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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打更的日子——by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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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小郎识货!”孙老太浑浊的眼睛一亮,“我种的那几棵树苗,那可都是上好的沙梨种!”
  “皮薄汁水多,梨肉还嫩,吃起来可润肺了!旁的不说,我家的沙梨啊,春日时候开的花也比别人家的好看!”
  孙老太想起了花开时的满树洁白,皱巴的脸都舒展开了,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
  竹竿撑住的遮阴粗布有些年头了,洗得有些薄,上头破了些小洞,光束透过小洞照下,一缕一缕,耀眼极了。
  “是,瞧过去就好吃。”顾昭笑着附和一声。
  多添了些铜板,顾昭将箩筐也一并买了下来,背着一背篓的沙梨往甜水巷方向走去。
  ……
  夜幕降临,顾昭提着六面绢丝灯,灯上缀着一面黄面铜锣,准备出门巡夜,正好碰到下值的钱炎柱。
  “顾小郎等等!”
  顾昭回头,“炎柱哥,怎么了?”
  钱炎柱搓了搓手,“那啥,今儿那梨子多少银子,小钱哥将银子给你。”
  “不用!”顾昭摆手,“这些日子天气有些干,阿爷有些咳,正好那沙梨不错,我买了给阿爷做梨膏。”
  “啊,你阿爷没事吧。”钱炎柱关心。
  “不打紧,老毛病了,气候有些变就这样。”顾昭叹了口气,“毕竟上了年纪嘛,好了炎柱哥,不和你说了,我出门巡夜去了。”
  “哎哎,路上注意安全。”
  钱炎柱提高嗓门喊了喊。
  远远的,还能瞧见顾昭手中橘黄的光团亮了亮,听到自己的喊话,她抬手摇了摇。
  钱炎柱笑了笑,收回目光,想着因着顾昭的解围,这才没有追丢小贼,顿时心生感激。
  “梨膏?”
  那今日的梨子应该都用得差不多了,恩,明儿他再去老太那儿买一点,回头送一些给顾小郎,表达今日的谢意,还得和今日那老太再郑重的道个歉。
  那老太年纪可不小了,不管怎么样,踢了人家的箩筐,总是件失礼的事儿。
  钱炎柱仔细的将事情想清楚了,心里是放松了些,脚步轻快的往甜水巷里头走去。
  “阿英,阿英,我回来了!”
  “回来啦?快去净个手吃饭,锅里温着呢,今儿做了你爱吃的咕噜肉……”
  夜色渐深,家家户户点起了烛火,远远的看去,州城就像是飘起了一只只流萤,偶尔有孩童的笑声传出,渐渐的,阿娘轻柔的哼起了摇篮曲。
  夜,更静谧了。
  ……
  第二日,钱炎柱又来到市集,不过却没有寻到那卖梨的老妪,他有些意外,也没有多想。
  毕竟这种卖家中地里种出来东西的,出摊的日子都是不一定的。
  接着几日,钱炎柱断断续续又来了几次,回回都没有寻到那干瘦的身子。
  “奇怪,那老太的沙梨是卖完了吗?”
  钱炎柱自言自语,摇了摇头,抬脚往府衙方向走去。
  府衙事多,有时夜里又要当值,渐渐的,他便将这事搁置了。
  ……
  靖州城城郊外,有一处的村子唤做山前村,夜色笼罩上村子,不知不觉,一轮圆月挂在树梢上,偶尔风来,吹动树枝摇摆,沙沙作响。
  村民节俭,往常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吹灯歇下了,伴随着草丛中的蛐蛐儿叫声,偶尔几声犬吠,几声鸡鸣,便是村子里最大的动静了。
  然而此时,家家户户都燃着灯火。
  “哎哟,哎哟——”
  “痛死我了。”
  “娘咧,真是疼煞我也!”
  断断续续的呼痛声从屋舍里传出来,只见好几户人家的床榻上都躺着个人,他躬着身子,手捂肚子,白着脸喊痛。
  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
  村长孙秋实着急不已,看了这户又看那户,鞋子跑得打滑,嘴上撩起一圈的火泡都不知道。
  在村子空地上,他用力的将右手掌背朝左手掌心砸去,连连自语。
  “怎地了,怎地了!”
  “这到底是怎地了!嗐,可急死我了!”
