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by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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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月上树梢。
“道人?”
才踏进多福客栈,顾昭就被潘寻龙拉到了一边,将郑泉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潘寻龙:“是啊,说是一位道人打扮的男子,瞧过去约莫三四来岁,端的是肆意洒脱,红尘逍遥客模样,还带着个二十来岁的徒弟。”
“顾昭,你说,这是何人?”
顾昭看了一眼孟风眠,只见他低垂了眉眼,拿着一方白布擦拭过黑背弯刀,刀芒一闪,漾过那如玉的面庞,更添一分冷肃和不可亲近。
“风眠大哥莫要难过,我知道这事不关大哥的事。”
顾昭一把抓住孟风眠的手,神情认真道。
孟风眠抬起头,灰色的眼翳注视着顾昭的眼睛。
那一瞬,彼此的眼里倒映着彼此。
旁边,潘寻龙,赵家佑和卫平彦几乎要跳起来了。
卫平彦瞪大了眼睛。
哦哦哦,牵手了,牵手了,怎么办,怎么办?姥姥,姥爷,表弟和别的男人牵手了……他该怎么办?
赵家佑也着急,像热锅上的蚂蚁,眉毛处跳个不停。
哪里才是牵手哦,他们俩还相互盯着瞧了,这下完蛋了。
他盯了盯顾昭,又盯了盯孟风眠,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相互盯着对方看时,那眼神有点不对。
怎么觉得,他们三人有点多余呢。
木梁上,小狸甩了甩尾巴。
当然不对了,那红线从孟风眠的指尖亮到顾昭的指尖,就跟火燃绳子一般。
喵呜,真是亮眼。
小狸转了个头,又闭上了眼睛。
倏忽的,卫平彦和赵家佑都拿眼睛瞅潘寻龙。
潘寻龙退了一步:干,干嘛……这两人也瞅着他作甚?
卫平彦、赵家佑:……主持大局啊。
三人打着眉眼官司。
潘寻龙恍然大悟,主持大局啊,对对,主持大局,真是吓他一跳。
他看了看左边的顾昭,又看了看右边的孟风眠,和其他两人打着商量。
要不,还是等回靖州城的路上再分开这两个吧,眼下,孟公子刚刚被谣言中伤,心里正难过着呢。
他们再隔开他和顾小昭,回头他会不会多想,以为他们三人也惧怕他从修罗道里出来。
怪不落忍的。
……
“你们在干嘛?”顾昭不解的看着挤眉弄眼的三人,“脸抽筋了吗?”
潘寻龙、赵家佑、卫平彦:……
他们哪里是脸抽筋了?
他们分明是在打眉眼官司,商量着顾小昭你的人生大事呢!
眼瞅着,你这是要走错道了啊。
三人瞧着顾昭,恨铁不成钢,挤着假笑。
“哈哈,没错没错,我们是脸抽筋了……”
“呵呵,对对,天有点凉,我们穿的少了点,冻着了。”
顾昭:……
为防顾昭继续问他们打眉眼官司的事,潘寻龙率先开口了。
“顾昭,孟公子,这道人是谁,你们可有眉目了?”
他暗暗思忖了下,“这个节骨眼里,祁北郡城里传出这样的话头,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我怕,这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要是没有顾昭和孟公子这几日的早出晚归,再加上孟公子从修罗道中带出的刀能够寻到堕心的炁息,此刻,这祁北郡城该乱成什么样?
而这时,又有人听到道长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听信了此事皆因孟风眠从修罗道中出来,一身的血煞之炁沾染众人所致。
如此一来,祁北郡城的人该怎么看待孟风眠?天下的人又该怎么看他?
潘寻龙打了个颤抖,看向孟风眠的目光有着同情。
到时,他就该被万夫所指,被视为罪孽的源头了吧。
顾昭也想到了这,面上有气怒之色闪过。
“这一听打酒的道人,我猜都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是谁?”潘寻龙问道。
顾昭看了孟风眠一眼,“安山道长。”
几人惊讶,“那行事稀里糊涂的道长?”
