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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打更的日子——by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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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伯:......
  他收回了目光,继续瞧前头许宅的大门。
  旁边,小胖子还在唠叨。
  “哦,我知道了,你定然也是听了那鬼母送女的故事,这才来许宅瞧热闹的。”
  元伯惊诧:“......鬼母送女,你怎么知道的?”
  小胖子撇嘴:“嗐,谁还不知道啊,说书老伯在茶楼里将故事都说了,是许相公那成死鬼的妻子将孩子送到了夜香婆那儿,求夜香婆帮忙养大了孩子。”
  “哎,你说,那许夫人为什么要将孩子送给夜香婆?为什么不直接送给许相公呢?”
  元伯回头,正好对上小胖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犹带稚气的眼里都是满满的好奇。
  这定然是个富贵窝里出来的孩子。
  元伯:“我也不知道。”
  这一瞬间,元伯原先对许靖云相公的敬畏荡然无存了。
  前儿才接回的慧心,今儿那点家事居然被传到了茶馆里,这治家还不如他们玉溪镇的小户人家呢。
  小胖子没有察觉到元伯的敷衍,犹自自来熟的唠嗑道。
  “是吧,这事就真的怪,里头肯定有缘由,嗐,说书人又不将故事说清楚,害得我连吃烧麦虾饺都不香了。”
  “对了,我叫小潘,你叫什么?”
  元伯:“元伯。”
  小潘狐疑:元伯?小潘?小潘对元伯?
  这确定不是在占自己便宜吗?
  他张嘴正待继续说话,元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别说话了,门开了,里头有人出来了。”
  小潘连忙噤声。

  ……
  许家的大门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管事模样的汉子,他目光警惕又有些慌张的朝周围瞧了瞧了。
  在掠过元伯和小潘时,多瞧了两眼,随即不以为意的收了回去。
  不过两面生的半大小子罢了!
  ……
  管事招呼后头的两个小厮,“快快,动作利索点。”
  两个小厮想着接下来要做的活计,脸都苦巴了,因为心里不情愿,他们还磨磨蹭蹭的磨洋工。
  许管事唬了下脸,“这个月的月钱是不是不想要了!”
  瞧见街坊邻居没有注意这边,他压低了声音,宽慰道。
  “放心,这等事老爷和夫人会给红包压压晦的。”
  小厮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了。
  许管事拍了拍尘土,步履匆匆的往前。
  元伯心下莫名的一跳,忍不住抬脚跟了上去。
  这管事七拐八拐,又多走了一条街,最后居然在棺材铺前停了脚步,他回过头瞪了一眼不情不愿的两人,开口道。
  “在这里老实待着,我进去问问有没有现货。”
  ……
  不一会儿,管家出来了,他瞪了一眼那两小厮,低声骂道。
  “瞧你们这惫懒模样,银子我已经给了,还不快去干活儿。”
  两小厮对视了一眼,心里暗暗骂了一声管家老货,手中动作却不敢再慢了。
  两人借了店家的板车,又在店里小工的帮忙下,将那棺椁装上了板车,麻绳一拉一扎,牢牢固固。
  管家拿出红布将棺椁一遮,旁人顿时瞧不出板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了。
  做完这些事后,一行人将板车从店里的偏门里推了出来。
  ……
  路上。
  板车的车轮子轧着砂石铺制的地面,咕噜噜的响得很大声。
  “让让,让让。”
  迎面对上元伯和小潘,管事擦着额上的汗水赶人,两个小厮一人肩上披带子,拉着板车往前,还有一人在后头用力的推着。
  元伯侧身让过。
  小潘瞧了一眼,啧了一声。
  “还是做管事的舒坦!”
  “……不是说今日是阖家团圆的美哉日子吗?这许家是有人过世了?”
