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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妾——by不语忍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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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嘴角微微上翘,双足一晃一晃,只一撩一撩地踢着裙摆,神采飞扬,明媚鲜妍,似春日韶光,晴时翠柳。
  裴慎爱煞她这般娇态,嗓音微哑,只低笑道:“我应你便是。”
  “那好。”沈澜轻笑,“你且闭上眼睛。”
  裴慎微怔,复笑了笑,顺从的闭眼。
  他一闭眼,沈澜即刻慢吞吞地一步一步下梯。软缎鞋踩在木制品上,散出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裴慎耳力惊人,沈澜哪里敢赌?这才以脚步声为掩护,轻手轻脚将手中书籍塞回原位,又打开书架中层函套,随意抽了本书,见封皮上写着彩鸾灯传四个字。
  这名字,一听就是个话本子。子部还真是什么都有。
  沈澜感叹了一句,便即刻握住了此书,站在梯上笑盈盈道:“裴大人可不许偷看。”
  裴慎无奈笑道:“你安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话未说完,沈澜突然笑道:“你且接好我。”
  裴慎一惊,骤然睁眼,只跨出半步去接她。
  耳畔呼呼破空声——
  下一刻,他便将幽香接了个满怀。
  裴慎心中惊怒,单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见她这般行险,正欲呵斥,却见她雪腮艳晕,双眸潋滟,一双雪白玉臂勾在他脖颈上,身子全心全意依偎着他。
  裴慎一时间恼意尽散,便抱着她,笑问道:“你这般相信我?竟敢从梯子上跳下来?”
  闻言,沈澜微怔。心道裴慎积年习武,怎会接不住她?况且便是接不住,自有裴慎给她做肉垫,为何不敢跳。
  沈澜点点头,笑道:“我自是信你的。”
  裴慎轻哼一声,心里涌出些不知名的快意来。只暗道原以为是冷浸佳人,淡脂轻粉,却原来是多情芍药,一枝秾艳。
  倒是他往日里识错了人。
  思及此处,裴慎难免又想到她前几日不冷不热,莫不是等着自己来哄?
  他心生愉悦,便凑近了,哑声道:“你今日晒书,怕是累坏了。”
  沈澜不知他弄什么把戏,便盈盈望着他。裴慎见状,只握住她一截凝脂皓腕,摩挲两下,方哑声道:“我替你按一按。”
  沈澜微怔,心中暗啐他,只是她决计不愿让裴慎继续待在此地,便默认了裴慎将她打横抱起,自绛云楼外侧暗门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1. 本章提到的士商类要等书,是明代商人写的,但是拢共也就那么几本,而且大多佚散。(资料来自明代社会生活史),这东西挺偏门的,如果不是我去查资料,我都不知道明代居然有商人写过这些东西。
  2. 江天霁雪卷是王维的。
  3. 冷浸佳人淡脂粉,出自《洞仙歌·泗州中秋作》
 
 
第36章 
  第二日, 沈澜自重重帐幔中醒来, 盯着帐上莲渚文禽图怔了一会儿,便听到耳侧裴慎低笑道:“快起来, 带你去看庙会。”
  沈澜阖上眼道:“什么时辰了?”
  裴慎望了望柳叶窗中漏进来的日光, 随意道:“卯时一刻”
  沈澜摇摇头:“庙会一连三日,尽可以去看。可你若要我日日早起,我是不行的。”
  裴慎哑然失笑, 又见她一身雪白的皮子上红痕未消, 白得耀目, 红得秾艳。
  睁眼便见此殊色,裴慎心里意动, 便凑过去,沈澜见状, 即刻冷哼道:“你还没闹够?”
  裴慎轻咳一声, 讪讪道:“累坏了罢,我给你按按。”
  昨日他也这么说的。沈澜懒得拆穿他拙劣的借口, 只阖上眼道:“你还是快快习武去罢,若再像昨日那般,大白天的又是关门又是要水,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只怕俱要来看我笑话。”
  裴慎只以为她在顽笑,便一同笑道:“谁敢?”复安慰她:“你是这院子里的主子,若有人欺负你,尽管告诉我便是。”
  沈澜想告诉他自己无名无份,算什么主子,却又觉得说这话好似在向他索求名分, 况且她早起怠懒, 不愿说话, 便轻轻踢了踢裴慎,示意他赶紧离开。
  裴慎见她这副懒起画娥眉,春睡犹未足的娇样,心里新鲜,只爱怜地摸了摸她鸦鸦鬓发,笑道:“你且再睡一会儿,待到中午,我便带你出府去看庙会。”
  语罢,见她已好梦沉酣,裴慎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去。
  待沈澜睡醒,洗漱更衣后用完早膳,裴慎就带她坐上马车去府外。
  “你带了亲卫队?”沈澜惊诧。若无公事,裴慎出行多半只带上陈松墨和林秉忠二人的。
  裴慎笑言:“今日庙会,主办庙宇是金龙四大王庙。”
  这是个什么稀奇古怪的庙?沈澜蹙眉,好奇道:“京里不是只有什么护国寺、城隍庙,最多再加上什么灵霞寺、药王庙之类的吗?”
