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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打更的日子——by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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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昭的动作很快,一条鱼刮完往旁边的盆子里一丢,另一只手已经卡住了第二条鲜鱼。
  菜刀飞舞,砧板叮叮。
  不一会儿,卫平彦挑出的几条鱼便被顾昭剖好了。
  瞧着鱼群里有几尾鲈鱼,顾昭想了想,三两下便杀了鱼褪了鳞片。
  “表哥帮我一把。”
  ……
  瞧着顾昭这一连串熟稔的动作,以及那眼熟的气势,不知不觉,卫平彦躲在了赵家佑的身后。
  他借着赵家佑高壮的个子挡了挡,不想还是被顾昭给叫住了。
  卫平彦苦巴着一张脸出来了。
  “要我干嘛?”
  顾昭将好抓的鱼头塞到卫平彦手中,“来,表哥你扽住这里,抓牢了,别掉了。”
  指点卫平彦扽住鱼头腮处,顾昭抓住鱼尾,只见刀花一晃,那鱼皮便被她褪了下来。
  顾昭和卫平彦扽住那鲈鱼,另一只手握着刀,刀速快得几乎只看的到残影。
  不消片刻,整只鲈鱼便被她褪得只剩下鱼骨了。
  ……
  几条鲈鱼下来,顾昭那手刀技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顾昭吹了吹黑背的菜刀,暗叹。
  古有庖丁解牛,今有她顾昭解鱼。
  这刀工就是这般丝滑!
  ……
  剔下来的鱼肉用刀背拍成鱼泥,一盆子的鱼泥被王慧心端去,准备和着那面粉做丸子汤。
  顾昭将砧板和刀子装在桶里,蹲在竹排上清洗。
  大鳖前肢趴着竹排,一半身子在水中,一半在竹排上,脖颈伸得长长的,竹排上那一坛子的酒已经被它喝得差不多了。
  “嗝儿!”大鳖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摇头晃脑。
  显然已经有三五分的醉意了。
  “畅快!”
  “八郎我有许多日未这般畅快了!”
  顾昭将洗净的砧板和大刀放回脸盆,探头去瞧了瞧旁边的酒瓮子,不赞成道。
  “八郎,饮酒伤身又误事,小酌即可。”
  大鳖一个醉酒的鳖兄才不管这么多呢,当即摆了摆鳍肢,耷拉下绿豆眼,嘟囔道。
  “扫兴!不许说这个!”
  甭管是人还是大鳖,只要是嗜酒,那就有一个共通之处。
  这一刻,顾昭在大鳖身上瞧到了被老杜氏唠叨少饮酒的顾春来的气势。
  顾昭:......
  算了算了,别被人拿网子兜走就成!
  左右大鳖在水里淹不死。
  ……
  “对了,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猫儿表哥吗?他仰慕八郎你许久了,今日这酒就是他带的。”
  顾昭探头朝甲?蕐板瞧了瞧,不想却不见卫平彦的身影。
  “怪了,表哥呢?”
  卫平彦躲在船舱里:......
  表弟和娘一样可怕……不,比娘更可怕!
  顾昭瞧了一圈,没有瞧见,便也不管了。
  大鳖精恍然:“难怪难怪,我就说今儿这酒的味道怎么不太对,感情不是顾道友带的啊,嗐,味道是差了一点儿。”
  顾昭没好气。
  “别挑剔,有的喝就不错了!”
  ……
  都说酒壮怂人胆,这对大鳖精也是一样的,大半酒瓮子的黄酒下肚,它话头也多了,对着顾昭大吐苦水。
  “我可算知道为啥人间的妇人脾气如此暴躁了,那小娃儿啊,就是磨人,偏生那龙君宠那两娃娃宠得厉害,时常唤我陪那两娃娃戏耍。”
  大鳖愁闷的将脑袋耷拉在竹排上。
  那等娃娃顽皮起来,当真无法无天。
  这个说自己穿了马甲,那个让自己脱了龟壳,又扯头又扯尾巴的……
  龙君驮着两娃娃游弋江底,坐腻了龙座,它们又要来坐大鳖。
  大鳖:“你别小瞧了那两娃娃,个子小小的却沉得很……顾道友,你道那两娃娃的真身是什么?”
  顾昭忍着笑意。
  “是顽石吧。”
  大鳖意外,“顾道友如何能知?”