“是他?”卫平彦瞧了木梁上的小狸和大尾一眼。
小狸为他和阿爹报仇的事,他早已经知道,自然对差点捉到小狸,且抓了大尾拷问的安山道长有所耳闻。
“是那个道长的话,行事没分寸,倒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卫平彦思忖了下,开口道。
顾昭接触了安山道长多回,更是有气怒,听到这话,不免替孟风眠打抱不平。
“谁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啊,说不得是在装疯卖傻呢。”
……
第197章
几人说完安山道长的事,通了气,心里有了提防,潘寻龙几人便上了楼,回了屋,准备歇下。
小狸甩了甩尾巴,招呼了大尾一起,两小只跳上了屋顶,一人占一处的四角屋檐,和那仙人跑兽一道,像在山林里时一样,大口大口的吞吐着月华。
秋风呼啸而过,树梢草丛间,白露凝结成霜,夜色愈发的寒凉。
“风眠大哥——”顾昭正待招呼孟风眠回屋歇下,莫要多想。
倏忽的,只听“铮”的一声,被孟风眠搁在桌上的黑背弯刀陡然浮空,刀身抖动,有瓮瓮的铮声传来。
刀尖直指北方。
这是又寻到堕心的炁息了,且这一次的动静,较之之前,尤为强烈。
顾昭和孟风眠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孟风眠一把抓起桌上的弯刀,客栈里风炁凭空的起,顾昭往前踏出一步,风扬起青丝和衣袂,此处天地大变,入目是黄尘漫漫,天光暗淡的鬼道。
两人一路往北,寻着刀尖直至的方向,一路奔至祁北的长南山脉。
与此同时,已经走出城门,在荒野安营扎寨的安山道长只觉得心神一滞,他回头,目光朝北方看去。
那儿,是长南山脉。
“道长,可是有什么不妥?”江治睿抚着须问道。
裴一清抬头看了一眼。
祁北郡城出现堕心,这堕心竟然入了江大人的心眼,多亏了这安山道长寻来,不然,这一次的乡试必定出了大差错。
乡试有惊无险的张贴了龙虎榜,并举办了鹿鸣宴,完美的落幕,江治睿心生感激,听闻安山道长上一次被钦天监举荐给陛下,陛下没有接见,他便想亲自引他面圣。
毕竟是真真有大才之人。
靖州城能有个顾昭巡夜坐镇,他们芙京,也需要有这样的一位道长,好震慑那些借着夜色遮掩而肆意妄为的魑魅魍魉。
因此,这才有了两方人马同行的一幕。
安山道长摸了摸心口处,拿着葫芦往嘴巴里又灌了一口,清冽的酒下肚,腹肚中一片火辣辣,心中那股空空的感觉这才好了一些。
“总觉得那儿有什么事要发生,不妥不妥。”
“啊。”江治睿和裴一清对视了一眼。
难道,这山里又要有一场鬼亲了?
“不成,我看看去。”安山道长摸了摸心口,目光瞧着长南山脉,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道长,道长,我们和你一道。”
江治睿和裴一清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都看出了余悸。
他们可是知道,这世上是真的有魑魅魍魉的,尤其是在深山之中。
要不是有道法不俗的道长同行,他们是绝对不会再在深夜里行山路的。
这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
安山道长沉吟片刻,“好,你们随我一道。”
……
才出鬼道,顾昭和孟风眠瞧见林子里的火把,走近一看,颇为意外。
“江大人,裴大人?”视线一转,顾昭的目光落在那背着酒葫芦,穿一身直襟道袍的安山道长和曲烟身上。
“安山道长?”
“你们怎么在这。”
江治睿抚了抚须,笑着打招呼道,“是顾道长啊。”
裴一清瞧见顾昭很是欢喜,“顾昭,我们正要回京,哦,安山道长准备和我们一道进京。”
他走到顾昭面前,小声的将安山道长为何和他们同路的原因说了说,最后道。
“道长有大才,天下不太平,江大人想为他举荐一番,能留在京里自然是好,不成的话,我们请道长去府里走一遭,好好的款待,就当做是云游到芙京,上门做客了。”
顾昭有些意外,“江大人也沾了堕心?”
