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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夏至——by明开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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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觉到这声音有些不像是自己发出的,像隔了一层潮声。
  晏斯时看向她。
  夏漓手指握紧,好似那口黄昏的钟又在心口撞击,震荡得有几分发疼,“……我应该能猜到你想说什么。但是……”
  呼吸重了一下,这停顿的数秒钟,在她心里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继续说:“……我觉得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反复斟酌过的念头,说出口倒没她以为的那样艰难。
  晏斯时目光安静极了,叫她一瞥之下很难猜出他此刻的想法。
  而他的声音也堪称冷静:“你知道我现在是清醒的。”
  “我知道。”
  “那为什么……”
  夏漓不知道如何回答,“……可能不合适。”
  “我们?”
  在几分清锐的目光注视下,她很难点头。
  “真拿我当老同学的话,就不该用这种套话敷衍我。”
  夏漓一时沉默。
  双闪灯跳动,似一只表,在她心口走时。
  最终,她很平静地说:“每个人对亲密关系的理解都不尽相同,期望也不相同。”
  晏斯时每一次的反问都一针见血:“意思是,我没有达到你的期望。”
  夏漓想说不是。
  不是,或许是我没有达到你的期望,所以你连门扉的一线都不曾敞开给我。
  方才回程途中,她后半程完全清醒,一直在反复考量最近的事。
  像一块染色的布,反复捶打洗练,直至再也榨不出一点颜色,她也想得一清二楚。
  她可以装傻,但是做不到。
  小时候吃不上的糖果,长大以后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但晏斯时不是糖果,不是为了完满少女时期遗憾的一种补偿。
  她无法自欺欺人地只去品尝那最易得的甜味。
  原谅她不自量力。
  她想做那个真正可以走进他心里的人。
  而如果她不是那个人,那么宁愿连这份保质期未知的甜也一并舍弃。
  趁现在,她还能舍得下。
  还没有彻底泥足深陷,不会那么痛。
  他是闯入夏至的一场雪。
  原本就是她世界里不会存在的存在。
  人造雪毕竟不是真正的冬天。
  晏斯时没有再追问什么。
  她这两秒钟的沉默,在他那儿已算是做了回答。
  他搭在方向盘的上的手,此刻以一种很是颓然的状态垂落了下来。
  昨天订花。
  那花店的官网上写,白色玫瑰的话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是他还太糟糕。
  不到时候说出这句话。
  片刻,晏斯时清了清嗓,方能重新出声:“生日还算开心?”
  “当然……以后应该都不会有这么好的生日了。”
  晏斯时看见她深深点了一下头。
  但他已经很难判断,她是出于真心,还是对他的安慰。
  真觉得开心,不会这时候突然来判他的死刑。
  或许是他的沉默,让她觉得她必须还得说点什么,她看他一眼,说道:“……抱歉。希望你不会觉得我是个莫名其妙、讨厌又矫情的人。”
  “我从来没这样觉得。”
  高中那段日子,于他是彻彻底底的兵荒马乱,结束得更是仓促无常。
  而她是他能想起来的,为数不多的一抹亮色。
  晏斯时伸手,指了指副座前方的储物格,“给你的生日礼物。还是希望你能收下。”
  夏漓伸手按开,那里面有一只包装精致的礼盒,墨蓝色布纹纸,拿在手里很具质感。
  “……谢谢。”
  晏斯时没应承这句话。
  没什么能替她做的了,好像担不了这个“谢”字。
  车外已是天光大亮的情形。
  晏斯时按下按钮,将车解锁。
  夏漓拉开了车门,而后对他说“早安”。
  他好像是“嗯”了一声,但不知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眼前一切都有些失焦般的模糊。
  车门摔上了。
  片刻,又重新拉开。
  他立即抬眼。
  夏漓就站在车门外,迎着晨曦,那一身衣服是一抹捉不住的月光白。
  她说:“生日许的第三个愿望,是希望你快乐,这是真心的……希望有那样一个人,陪你实现。”
  他没说什么,就这样看着她,脑子好像停转了,有些不能理解她的话。
  除了她,还能有谁?