  裴慎只拿手中蜀扇点了点她,笑道:“这是运河水神,南起两淮,北至通州,两千余里河道,俱归此龙王所辖。”
  多增长一些知识总是好的,沈澜就笑问道:“这庙宇在哪儿?”
  “广渠门往北十里。”裴慎笑道:“凡是靠运河吃饭的人,会在埠头脚头的带领下祭祀金龙四大王。要从庙中将塑像请出,沿京都转一圈,再送回庙中。”
  沈澜只当裴慎博闻强识,拿他当百科用,一路发问,反正不要钱。
  马车极快就到了龙王庙。
  下了车,裴慎的亲卫队即刻四散开来,隐在人群中护卫他。沈澜望出去,一时愕然。这龙王庙里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香火缭绕,经幡重重。
  “怎么这么多女子?”沈澜迟疑道。上一次去灵霞寺,虽有女子,却也没这么多。
  “祭祀金龙四大王一年也就一次,女子难得能出门,一来积福,二来看景逍遥,自然乐意来参加庙会,这一日来庙里进香的男女足有万人之多。”
  裴慎解释完,警告道:“你跟好我。千万莫走散。年年都有游手好闲的恶少群聚闹事,见妇人生得貌美便上前调笑乃至于将其拖至暗巷奸淫。”
  沈澜是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起心思的,规矩薄弱混乱地带,虽容易浑水摸鱼,可体力不行的弱势群体通常只能做这条鱼。
  她点点头,极识时务地往裴慎身边走了两步。
  裴慎见她乖顺,心中愉快,笑道:“可知道那一处是什么地方?”说罢,只拿蜀扇指了指前方围得乌泱泱的地方。
  沈澜摇头,裴慎便带着她去了庙前搭建的两大排彩棚里。
  沈澜只略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棚子必是寺庙搭来给富贵人家的,台基高,看得远,还能遮风挡雨,不必去底下人挤人。
  沈澜登高一望,便见看热闹的百姓均被两侧和尚挡在外头,庙前空旷的只有一口青砖井,上面雕刻着螭龙戏珠,旁有七名围着井口的女子。
  沈澜迟疑道,“这是什么风俗?”总不会是人祭吧?
  见她脸色发白,裴慎大约猜到她想什么,便半是无奈半是气恼地拿蜀扇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胡思乱想什么呢!祭祀龙王,每年需择七名容貌秀丽的少女于锁龙井处为龙王爷沐浴更衣。”
  不是人祭就好。沈澜松了口气,只意有所指道:“龙王爷也看脸?”
  裴慎一愣,嗤笑道:“顺天府府志中曾记载过,最开始是七名寡妇。此后庙会越办越大,大约是众人觉得寡妇不甚端庄,不知何时改成了容貌秀丽的少女。”
  沈澜一面听裴慎说话,一面见那七名少女自井中打了水洗涤神像,又用簸箕将井水抛洒出去。边抛边齐齐喊道:“东海龙王生七子,喝了井水即生子。”
  沈澜看得发愣纳闷道:“这东海龙王不掌司雨之事,还管生不生孩子?”
  裴慎被她逗得发笑,便强忍着笑意说道:“你且往下听。”
  那七名女子又喊起来:“东海龙王生七女,刷了簸箕即下雨。”
  说罢,一遍一遍得喊。
  “东海龙王生七子,喝了井水即生子。东海龙王生七女,刷了簸箕即下雨。”
  足足喊了七遍,方才停下来。
  这时候,便有几个富贵打扮的仆从自棚子里冲下去,取了净瓶便去舀井水。
  裴慎这才指点道:“民间传说都多有讹误,龙王本执掌风雨之事,偏偏众人觉得龙性本淫,又兼多子,保不准也管生子之事,牵强附会罢了。”
  说罢,裴慎却忽然脸色一冷。沈澜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见井前有一青衣道袍男子,正低头将井水舀入竹篮中。
  那竹篮提着水,竟半分未漏。男子稳稳当当的提着竹篮,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只留得周围百姓惊诧之下议论纷纷。
  见裴慎脸色发沉,沈澜好奇道:“竹篮能提水?世间竟有此等好手艺的篾匠。”
  裴慎回过神来,缓了神色笑道:“自然有的。一小段竹子破出百余篾片,覆于纸上,薄可见字。再抬一压一,足足做上八层,便能用竹篮提水而水不漏。”
  沈澜咋舌,心道这古代的技术工匠果真厉害。
  “为何旁人皆用净瓶来盛,他偏要用竹篮?”沈澜好奇道。
  裴慎笑道:“提篮观音乃观世音三十三法相之一,观音送子可听过?”
