘴八舌,“我们芙城的水芙蓉有灵,一方水养一方灵,定然是灵透的水芙蓉养出了锦鲤,这才有了鲤鱼童子救人一事!”
  “对对,瞧到没,刚刚鲤鱼这么一驮,老汉肚子里的水都被颠出来了……燃灯!处暑之时,咱们可得好好的在河里燃一盏荷花灯!灵着呢!”
  “……”
  竹架上,老伯腰间的那杆白玉笔好似动了动,似在羞赧。
  顾昭瞥过一眼,眼里浮起笑意,随礼,她转过身,冲众人又拱了拱手。
  “好,多谢诸位哥哥姐姐关心了。”
  “客气客气。”
  各个小娘子相互瞧了瞧,眼里眼波流转,露出大方明媚的笑意,继而相偕同行,继续瞧这一处的好春光。
  只见草长莺飞,绿柳随着春风摆动绿丝绦,时不时撩起水面清澈的流水。
  绿头的野鸭扑棱翅膀,重新落到了水面上,它们追逐而过的地方,泛起层层涟漪。
  ……
  拐了个弯,一行人进了一处窄胡同,此处无人,顾昭回过身,瞧着竹架上老伯腰间的白玉管笔,笑道。
  “好了,还不快快显形?我可不知道你们家在何处。”
  白玉管笔莹光闪了闪,倏忽的又寂灭,一动不动,浑然死寂模样,就像一管寻常的笔。
  “方才在河里就瞧到你了,这下还和我装聋作哑。”顾昭没好气,“你这模样,用咱们的话来说,那就叫做蒙着耳朵哄鼻子,自欺欺人。”
  这话一落,白玉管笔上倏忽的莹光大盛,小巷子里起了一阵风。
  接着,此处站了个头戴纶巾,穿青色书生袍的小娃儿。
  宽袍衬得他细骨伶仃,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管聿小心的觑了顾昭一眼,“哥哥?”
  顾昭眉心蹙了蹙,她绕着管聿走了一圈,上下打量,有些困惑模样。
  “怪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又瘦了一些。”
  准确的说,是更憔悴了一些。
  管聿抿了抿唇,没有说啥。
  顾昭也不多言:“走吧,我先送你们回去。”
  说罢,她瞧了一眼竹架上的老伯。
  只见他闭着眼,眉心紧紧的蹙着,便是在梦里都是忧心模样,时不时有几句呓语从唇畔溢出,嘴唇上头起了一串的火燎泡,烂了又结了痂,花白的发凌乱的散着。
  顾昭叹了口气,心神一动,手中出现了一床薄毯。
  薄毯盖在了老者的身上,顾昭伸手掖了掖,让春日的凉风不至于入了身子骨。
  管聿瞧到顾昭的动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将话头搁下,只埋头在前头领路。
  走过三条巷子,又过了一处石拱桥,避着人群,偶尔遇到街坊,大家难免关心,管聿说了几句不打紧,又说外头春风微凉,紧着带阿爷归家,寒暄了两句,这才脱身。

  顾昭看了一眼。
  是阿爷么?
  一刻钟后,玉华街街西,一处颇有些年头的四合院里。
  青衣小子帮着将老者搬上了床榻,又细心的盖了盖被褥,事情忙完后,两人身上光亮一闪而过,片刻后,两条柳枝轻飘飘的落在了顾昭摊开的手中。
  管聿瞪大了眼睛。
  竟,竟然是柳枝化人吗?
  就连那抬人的竹架子也成了一片绿叶和两根木棍。
  顾昭好笑,“小把戏罢了。”
  管聿羡慕不已,“我就不会。”
  顾昭:“那不一样,你是笔灵,你会写锦绣文章啊,更厉害的。”
  这话一出,管聿倏忽的脸一红,眼神也飘忽了下,“倒,倒也不一定是锦绣文章啦。”
  顾昭有些意外的瞧了他一眼。
  不是锦绣文章是什么?
  管聿岔开话题,“哥哥,前两日,你便瞧出我的真身了吗?”