  元伯没有理会,他莫名的心里有些不安,还不待多想,抬脚就走到了棺材铺子门前。
  那儿掌柜的也追出来了,瞧见人走远了,有些懊恼的自语。
  “唉,瞧我,都忘记交代一声了。”
  “我这个板车还是新的,运空棺椁可以,出葬的可不行。”
  跟在元伯后头的小潘是个话多的,当即自来熟的应了一声。
  “掌柜的,你就放心吧,哪里也有人出葬用板车的?怎么也得有个四人八人抬棺的。”
  这冷不丁的声音出现,唬了掌柜的一跳。
  抬头瞧见那小胖子一身绫罗打扮,显然是个大主顾,当下便换上一张悲痛脸,压下热情道。
  “小哥,要瞧点什么?”
  “棺椁,衣裳,子孙幡,哭丧棒……纸衣纸人,我这儿应有尽有。”
  小潘愣了愣,随即横眉倒竖,“呔!你个掌柜的好生不要脸,居然敢咒我家里人!”
  掌柜的有些莫名,“不是,你不买棺椁,上我这儿来干嘛?日子过得太吉祥了?”
  小潘窒了窒,拿眼睛瞅元伯。
  他也不知道,莫名的今儿就跟了这小哥。
  元伯冲掌柜的拱了拱手,问道。
  “掌柜的,您方才说担心那户人家用了您的板车,为何这样说。”
  元伯心里有些急,什么情况才用板车拉棺椁,在他们乡下,只有那等横死的,晦气的……这才寻不到抬棺人。
  这许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掌柜的拈了下胡子,叹息道。
  “这家的小娘子出了急症,买的是一副白棺,这等棺椁自然是夜里时候偷偷抬出屋子,随便寻一处地儿埋了,我当然怕他用了我的板车了。”
  元伯心中一震,喃喃,“小娘子……没了?”
  小潘和掌柜的有过节,哼哼唧唧道,“就是,怎么就是小娘子没了呢,说不得是家里的小子呢!”
  元伯也跟着目光炯炯的看了过去。
  掌柜拈胡子的手一顿,随即又唬脸。
  “瞎说!我怎么就不知道了?”
  “那衣裳还是在我这儿急急买的呢,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身量,用的又是白棺……家里一点准备也没有,不是急症去了又是什么?”
  元伯已经听不下去了,拔腿就往许宅跑去。
  小潘:“哎哎,怎么说走就走了?”
  他说罢跳了跳脚,索性抱着咕咕鸟的笼子,也跟着元伯跑了。
  留在原地的掌柜:......
  他遗憾的摇了摇头,“啧,还真是和我唠嗑的啊。”
  掌柜的做这一行这么久了,寻常人避讳他还来不及,他还是头一次在店门口遇到寻自己唠嗑的人,当下颇为稀奇的转身进了店里。
  ……
  元伯脚程快,很快便追上了那运棺椁的一行人。
  他的脚步顿了顿,心下一狠,三两步的上前,突然发难。
  那管事毫无防备,一下便被压制在墙上了。
  运棺椁的两人大惊,板车一下砸在了地上。
  管事挣扎不停,元伯手中一个发力,立马又将人压在了下头,喝道。
  “安静!”
  管事瞧着那反着光的杀鱼刀,上头好似还有鱼的腥气,顿时两股颤颤。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银两……银两都在兜里!”
  元伯不理会:“我问你,你许家给谁买的白棺?”
  管事心里一惊:这……
  元伯立马将刀抵得更进了,喝道,“说!”
  管事吓得闭着眼睛,张嘴便喊了起来,“我说我说!”
  “是给我们老爷刚刚寻回来的小姐用的,小姐她,老爷夫人说了,小姐被她那鬼母带走了!”
  元伯心中大恸,拿着刀往后退了一步,“慧心……”
  是慧心,真的是慧心。
  ……
  刚刚追来的小潘气都还没有喘匀,手撑着墙壁就听到这一句了。
  瞠目结舌。
  天了噜,鬼母送女,这么快就又要有鬼母接女的故事了吗?
  许家这事,当真是比话本子还要精彩千分万分。
  呸!糊弄谁呢!
  他才不相信呢!
  ……
  小潘一个错眼,就见那小哥扔了那管事,提着刀又往前跑了。
  “娘哦,这是吃了什么,这双腿跑得真是贼溜的快,老子要累死了。”
  话虽然这么说,小潘喘了两口气后,直裰的长摆直接往腰间一别,露出下头白色的底裤,就这般大咧咧模样,抱着心爱的咕咕鸟,又追着往前跑了。
  “兄弟兄弟,等等我嘞!”