  夏漓顿了顿,像在等他说“谢谢”一样。
  他知道这很失礼,但实在说不出了。
  她又说了句“拜拜”,车门重新阖上了。
  晏斯时望着车窗外那道身影走进了小区,直至看不见。
  低下头,靠在方向盘上。
  心脏如被注入了一剂急冻液,血液也缓缓停止流动。
  黑色的潮水涌上来。
  那喉咙似被掐住,无法呼救的窒息感分外熟悉。
 
 
第45章 (宁愿饮鸩不愿忍耐...)
  为免吵醒徐宁, 夏漓进门时动作放得很轻。
  她洗了一个热水澡,在床上躺下, 整个人有种熬了通宵的昏昏沉沉。
  睡不着,眼睁睁熬到平常上班时间起床,洗漱时看一眼镜中自己, 脸色暗沉毫无气色。
  一上午都头重脚轻, 开会时思维比平常慢了不止一拍,叫她觉得自己像具行尸走肉。
  彼时夏漓正准备起身去倒水, 有个同事叫了她一声,循声望过去, 却见那同事身旁站着的, 是设计部的林池宇。
  夏漓笑着打声招呼, 还是叫他“Zack老师”。
  林池宇因这称呼有些不自在, 再次强调可以直接叫他“小林”。
  “听说昨天是你生日,但你好像你一整天不在公司。”
  “怪不得。”林池宇将手里拎着的一只礼品袋递给她,“给你准备了一点生日礼物, 生日快乐。”
  夏漓笑说“谢谢”, 往袋里看一眼:“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吧?”
  “不是。自己设计打样的一组徽章, 小玩意儿。”
  林池宇始终有些局促, “那,那我先回部门了。”
  林池宇走后, 夏漓拆了礼物。
  徽章一组六个,动物园题材的, 每种动物都特别憨态可掬。
  烤漆珐琅工艺,十分精致。
  但她好像想不出怎么派上用场,赏玩了一会儿,就随手放进电脑桌的抽屉里了。
  这天夏漓没加班,到点便走。
  到家,一眼便看见桌上那一束白玫瑰,它那么安静漂亮地存在,好像因看见它而产生的几分伤感,都是对它的不公正。
  夏漓很难说自己是什么心情,坐在那里呆呆地欣赏了一会儿,拿手机拍了张照,这才起身去洗了个澡。
  回到房间里,又一眼看见了早上随手放在梳妆台上的,晏斯时送的礼品盒。
  犹豫了好久,还是将其拆开。拆得很快,像是故意对抗那潜意识里几分珍视的心情。
  里面有两样东西。
  一条项链,铂金线条状的鱼形,简洁优雅,鱼眼处镶一粒蓝色宝石,灯光下折射的光芒,如同鱼从海底跃起,鳞片反射阳光的那粼粼一瞬。
  另一样,是一副30×20厘米的小幅油画。
  整幅的墨蓝色,点缀几笔白色,是深夜静谧起浪的大海。
  角落里,更细的画笔落了两行字:
  The big wave brought you.