  顾昭点头,“你身上有玉石的炁息,特别的纯净,我那时便知你是玉石成精,不过,你是一管笔,我倒也只是猜测。”
  “管聿管聿,一管聿笔……这不是明晃晃的在告诉别人,你是一管笔成精了么。”
  管聿只见她倏忽的笑了笑,就如春风拂过,千树万树的花开。
  窗棂处正好一缕阳光斜斜的照了进来,春光好似在那白皙的面上绽开。
  他低下了头,眼睫如一尾黑蝶停留。
  她瞧出他的真身,他也瞧出来了,毕竟,他可是画过无数的美人呢。
  这不是哥哥,是个姐姐……
  不过,他才不会说。
  ……
  顾昭的目光扫过周围,可以瞧出,这处的宅子上了年头了。
  到处能见到岁月斑驳的痕迹,角落里的青砖爬了青苔,窗扇被风雨侵蚀,木头颜色沉沉,带着坑坑洼洼的痕迹。
  不过,这一处同样收拾得很用心。
  光束从瓦片上透下来,有细蒙的尘埃在半空中悬浮,屋里摆了好几处的书架,靠近窗棂的地方摆了张方桌,上头搁了墨条和砚台,一沓的毛边纸用山形的镇纸压着。
  独独不见笔。
  ……
  “聿儿,聿儿……”一声带着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爷,你醒了啊。”管聿眼睛一亮,三两步的走到床榻边,伸手将人搀扶着坐了起来。
  顾昭回过头。
  “聿儿,聿儿……”老者颤抖着手,抬手要去摸管聿的脸,他浑浊的眼里又有了丝清明。
  “聿儿越来越瘦了,阿爷瞧了心疼,你别管阿爷了,阿爷送你去旁人家吧。”
  “……竹笆街的张书生不错,阿爷前些日子去瞧了,他一手山水画的丹青着实了得……不不不,他为人迂了一些。”
  “要不,咱们还是选杏仁街的许书生吧,听说他很是有奇思异想,前些日子,书坊热卖的草汀游记就是出自他的手笔……不不不,瞧那文字又轻浮傲慢了一些……”
  老爷子自说自话,自己想一个,还不待管聿开口,他紧着就又否认了。
  眉头紧蹙,只觉得把自己的乖孙孙交给谁都不妥。
  管聿无奈,“阿爷。”
  老爷子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管聿因为瘦削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上,顿时心中大恸。
  他摆摆手,别过脸,声音带上了悲凉之意,隐隐好似还有一丝的哭腔。
  “罢罢,不拘是张书生还是许书生,抑或是旁的什么李书生……哪个都比我这不中用的老书生好……聿儿,你去吧,别管我这老骨头了,好歹去外头吃一顿饱饭。”
  “阿爷,我那儿都不去!这是我的家。”管聿嘴唇一抿,带着一股倔强。
  “聿儿,你!”老爷子抬起了头。
  他眼里的情感复杂极了,既有伤痛,又有欣慰,还有着忧心忡忡和颓然。
  倏忽的,他目光一凝,瞧着屋里背着身看墙上画作的顾昭,眼睛都瞪大了两分。
  管老伯抬手指着顾昭,又去瞧管聿。
  “聿儿,这,这人是谁?他什么时候在这的?”
  顾昭回过身,笑着道,“老伯好,我一直在这呢。”
  管老伯一窒。
  ……一直都在?
  他有些懊恼,开始回想,方才,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能说的话?
  再瞧管聿时,管老伯有些老迈浑浊的眼睛狠狠的剜了一眼。
  傻小子!也不知道提醒他一句。
  要是让人知道了真身,该如何是好啊!
  “阿爷,哥哥他知道。”管聿低声。
  管老伯眼睛都瞪大了两分。
  什么?
  什么叫做他知道?
  ……
  接着,管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说,最后道。
  “要不是哥哥凝了水炁,化了条大鱼相助,我都没力气拖阿爷上岸呢。”
  听了这么一朝话,管老伯心生后怕,他懊恼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沮丧又颓败。
  “都怪我……居然那么多人在一旁瞧着,想想都害怕,要是聿儿你被瞧到了真身,就得被镇在雁门塔中了。”
  听到雁门塔,管聿脖子缩了缩,面上有畏惧之情。
  ……
  那厢,顾昭也是知道雁门塔的。
  这两日,她在芙城里闲逛,这雁门塔,她也是有瞧到过的,这是京畿最高的建筑,落坐在城南,是十七重的阁楼高塔,前朝时候便有了。
  在坊间话本里,这处高塔能镇一切妖邪,更有大妖镇在下头。
  小小的一个玉石笔灵,又怎能不怕这高塔?
  顾昭瞧了瞧管聿,又看了眼管老伯,眉头皱了皱。
  方才她一眼瞧见管聿的感觉不假,和前两日相比,他确实又瘦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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