  旁边,提着灯的村民孙大川也是一脸的着急。
  “吱呀”一声,木门被拉响。
  孙秋实和孙大川连忙回头,只见门檐下站着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人,穿一身灰色宽袍,肩上背着药篓,腰间悬挂一个大葫芦,此时正皱着眉,抚着面上的山羊须。
  “行德,怎么样了?”
  孙秋实三步并做两步的迎了过去,孙大川打着灯笼,连忙也抬脚跟上。
  被唤做行德的人是走乡的铃医,正好是山前村人,村里的人一个接一个腹痛,他这两日在山前村,正好被村长孙秋实拉了壮丁。
  “不好说。”孙行德皱眉。
  “嗐!有什么不好说的?”孙秋实急得不成。
  “你也先别急,仔细急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孙行德瞥过孙秋实那嘴边的火燎泡,劝慰道。
  孙秋实瞪眼,“说得轻巧,我怎么能不急!”
  他是里吏,这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出问题了,回头哪里有他好果子吃!
  再说了,山前村多数是姓孙,往上数几代,那都是同一个祖宗,沾亲带故的亲戚!
  “别不是——”孙秋实心肝颤了颤,惊恐着眼睛,艰难的将剩下的几个字吐出口,“别不是疫病吧。”
  “老叔!”旁边,孙大川也是一脸的惊恐。
  他瞧了瞧孙秋实,又瞧了瞧孙行德,视线落在半阖门的屋舍上,脚步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
  疫病啊,那可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大病。
  往往死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子,无人奔走传播了,这才绝根的大病。
  是以,自古以来都是谈疫色变的。
  而他们村这病来得突然也快,好些人喊着肚子疼倒下了,面色发青发白,摸过去身子冷冰冰的,是有几分像疫病的样子。
  “应该不是。”孙行德否认。
  还不待孙秋实和孙大川放心,他想了想,迟疑了一下,拉过孙秋实的胳膊,往旁边一走。
  孙秋实不安,“怎,怎地了?”
  孙行德压低了声音,“老哥,我瞧着咱们村这不像病,倒是有几分像撞邪了!”
  孙秋实诧异抬头,“啊!”
  孙行德点头,“真的,老哥你跟我来瞧。”
  他引着孙秋实进了屋,一把撩开床榻上躬身喊痛村民的衣裳,露出下头柔软的肚子。
  “你看着!”孙行德指着肚子。
  孙秋实和孙大川看了过去,只听耳朵旁,孙行德又道。
  “这一块青斑,像不像手抓印?”

  话落,外头倏忽的响起一阵鸟叫声,“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只听叫声凄厉又诡谲,孙秋实差点跌坐在地。
  鬼,鬼鸮声啊!
  在他们山前村有一个说法,听到鬼鸮声,那是不吉之兆啊!
  接近十五的圆月又圆又亮,月光倾泻而下,将山前村照得颇为明亮,村子里村南的位置有个小沟渠,沟渠边上种了几株沙梨树,时值八月,本该是满树硕果累累的沙梨树上空荡荡的。
  取而代之,家家户户有个小篮筐,里头摆了垒得整齐的棕皮沙梨。
  朦胧烛光中,沙梨皮上好似有一张气怒的脸一闪而过,那是一张老妪发皱的脸。
  ……
 
 
第166章 
  “老叔,小心!”孙大川一把托住孙秋实。
  孙秋实的手紧紧拽着孙大川的胳膊肘,眼睛瞪圆,仔细看,里头好似还有一分惊恐。
  “撞,撞邪了?”
  他环顾过屋舍,这是村民孙高山的屋子,一家男女老少七口人,眼下倒下的便有四口人。
  村子里的屋舍不比州城,用不起那青砖大瓦,垒屋的砖头用的是自己家晾晒的黄泥砖。
  因此,屋里显得有些矮,有些暗沉,隔屋的动静也听得格外真切。
  此时,断断续续的呼痛呼冷声传了过来。
  “……唉哟唉哟,痛哟!”
  “冷,好冷啊……”
  声音哀哀切切,抽着气且气弱游丝,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时候,乡亲们定然是白着唇,白着脸,一脸的苦痛。
  孙秋实面皮抽了抽,难以置信了。
  “这,这都是撞邪了?”