  Y
  夏漓盯着落款“Y”看了好久,盯得那画里的海面都泛起一点雾气。
  /
  之后并不是没再碰见过晏斯时,毕竟在一个园区。
  一次是在中庭的咖啡座那儿打电话,遥遥看见晏斯时朝他们公司那一栋走去。
  他穿一件白色衬衫,也看见她,投来一眼,微微点头以作打招呼,像青灰天色里,一掠而过的白羽云雀,惊鸿一瞥,缥缈而不可及。
  一次是她跟林池宇在星巴克里聊新项目视觉传达方面的问题,晏斯时过来买咖啡。
  她注意到时,他正站在出餐区那儿看着她。
  不确定他看了有多久,但当她看过去时,他同样只是颔了颔首,随即便转过头去了。
  取了咖啡,他推门而出,一道暑气卷进来,片刻便消散。
  还有一次,是在园区门口。她加完班,在门口打车,就看见晏斯时拿了一瓶茶,自便利店方向走了过来。
  他正在打电话,讲的是英文。对面大抵是同事或者同行,太多计算机领域的专有名词,她只听懂七八分。
  晏斯时留意到她,步幅似放慢几分,将走到她跟前时,他打完了那通电话,问她一句,才下班,她说是。他顿了顿,似有话要说,但最终没说什么。
  这几次偶遇,夏漓总觉得晏斯时又变回了那晚在便利店里,他们重逢时的样子。

  天寒地冻,世界尽头的无人之境。
  除此之外,两人生活再无交集。
  八月中旬,夏漓去旧金山出差。
  一年三次大的品牌营销活动,分别在春夏秋三季。
  从活动落地到结束后复盘,待了一周多,行程满,事情繁杂,一趟下来,身心俱疲。
  回国当天,不幸碰上飞机晚点,在机场多待了四小时。
  夏漓总觉得美国那边室内冷气开得要比国内低,大抵就是多余吹了这四小时冷气,让她在长途航班上睡了一觉之后,发觉喉咙发疼,鼻子也堵住了。
  预感要糟。
  落地北城,辗转到家,第一时间冲了一杯也许只能发挥安慰剂作用的感冒灵。
  最后还是没逃过,感冒了。
  但几乎每年都会感冒一次,仿佛已成了年度打卡任务。
  这一回来势汹汹,没一会儿就开始发烧。
  她在家里没找到药,喝了杯热水,而后在外卖APP上下单了一些退烧药,到沙发上躺下,给徐宁发微信:说不定给你的稿子后半篇有着落了。
  徐宁发来一串问号。
  上上周有部网剧在甬市开机,徐宁作为编剧之一跟组去了,得常驻到剧集基本杀青。
  夏漓:我发烧了。
  徐宁:多少度?
  夏漓:没找到温度计。家里好像没退烧药了,我刚刚叫了外卖。
  徐宁:那你吃了药先休息。如果烧没退,到时候得去医院啊。
  夏漓:好。
  夏漓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放,随即阖上眼。
  睡得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她听见有人敲门。
  全身绵软无力,不想动弹,只听那敲门声叩三声,歇一会儿,再叩三声。
  有规律,不急不缓。
  好有礼貌和耐心的外卖员,换其他人,估计已经要踹门了。
  她蓄力了好长时间,终于一咬牙爬起来,靸上拖鞋,头重脚轻地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晏斯时。
  她可能是烧傻了,愣了一下:“……你怎么开始送外卖了?”
  晏斯时低头看她,声音很是平和:“徐宁说你发烧了。我住得近,她让我过来看一眼情况。她不放心。”
  “那我的外卖呢?”
  “什么外卖?”
  她摸睡衣口袋,摸了个空,折返回去,在茶几上找到自己的手机,点开外卖app一看,她那笔订单下单以后并没有支付,超时以后,直接取消了。
  “我能进来吗?”
  她有点怔愣地回头,“哦……可以。”
  大抵是没找到合适的拖鞋,晏斯时脱鞋以后,就穿着袜子直接踩着地砖进屋了。
  他将手里提着的纸袋放在茶几上,走到餐桌那儿去,端起烧水壶。
  那里面应当是满的,她先前烧的,只是不知道还热不热。
  晏斯时倒了一杯水,走过来搁在茶几上,从纸袋里拿出一支电子体温计,按下以后,递给她。
  她在沙发上坐下,接了体温计,自领口伸入。
  而晏斯时在这时背了一下。
  片刻,她放好了体温计。
  他方才转身,从纸袋里拿出退烧药,从铝塑的包装里按出一粒,连同杯子一起,递到她手边。
  她做什么反应都慢了半拍,迟缓地接过,就水服了药。
  电子温度计“嘀嘀”响了两声。
  她取出来,捏在手里去看。38.5度。
  晏斯时也凑近看了一眼。
  “你房间在哪儿?先去休息。”他说。
  她点点头,“那你……”
  “我待一会儿就走。”
  她便起身,脚步虚浮地朝自己房间走去,也没关门,合衣蒙头倒下。
  大抵药开始生效,迷糊间只觉得一直在出汗。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有人轻叩门扉。
  夏漓睁眼,朝卧室门口看去,看见晏斯时立在那儿,一下愣住。
  原来先前发生的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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