  ......
  许宅。
  瞧着这紧闭的大门,元伯目光沉了沉,最后落在那红漆的围墙上。
  只见他往后退了几步,脚下一个发力,垂直的踩着围墙往上,再快落地的时候,手中的杀鱼刀插到围墙缝隙中,再一个发力,人就上了那围墙顶。
  接着便是一跃,身影便不见了踪迹。
  气喘吁吁赶来的小潘:......
  娘嘞!这是属猴子的吗?
  他嘞,他该怎么办?
  小潘瞧了瞧自己这一身小肉的肥膘。
  他只能算是个属猪的……
  罢罢,小潘在门口寻了个角落窝了下来,捡了个草根逗自己的咕咕鸟。
  瞧不到画面,听个动静也成。
  ......
  元伯一进院子,没走几步便听到了哭声,那声音有些耳熟,分明是王婆子的声音。
  他心下一紧,当下便拔腿朝那方向跑了过去。
  许宅后院里。
  王婆子坐在床榻旁,捶胸痛哭,“慧心啊,我的慧心啊,我真不该带你回来......慧心你醒一醒,瞧瞧奶奶啊。”
  许靖云站在门口,隔得有几步远,面露不忍。
  “婶儿,你莫要太过伤怀了,慧心地下有灵,定然是不忍心见到婶儿这样的。”
  王婆子:“呸!”
  一口唾沫吐了过来,王婆子阴下了脸,那老迈的眼睛哭得红肿,声音恨恨,瞧着许靖云像是杀父仇人。
  她沙哑着声音,开口道。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哦,你自然能说这样的话了,左右慧心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养的,你当然这般不痛不痒了!”
  许靖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吐过唾沫,当下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他忍着怒,硬邦邦道。
  “婶子自重,慧心这般模样,我这当爹的心中也是痛极悲极,只是逝者已矣,咱们生者须得收敛伤情,让她走得更安心体面一些。”
  “笑舸已经吩咐管家去买衣裳棺椁了,一会儿咱们便为慧心梳洗一番,让她不至于走得寒酸。”
  许靖云瞧着床榻上躺着的王慧心,叹了一声。
  可惜还未寻那绣娘做一身衣裳,可怜他许靖云的闺女,这辈子竟然连绫罗缎子都还没有穿过。
  王婆子恨极,“有我在,你休想不明不白的埋了我家慧心。”
  “我要去告官!”
  “定然是你们许家的人害了我家慧心。”
  许靖云有一瞬间的错愕,“可笑!怎么就是我许家害她了?她也是我许某人的闺女儿,作甚我许家人要害她?”
  倘若是个儿子,那还能说是后宅倾轧,一个流落在外头的闺女儿,左右不过一副陪嫁,哪就让人冒着风险去害了她?
  王婆子没有辩解,只是嘴里喃着,“定然是你许家人害了,在玉溪镇都好好的,好好的……”
  她拉着王慧心的手,那手已经开始泛凉了,当下心口又是一痛。
  ……
  许靖云着急的来回踱步。
  “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那管家将棺椁等物带回来。”
  王婆子心惊,“我不同意,不行,慧心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葬了。”
  “你听到没有!”
  见许靖云不理会,王婆子激动的挥手。
  “我要告官,老婆子我要告官!”
  许靖云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王婆子,叹了口气,幽幽道。
  “婶儿,我就是官啊。”
  王婆子呼吸一窒,一时间只觉得悲凉漫上心头,“我就不该带慧心回来,不该回来……明明翘娘都说了,你不能相信的!”
  许靖云摔袖,“婶子再这般胡言,靖云就再不相让了。”
  翘娘怎么会不信他?
  他是她的夫郎,疼她爱她入骨的夫郎!
  许靖云瞧着王婆子可怜,又看了看床上王慧心和王翘娘相似的脸,十四年前的那个夏日好像又回来了,翘娘也是这般突然没的。
  良久,许靖云有些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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