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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妾——by不语忍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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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矿监税使,本质上也是皇帝被逼的没办法了,方才要太监出来搜刮,只不过搜刮来的财富不用在正事上罢了。”
  裴慎惊异地看了她几眼,再次肯定了心中猜测。她若真有前世,只怕是官宦人家,富贵子弟。
  “不错。”裴慎点头道:“故而新朝刚立,首要做的便是丈量各地田亩,清查黄册。令大户们重新缴纳课税,减轻小民负担。”
  “我于湖广清查完毕后,还要在南方各省轮转,大约需要一年左右方能回京。”
  沈澜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裴俭于北方理事,裴慎便坐镇南方,梳理完毕后方才北归。
  她想明白了却也不曾松口气,只是静静坐了一会儿,望着幽幽烛火发呆。
  裴慎往日里见她发呆,倒也不觉如何。可如今见她神色怔忡,神志仿佛抽离一般,便忍不住心惊肉跳。
  “沈澜!”裴慎加重声音唤了她一声。
  沈澜骤然惊醒,抬眼竟见烛火之下,裴慎神色间隐隐有几分焦躁,惹得她颇为诧异。
  这人素来沉静,喜怒鲜少形于色,怎会有此等心焦之态?只是沈澜转念一想,与她何干呢?
  沈澜敛了诧异,开口道:“既然你一年后方才回京,那便等你回京前来一趟湖广,接了潮生走罢。”早在前几日祭奠绿珠之前她便想好了,要让裴慎带走潮生。
  裴慎再难掩惊诧:“你说什么?”
  沈澜深呼吸一口气,竭力压制着心头酸涩:“我说,让你带潮生走。”
 
 
第107章 
  说出这句话时, 沈澜心中沉恸, 几欲落泪。
  见她眼眶倏忽发红,裴慎原本惊怒的心便先软了一半:“你怎会起了这般念头?”
  沈澜笑着摇了摇头, 她面上在笑, 声音却已渐渐哽咽起来:“七夕之前你问潮生,想不想当太子,你说潮生不曾回答。我便知道, 他是想的。”
  “七夕、中元那两日你带着潮生出去玩, 潮生很是高兴。”
  说到这里, 她怔怔望着裴慎,神思飘渺, 喃喃道:“或许跟着你,对于潮生而言, 是个更好的选择。”
  裴慎见她这般, 只觉怒意攻心,偏生又惊惧不已, 只伸手攥住沈澜的手腕:“你莫要胡言,你若不跟我走,我要潮生有何用?”
  难道是裴慎生不出孩子吗?他待潮生,或许有几分是欣喜于他的聪慧,大半却是爱屋及乌罢了。
  “你若要我带着潮生走,你也要跟我走!”裴慎声音沉戾,死死攥着沈澜的手腕,生怕她跑了似的。
  沈澜被他攥得生疼,却又懒得挣扎。她心知肚明潮生想跟着裴慎, 或许是因为他被王俸刺激后, 觉得做了皇帝才能保护她。
  或者更实际些, 若将来裴慎有了别的孩子,对方登基后,难道会放过潮生吗?潮生一辈子不能出仕,不能做到巨贾,只能做个平凡普通的人。沈澜哪里舍得潮生就此庸碌一生。
  潮生没错,沈澜没错,可事情就是走到了这个地步——只要她不愿意与裴慎成婚,她就要失去潮生。
  可沈澜是个独立的个体,她永远无法为了潮生妥协,被关进宫墙里。于是最后,沈澜终将要失去自己与这个时代唯一的联系了。
  来时孤身一人,努力了十年,看似拥有了些许财富与地位,实则到头来还是孤身一人。
  挣脱不了裴慎,也挣脱不了这个时代。
  一种巨大的悲恸与倦怠涌上来,漫过四肢、心脏,直至彻底淹没口鼻。
  “裴慎,我累了,你回去罢。”沈澜疲倦道。
  她安静的坐在玫瑰椅上,纤薄瘦弱,倦怠的像一片秋叶,极快便要落下来。
  裴慎心中惊痛,咬着牙道:“你总爱胡思乱想。只消你肯与我成婚,一切都迎刃而解。”潮生自然会成为太子,沈澜也不必与潮生分开。
  沈澜摇摇头:“六年前,我努力了那么久,就为了从巡抚府的围墙里逃出来,难道如今我还要主动跳进宫墙里去吗?”
  裴慎攥着她腕骨的手一紧,方才紧迫道:“我何曾要将你关起来?”