“是啊。”裴一清叹了口气,“得亏了安山道长,这场乡试,这才没出了乱子。”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孟风眠,张口想问什么,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再开口。
罢罢,他一介凡夫俗子,道法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哪里及得上顾小郎心清目明。
祁北王府小郡王死而复生,且从修罗道中出来之事,顾昭定然心中有数。
堕心,是否由小郡王从修罗道带出,顾小郎也自有眼睛会看,他还是莫要多言讨人嫌了。
顾昭心下沉了沉。
看来,裴公子也听过那个谣言了。
想罢,顾昭眼神不善的看向安山道长。
这大嘴巴的道长,办事还糊涂,什么都没有查清楚,自己想啥就说啥了,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
安山道长久久的看着孟风眠,良久,他叹了口气,“风眠小友——”
“道长,还是喊我一声孟三公子吧。”孟风眠开口,语气生疏。
和风眠小友相比,当初让他心痛的孟姓,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安山道长叹了口气,“你执意如此生疏,贫道我只能依了。”
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孟风眠的面上,语重心长,道。
“孟三公子,想来,近来祁北郡城里的堕心,你也有所耳闻了吧。”
孟风眠看了过去,眼神清冷。
安山道长:“堕心,此物乃是修罗道中之物,人神鬼沾染,心神蒙昧,欲壑难填,直到最后成修罗道中的堕物方休。”
孟风眠不为所动:“所以呢?”
安山道长长叹一声,眼里有不忍之色闪过,他定了定心神,还是道,“堕物为人间界所不容,孟三公子,你身魂已亡故,此处,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胡说八道!”顾昭脸色也跟着一沉,斥道。
孟风眠抬眸,灰色的眼翳一瞬不动的看着安山道长,语气中没有波澜,好似这一幕,他早就有所预料。
因为已经是不在乎的人了,所以,那颗心也不会被触动。
“那道长你说,我该在何处?”
安山道长目光炯炯,无情的话从唇瓣中吐出,“修罗道。”
“闭嘴,不会说话你就别说!”顾昭觉得,安山道长这话刺耳极了。
手一甩,莹白的元炁化作长链,卷起地上的泥土,猛的朝安山道长的嘴巴处塞去。
安山道长侧身避了避,到底是身法不如顾昭手中的元炁,泥巴擦着脸落在地上,他颇为狼狈模样。
那厢,元炁沾上安山道长,顾昭心下咦了一声,只见那散在半空中的元炁重新凝聚,还不待那元炁继续缠上安山道长,这时,变动乍起。
只听此处有秋草簌簌沙沙的声起。
下一刻,山摇地动,远处的云极速的涌来,变换不停,就像骏马奔腾而来。
很快,半空中那轮弯月便不见了踪迹,天色黯淡得像那久未刮灰的锅底,黑黢黢的。
“这,这是——”江治睿一行人摇摇欲倒,惊疑的环看过周围,“这是地龙翻身吗?”
这中间,江治睿和裴一清的目光恰好碰到一处,彼此从彼此的眼里瞧出了懊恼和后悔。
他们就知道,这夜里走山路准没好事!
“不是地龙。”顾昭抬头看前方,声音很轻,“是堕心。”
几人顺着顾昭的视线看去,这一看,顿时一惊。
只听前头有山石簌簌落下的声音,倏忽的,只见两边数盏灯接连燃起,一路蜿蜒至山石的峭壁处。
山石抖落,那儿一颗拳头大小的桃状物,湿腻光滑,鲜红鲜红的,就像一颗人心。
这时,人心上有柔软的细管蜿蜒而开,秋风中轻轻飘扬,细管的另一头就是方才两边亮起的灯。
众人顺着细管看去。
这哪里是灯啊,分明是一个个人皮!此时,细管蜿蜒在人皮的心口处,点燃了那一处的心灯。
僵僵立在两边的人垂着眉眼,唇边却勾一道诡谲的笑意。
秋风吹来,不同年月的衣裳衣袂翻飞,打在空荡荡的皮囊上,就像是风吹过灯笼的桑皮纸,“簌簌,簌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