  孙行德抚了抚山羊须,拧眉沉声道。
  “应该是这样,我方才把脉了,每一个乡亲的脉象不浮不沉,缓而有力,心脉浮大而散,肝脉沉而弦长,而脾胃脉则是中取和缓之相。”
  孙秋实和孙大川面面相觑。
  “德叔说的啥啊,我听不懂嘞!”
  孙大川老实,不懂便不懂,当下便大大咧咧又直白的说了出来。
  孙秋实抬手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抬眼巴巴的瞅着孙行德。
  显然,这也是个不懂的。
  只是顾虑着自己里吏的身份,他不好像孙大川一样大声咋呼出来罢了。
  这都听不懂?孙行德抚须的动作一顿,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得了得了,莫要掉书袋了,快说快说!”孙秋实没好气。
  孙行德:“意思就是他们没病,脉象好着呢!”
  “早说嘛,没病就一句话的事儿,唠叨那么长,显得你能耐啊——”孙秋实没好气的嘟囔一句,随即惊讶的“啊”了一声。
  他和孙大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意外。
  “不,不是!”孙秋实抬手指了指床榻上的孙高山,“大家伙儿都疼成这样了,你说没病?”
  “你瞧瞧他这脸色,白的跟水里捞出来的,咳,一样,痛得身子都躬成虾米了,你还说他们没病?”
  白日不说人,夜里莫说鬼,孙秋实到底有些怵,本来想要说人像水里捞出来的死尸一样,想着方才鬼鸮的叫声,心里咯噔一下,轻咳一声,含糊的对付了过去。
  “所以我才说这是撞邪了!”
  孙行德一把拉着孙秋实,大步抬脚,不过片刻,一行人便来到了隔屋。
  这一屋子躺的是孙高山的大儿和大儿媳。
  孙行德二话不说,抬手就撩起床榻上汉子的衣裳,“老哥哥快瞧,是不是一样的青印?”
  孙秋实和孙大川连忙看了过去,可不是,上头一团的青印子,和方才孙高山腹肚上的一模一样!
  两人惊疑,只听旁边的孙行德掷地有声。
  “这就是撞邪了!”
  “你们瞧好了,这就是鬼印子,我方才瞧了,每一个人的腹肚上都有这样的青印子,他们这不是病,是被鬼手摸了肚子,沾染阴炁,这才肚中腹痛难消的。”
  孙秋实面庞上的肉颤了颤。
  被鬼手摸了啊。
  说实话,被鬼手摸过这样的邪异之事,他还是小娃娃的时候,也听家里的阿太说过。
  像是什么醉酒的汉子夜里胡来,没有喊一声便随地屙尿,有时就这般赶巧,屙到了瞧不到的鬼物头上,鬼物小性子,当场就抬手摸了回去。
  结果,结果自然是悲剧了。
  化解也简单,上供烧香,虔诚的请求原谅,它原谅了就成。
  孙秋实不由得嗟了嗟牙花子,又惊又为难,视线环顾了下周围,透过屋门看向虚空的黑地,背后莫名的一凉。
  “这般多的人都被鬼手摸了?这是为何?”
  “是啊,这是为何?”旁边提灯的孙大川吞了吞唾沫,瞪圆的眼里有着惊恐。
  他瞅过孙秋实,又瞅过孙行德,昏黄的烛光映衬下,空气好似要开始扭曲,他当下心下惊跳,只觉得下一瞬这拧眉的两人就要变脸,化身鬼物,奸笑又诡谲的朝自己扑来。
  “嘻嘻,嘻嘻——”
  “你早就在我的手掌之中了,逃不过的……”
  不不,他什么都没有做,不能害他,无冤无仇,不能害他啊!
  ……
  “大川,大川,你怎地了?”孙秋实和孙行德两人瞧着突然汗如豆粒一般落下的孙大川,莫名不已。
  “应该是吓到了。”孙行德一把拉过孙大川的手腕,掐了掐神门穴的位置。
  经过一番揉搓,孙大川平静了下来,孙秋实瞅着这一幕,再看孙行德,当下竖了个大拇指过去,赞道。
  “行啊,阿德!”
  孙行德谦虚,“小技,小技而已。”
  孙秋实视线落在孙大川身上,圆眼一瞪,抬脚朝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没出息,那玩意还没出现呢,你自己倒是先把自己吓死!”
  孙大川悻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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