  沈澜笑了笑,像是在嘲讽裴慎的天真:“我入宫或许是皇后,却依旧算是你的下属,要听你号令,废立皆由你,你想怎么摆弄我便怎么摆弄我,与六年前一般无二。”
  说到这里,沈澜自嘲一笑:“实则如今也是这般,我是商户,你却是未来天子,不过是仰仗着你待我尚有几份情义,方敢如此放肆罢了。”
  恰因如此,沈澜才意兴阑珊。
  她疲惫不堪地靠在椅背上,语带悲凉:“裴慎,我看似逃了出来,实则从不曾摆脱过你。”
  她这般倒叫裴慎心里也跟着酸涩起来:“你为何总想着离开我?”
  “那你又为何总要纠缠我?”
  裴慎心中一痛,只被她这几句话扎的鲜血淋漓。他艰涩道:“情爱二字,若能分说出个道理来便好了。”

  “是啊,天底下的事就是这般不讲道理。”沈澜悲哀地想:“我为什么会遇见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时代?
  她这般语气,像是在后悔当日为何要遇见他。裴慎只觉心如刀绞,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痛到了极致大抵也麻木了。他攥着沈澜的手,带着某些绝望的快意:“你我之间纠缠了十年,往后还会继续下去。”
  沈澜瑟缩了一下,神色怆然,泪水夺眶而出。
  有那么一刻,她几乎要屈服了。
  沈澜太累了,或许跟裴慎成了婚,他心满意足,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下一刻,沈澜再度清醒过来。她努力了那么久,若就此屈服,为何不在十年前就低头呢?
  “裴慎,你强要与我成婚,便是将我逼上了绝路。”她强打起精神问。
  “你非要将我逼死吗?”
  语气浅淡的如同湖上涟漪,脆弱的如同枝头枯叶,下一刻便要散去了。
  裴慎哪里受得住她这般诘问,只觉自己说出的每句话、每个字,一声一声,俱是惨咽。
  “我何尝要逼死你,分明是你不肯回头看我。”
  裴慎死死攥着沈澜手腕,心头哀哀欲绝,眼眶湿润,几至绝望:“你心里待我有情,为何不认?”
  那又如何呢?沈澜咬着牙,皓齿要将腮肉咬出血来,她一字一句道:“你我之间,最好死生不复相见。”
  有一瞬间,裴慎的神情是茫然的,大概疼到了极致,人应激之下反倒觉察不出疼痛来。
  然而下一刻,密密匝匝的痛楚泛上来,疼得裴慎几乎要弓下腰去。这样的疼痛令他下意识松开了沈澜的手。
  却又在片刻后将其攥得更紧。
  “你做梦!”裴慎厉声道。他今日本就怀揣着嫉妒而来,被沈澜再三拒绝后更是悲恨交加。裴慎一把将沈澜扯进怀里,神色凶戾地去扯她腰带,又将她带上内间床榻。
  “你干什么!”沈澜惊慌失措,不断踢打他:“裴慎你个疯子!你是不是有病!松手!我让你松手!!”
  裴慎胸膛剧烈起伏,眼眶一点点充盈着泪水,他和沈澜没有未来了,再也不会有未来了。
  裴慎绝望而快意,死死辖制着沈澜,覆上她的唇瓣,将其咬得鲜血淋漓。
  “你为什么不承认你爱我!”
  “为什么不肯跟我成婚!”
  “你是不是还念着杨惟学!”
  “还是你上辈子的夫君?!”
  一字一句,每一次撕咬里都泛着绝望的恨意,浓烈的嫉妒。
  沈澜彻底僵住了,她下意识地瑟缩着想躲,泪水却汹涌地往下落。
  “你说什么?”
  泪珠模糊了沈澜的眼眶,她茫茫然望着裴慎,像是被人剥掉了外壳,暴露出了所有的秘密,以至于仓惶想躲。
  然而仅仅一瞬,沈澜反应过来,自己最大的秘密被发现了。
  自我保护的本能被激发,她流着泪,应激一般剧烈挣扎起来,厉声追问:“你什么意思?!裴慎!你怎么知道的?我问你怎么知道的!!”