  顾昭一本正经,“月观星象所得罢了。”
  大鳖嫉妒死了。
  难怪精怪都爱作弄那等凡人。
  这凡人不愧是钟灵毓秀的存在,一遭入了道,那修行几乎是一日千里,它们精怪却连开智都得有机缘巧合才成。
  一时间,大鳖更愁闷了。
  ……
  顾昭见状,连忙道。
  “别别别,八郎莫烦闷,我刚刚那是猪八戒吹牛,大嘴说大话罢了。”
  “我哪里会夜观星象啊,这事也是巧了,前些日子那龙君掀了一伙贼人的宝船,喏,就是眼下这艘宝船,那时我恰好追赶贼人,和龙君和龙君身边的小儿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顾昭伏低做小,连连讨饶,这才将大鳖精的心情哄好了一些。
  顾昭:“我见它们身上青中带着一分白,分明是幽魂机缘巧合附了那顽石,这才成了精,所以我有所一猜罢了。”
  大鳖幽幽叹了一声,语气里都是惆怅和委屈。
  “明明我也只是龟孙子,那龙君偏生叫我做那等,龟爷爷带娃娃的活儿,烦死龟了!”
  顾昭:......
  她瞧了瞧周围,压低了声音。
  “八郎莫说这话了,仔细旁人听了笑话。”
  大鳖更委屈了。
  就因为它们是龟族,所以儿子、孙子,两个都做不得,只能做那爷爷?
  哪有这般道理?
  明明它还小着呢!
  ……
  顾昭仔细的想了想那日见过的龙君,眼下她金丹有成,对上那龙君还是有一搏之力的。
  “八郎既然不愿意做龟丞相,不然我寻一寻那龙君,和它好好的谈一谈。”
  大鳖期期艾艾,“哎,这倒也不必。”
  顾昭:“嗯?”
  “你是不是担心我打不过啊?放心吧,前些日子我得了点造化,绛宫处已经结了金丹,那龙君非真龙,虽然它有地利,但我和它切磋一番,再好好的谈谈,想来那龙君也能听进去一二。”
  顾昭是发现了,不论是人还是精怪鬼物,那都是比谁的拳头更大,谁大就听谁的!
  互相不服,打一顿便能好好说话了。
  别的不说,桃三娘便是这样。
  原先在她面前多阴邪啊,现在都小意温柔了。
  大鳖精瞧着跃跃欲试的顾昭:......
  “不了不了。”
  大鳖连忙拦下了顾昭,心里暗暗道。
  到底是它喝多了,还是这顾道友喝多了?怎可如此暴躁!
  ……
  大鳖:“虽然龙太子闹腾了点,但有的时候也挺可爱的……别叫我龟丞相就成,我听了有点不自在。”
  顾昭看了过去。
  大鳖有些不好意思,“哈哈,它们也不容易。”
  ……
  原来,在两百多年前,靖州这一片地域曾经发生过严重的干旱。
  连续三年的旱灾,这一带百姓苦不堪言。
  天上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流金铄石,草木枯萎,土地龟裂……林间时常见到动物被晒死渴死的尸体。
  人也不好过。
  大鳖叹了口气:“天有异象,地有异动,听说干旱的第二年还出现过地动,更是雪上添霜了。”
  那两娃娃和龙君便是出生在那个年代。
  那时天热得厉害,人人都是来樟灵溪担水生活,浇地。
  没办法,人没有了水会死,没有了粮食也会死,不种地吃什么?没有了雨水,大家只能靠自己的肩膀,自己的脚,担着一桶桶的水到地里。
  山里的动物也跑下了山,往樟灵溪里喝水。
  大鳖:“凡人也知忌讳,那等下山讨水的动物,人不到万不得已时候,断不会去捕杀食用的。”
  顾昭点头,“是不是因为山神坐镇?”