  沈澜愕然,心道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为了生子如此迷信?
  “既然如此,为何不用玉净瓶?”观世音最常用的法宝的难道不是玉净瓶吗?
  裴慎摇头,嗤笑道:“玉石虽有灵,却不过死物,竹篮便不同,木主生发之意。”
  况且那舀水的人多半是个太监,非男非女,正好合了《金刚经》中“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菩萨绝不会执着于自己是男相还是女相,正好挑个太监。
  裴慎思及此处,只叹息一声。陛下为了求子,越发病急乱求医了。什么乌七八糟的法子都试,恐非寿数长久之相,
  沈澜不知裴慎在想什么,她头一次出来看稀奇,兴致勃勃地往外张望,见那威严硕大的龙王神像被沐浴后,便被八人合力,直将它抬上大轿。
  一队送神的队伍即刻出发。周围百姓便纷纷跟上。
  十里长街之上,伞扇参差,幡幢络绎。前有青壮男子面涂青黑,戴上獠牙面具,手持刀斧杵棒开路,中间是八人抬的龙王神像,两侧有人踩着高跷,还有扮成魑魅魍魉各类鬼怪的戏子妓子随行其中,再后头便是各式各样的台阁,小的只叫两人抬,大的足有八人抬。
  沈澜看得殊为惊奇,裴慎便带着她下了棚子,只一路追着绵绵不绝的台阁看。
  那些台阁装潢精美,雕花饰锦,布景格外别致,有湖光山色、长亭古道、蟠桃园、金山西湖等等,俱是七八岁的小童在上头唱戏。
  “快看那猴王!”沈澜惊呼,见那两小童握着两杆白蜡枪,你来我往,正厮杀的难解难分。惹得街道四周行人你拥我挤,齐齐追看,阔气些的还纷纷冲着台阁上扔铜板。
  沈澜刚见了真假猴王的戏码,又见白娘娘使了法术要淹了那金山寺。转过眼,见那张生和崔莺莺你侬我侬。
  “好!”沈澜惊呼一声,只撒出手中十个铜板,尽数给了那吞刀吐火的。
  偏偏她手劲不大,哪里砸的准,竟扔给了舞迓鼓的。
  见她心生黯然,裴慎便随意取了些铜板,在震耳欲聋的锣鼓丝竹声中问她:“要赏给谁?”
  沈澜毫不犹豫道:“给那个,走刀山的那个!”
  裴慎二话不说,只将手中百余文尽数洒出。叮铃当啷铜钱落地声,清脆动听。那走刀山的见得了赏钱,越发来劲儿,激起周围百姓一阵叫号。
  “好!那个踢铅毽的,你来个佛顶珠呀!”
  “呸呸呸!来他个翻花篮!绕花线!爷爷赏你!”
  那踢毽子的被周围人一激,只见其同伴双手合拢成中空的圆以作花篮,其余两人便在其左右两侧,轮流对踢,次次都叫那毽子踢过那圈,激得周围百姓一阵叫好,一时间赏钱如雨。
  其后跳百索的被那赏钱一激,更是跳出来了个八仙过海。
  沈澜甚至见到了倒喇的人头顶双碗,碗中烛火正燃,他左抱琵琶,右持琥珀,口衔湘竹,既要奏乐,身子还要来回滚动,好似疾风骤雨,偏偏那曲子丝毫未乱,烛火半分未灭。

  “赏!赏!”
  “好个倒喇小子!爷赏你!”
  “接好喽!”
  围观群众纷纷砸钱,沈澜激动的满面通红,偏偏手中的钱都赏完了,只无可奈何的干巴巴叫好,看得裴慎大笑不已,扬手洒出了数百文。
  还有那高百尺的危杆,有人在其中呲溜一下上竿,在空中腾挪翻转,颠倒回旋,好似肋生双翼,振翅欲飞,激得围观群众一时屏住呼吸,一时惊声尖叫,赏钱如雨,纷纷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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