  一声接一声,每一声都是沈澜的悲鸣。
  裴慎听在耳畔,悲恸至极。他剧烈的喘息着,眼眶潮得厉害。他恨不得用世间最残忍的话去刺痛她:“你不肯与我成婚,那就是还想着上辈子的夫君,是不是!!你跟我燕好,你夫君知道吗?!他知不知道你攀在我身上……”
  “裴慎!!”沈澜再不堪承受这些羞辱,她仰着头哀鸣,像将要被这些言语化成的荆棘刺死,泪水汹汹,每一滴眼泪都砸在裴慎心上。
  裴慎强忍着哽咽,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望着沈澜。
  他爱她,恨她,偏又舍不得强迫她、折磨她。
  裴慎绝望的松开了挟制沈澜的手,怆然地将头埋在她雪白的颈侧。
  下一刻,沈澜只觉颈侧潮湿微热。
  裴慎落泪了。
  沈澜茫茫然的想,他也会难过吗?
  意识到裴慎因她伤心之后,沈澜忽而放声大哭起来,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哭得如此惨烈。
  骤然离开父母的悲伤,差点被裴慎欺辱的害怕,一个人的孤独寂寞、十年来的艰辛困苦,秘密被揭破的恐惧和解脱……
  止也止不住的泪水,不间断的滑落。
  沈澜哭了许久,许久,像一个走投无路、彻底绝望的孩子。她不知道前路要怎么走?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裴慎将她抱过来,紧紧搂在怀里,一下一下亲吻着她的鬓发。
  良久,沈澜哭累了,方止住了啜泣,倚靠在裴慎怀里:“裴慎,我们谈谈罢。”
  “好。”
 
 
第108章 
  沈澜大哭一场, 最大的秘密被摊开在了裴慎面前, 如同刺猬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她挣扎了十年,已是疲倦至极, 太累了, 便不想动弹了,裴慎是想杀了她,还是请人来作法, 沈澜都无所谓。
  她神色疲惫, 低垂了眉眼, 缓缓道:“你既知道了此事,意欲何为?”
  她并没有问裴慎是如何查到的, 也不感兴趣,无非是自己露了些痕迹, 或是不知因何故, 裴慎起了疑心。重要的不是裴慎是如何知道的,而是他想做什么。
  裴慎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是与你成婚。”
  沈澜愣了愣, 抬眼诧异道:“你竟不害怕?”说罢,她蹙着眉,慢慢列举了几个可能:“我许是孤魂野鬼、借尸还魂,又或是作法强夺了旁人身躯……”
  沈澜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裴慎在笑。
  “你笑什么!”沈澜微恼。方才懒得挣扎的心思也淡去了。
  裴慎闷笑两声,只将她紧紧搂住,勉强压着笑意道:“你若真有此等本事,只管叫你随我上了战场,将对方主帅的魂摄了去。”
  沈澜被他弄得无话可说。
  头一次见她被自己堵住话头, 裴慎笑得越发快活, 眉眼恣意风流。
  他爱怜地吻了吻沈澜的鬓发, 温声道:“你要么是开了宿慧,想起了前世。要么就是良善人家意外身亡,蒙上苍垂怜,借尸还魂得以续命,再不然就是山精野怪。”
  说到这里,他闷闷笑了两声:“你若是妖怪,只怕也是实力低微,害不得生人性命的小精怪。”
  沈澜有些恼意,只觉这人嘲讽她,便自他怀里挣出来,打起精神骂道:“你百般欺我,我若是磨牙吮血的妖物,头一个便杀了你!”
  裴慎非但没觉得恐惧,反倒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这般眉目含怒,可比方才那副倦怠不堪,虚无缥缈的样子好看多了。
  裴慎待她,当真是满心怜爱,只管握着她的手,诚心诚意道:“你前世是什么都好,我又不在乎。”
  沈澜瞥他一眼,暗自冷笑,若真不在乎,方才也就不至于百般打探她前世是否有夫婿了。
  “你不在乎最好。”沈澜佯装叹息道:“左右上辈子的事也都过去了。”
  裴慎神色乍变,左手猛然攥紧,惊怒道:“你莫不是真有夫婿?!”
  他五脏六腑都灌满了醋,一下一下往外冒泡,吐出来的每个字都酸的厉害:“你夫婿是谁?可还活着?”
  见沈澜不说话,裴慎又惊疑道:“莫不是那王新立?”
  沈澜微愣,这人分明是她虚构的,裴慎倒误以为是她上辈子的丈夫。
  “你绝不会给活人立碑,也就是说,此人必定死了。”话说到这里,裴慎方觉怒意稍减,奈何他转念一想,又忍不住追问道:“你与他是何时认识的?怎么认识的?成婚几年?感情如何?”
  一连串的追问弄得沈澜烦不胜烦,她上哪儿编排这些去。可转念一想,这或许是摆脱裴慎的最后一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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