  如果说人有城隍,那么动物也一样,它们有庇佑它们的山神。
  天有异象,人类更要为旁的族群留下活路,凡人要是赶尽杀绝,会失去神佑,惹得神怒的。
  到时自然会有自取灭亡的一日。
  大鳖声音里有着激动,“是,下山饮水讨活路的,都是有山神庇佑。”
  “那龙君便是一条下山讨水的白蛇,昏在路上差点被人捡回去烧蛇羹补身子了,是那两娃娃将蛇捡了回去,养在家里,给了水活了下来。”
  顾昭听得认真。
  大鳖继续讲那两百年多前的时光。
  那两娃娃是龙凤的兄妹,一前一后差了一刻钟,两人谁都不服谁大谁小,时常闹闹腾腾。
  白蛇通灵性,虽然不过腕粗,却会哄着这两娃娃。
  娃娃的父母瞧见这样,颇为稀罕,也就留着白蛇在家里了。
  尤其是那娃娃的爹,据说还是个读书人,往年没有大旱时,他时常会挑灯写些话本子,投到那等书肆,赚那么点微薄的银两,为家里添一些嚼用。
  干旱粮贵,夫妻两人白日冒着那晒死人的太阳去樟灵溪里担水到田间,人晒得脱皮了,都想护着地里的粮食。
  如此一来,家里就只有白蛇陪着两娃娃。
  顾昭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大鳖想着龙君说的话,继续道。
  “天公不怜,第三年的时候,就连樟灵溪有些水浅的地方都干涸了。”
  顾昭瞧了一眼碧波无边的樟铃溪,一时间有些悚然。
  这等大江都有干涸的地方?
  事隔这般久了,她一想都有些怕,可想而知,两百多年前的百姓看到那一幕,该是如何的慌张!
  ……
  都说和尚不说鬼,袋里没有米。
  三年的干涸无雨,坊间也多了许多求雨的神婆和尚道长。
  河边多了三牲五牲的摆案设斋,然而,接连好些日子的乞雨没有丝毫效果。
  人间不见那龙君,也不见那泼盆的大雨,就连春日那湿面的细雨都不曾有。
  ……
  “天呐,您这是要绝了我们的活路吗?”
  耄耋老者穿着短褐,嘴上起着干皮,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
  他双手朝天,跪拜在地久久不起,呜咽又颤抖的声音从那干皮的嘴里喃喃溢出,说着旁人听不清的心酸之语。
  大家伙儿停了动作,慢慢的,跪下的人越来越多,心酸忐忑一下涌上了心头。
  这种年头,活着本来就是艰难的事。
  呜咽声层起彼伏,有人在乞求,也有人在咒骂,还有人在沉默......
  ......
  大鳖的脖颈又往酒瓮子里钻了钻,将下头残留的酒又咽到腹肚里,这才压下万般情绪,继续往下道。
  “不知道是哪个人起了头,说了一句,既然三牲五牲不成,那便用人牲!”

  顾昭悚然:“人牲?!”
  人牲人牲,顾名思义便是以人当牲,如鸡鸭猪牛羊一样,拿命供奉给神灵和人鬼。
  大鳖脖颈微微点了点。
  “没错,还是那等未长成的孩童。”
  人食五谷,沾染凡俗便已经脏污,功名利禄更是一身污浊,哪里比得上孩童?
  他们如白纸一般纯真心善。
  提出人牲的人说得振振有词,有理有据。
  “富贵人家尚且宠爱那等书童小丫,那龙君身边定然也缺那乖巧伶俐的扫洒童子。”
  “凡间这般苦,送娃儿到龙君身边,也是一场泼天的富贵机缘了。”
  ……
  听到这,顾昭忍不住唾骂了。
  “呸!歪理邪说!真这般好差,他怎么不留给他自己了?”
  被这么一弄,龙君的正神都得成邪神了!
  ……
  大鳖继续道。
  “那两娃娃是龙凤胎,是最早被选为人牲的孩子。”
  左右邻居街坊都在说,那两娃娃生来便有异象,诞生之日的晚霞就像红莲一般。
  而陪着两娃娃的白蛇,更为这份神异添了两分佐证。
  ……
  去田间养护稻谷的夫妻二人回到家,瞧着地上蜿蜒的血迹吓得两腿发软,最后在一个好心的阿婆提醒下,跌跌撞撞的朝樟铃溪的江畔跑去。
  然而还是迟了,夫妻二人惊骇着眼看着那两娃娃被丢到了河里。
  紧接着,一条手腕粗细,约莫丈长的白蛇七寸处淌着鲜血,在一片砂砾土石处游弋而过。
  它獠牙大张,当场就咬了那绫罗的富商和设坛的和尚,两人脸上一下子就浮现了青灰。
  众人惊惧的后退,目光害怕的看着白蛇。
  谁都没有想到,在两小儿手中乖乖模样,还会晃头讨食的白蛇,居然是如此剧毒之蛇。
  好在,那白蛇的七寸处冒的血阐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它受的伤一点也不轻。
  果然,白蛇的复眼阴阴的朝众人扫过,在逼退众人的时候,它眼里闪过人性化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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