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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妾——by不语忍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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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动弹,两人相互煎熬了一会儿,裴慎到底先开口,只冷着声道:“你如今越发骄横了,竟敢撂脸子给我看?”
  沈澜便睁开眼,冷冷道:“是我不是,不该给爷甩脸子。”说罢,继续翻过身睡觉。
  裴慎被她气得一噎,只恨恨道:“我哪里招惹你,你要来我这里发脾气?”
  沈澜心里生气,便低头不语。裴慎位高权重,何曾被人这般对待过,也冷下脸来:“不过宠了你半个月便骄横起来了。既然如此,你且出去好生反省反省。”
  沈澜掐了一把自己的腿,疼得她泪眼朦胧:“你既叫我出去,我出去便是。”说罢便要起身。
  见她眼泪汪汪,裴慎一下子便心软了,只嘴上道:“你先与我发火,你倒还哭上了,当真是倒打一耙。”
  沈澜忍着泪:“这府里个个都是主子,我一个做妾的,哪里都去不得。你自己上外头逍遥也就罢了,回来还要骂我。”
  裴慎见她泪眼涟涟,便将她搂过来,软声道:“我何曾逍遥?那宴席上俱是我师长,只洗耳恭听还来不及,哪里敢肆意。”
  沈澜抹了抹泪,文人狎妓蔚然成风,她根本不信宴席上没有唱戏的,便将话题绕回来,只嘴上道:“谁知道你们这群文人凑在一块儿,是不是狎妓,是不是寻欢?”
  闻言,裴慎霎时便明白了她今日为何发作,原来竟是吃醋。
  他心里欢喜,只搂着她,拿帕子替她拭泪,柔声道:“浑说什么呢!那起子下九流,不干不净的玩意儿,我哪里愿意沾身。今日宴席上虽叫了几个小唱,不过那是旁人喊的,我坐在椅子上听了几句戏词便散场回来了。”
  沈澜便顺势道:“你不讲道理,自己听了那戏,偏不许我听?”
  裴慎被她哭得没奈何,只好道:“罢了罢了,你既要听戏,便叫个说书的女先生来。”
  沈澜斜睨他一眼,生怕他起疑,便恨恨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要听了!”
  裴慎乐得她不听戏,顺势道:“你说不听便不听罢。”
  沈澜偏不顺他的意:“我不!我要听戏!”

  裴慎被她气得一噎,心道这天下女子秉性怎会如此?沁芳从前虽性子拧,好歹面上柔顺。如今倒好,脾气是越发乖张了。
  “听听听。”裴慎无奈道,“且叫你听个几天戏,届时便与我一同去山西赴任。”语罢,又柔声哄她。
  沈澜这才收了泪,破涕为笑,又嘟嘟囔囔地凑过去,只牛股糖似的黏他。
  裴慎见她明眸如水洗,面颊似霞飞,眉含嗔,眼传情的样子,便柔声道:“莫哭了。”说着,便要将她往榻上带。
  谁知就在此刻,门外忽传来一阵叩门声。
  裴慎蹙眉,正欲发问,门外林秉忠急急道:“爷,山西急报!”
  裴慎一惊,即刻起身出门,刚开门,林秉忠急急低声道:“俺答大军压境,陛下派人来传口谕,来人正在花厅候着。”
  裴慎心知必是叫他即刻赴任的口谕,便回身道:“林秉忠,去备快马。叫陈松墨留下,待战事过后,护送夫人前往山西。”
  说到这里,他脚步一顿,低声道:“去告诉陈松墨,夫人要一个唱戏的女先生,叫他去寻一个来。每次进出府中均需搜身。”
  “此外,待这位女先生唱完了戏或是夫人厌了,便寻个院子请这位女先生住下,留两个人伺候。待夫人安全到了大同,再传讯回来,请女先生自行离去。”
  林秉忠一愣,扣住唱戏女先生做甚?他想了又想,这才明白过来,夫人已跑过一次了,这是怕夫人再弄鬼。
  “是。”林秉忠低头道。
  明月悬于柳梢头,星子疏疏落落,冷白的月光铺出满地霜色,裴慎一身皂袍,快马疾驰,赴任山西。
  作者有话说:
  1. 金错刀可以指南唐后主李煜创造的一种书画技法,也可以指刀。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中金错刀,就是指刀。
  这句诗出自《四愁诗》,意思是美人送我金错刀当定情信物,我就回赠玉佩琼瑶。
 
 
第40章 
  第二日一大早, 陈松墨便将说书的女先生送来了。
  上身一件草绿衫大摆褶儿, 下着白棱膝裤,沉青湘裙。年约二十余岁, 容貌普通, 抱着个花梨木四弦琵琶,只不知为何,双目竟蒙着一截两指阔的白绫, 另有个小丫鬟扶着她进来。
  沈澜见了她便是一怔, 问道:“你这眼睛, 是怎么了?”
  那瞎先生隔着珠帘,站在沈澜跟前, 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对着沈澜的声音磕了个响头,唬得沈澜微愣, 忙道:“你快起来。”说罢, 便要掀开珠帘去扶她。
  一旁立着的两个丫鬟见沈澜一动,也慌里慌张的去扶那瞎先生。
  那瞎先生虽不知沈澜容貌, 只是听她叫自己起来,且脚步声越来越近,竟是要来扶自己,一时间心里又是惶恐,又是庆幸。只暗道这一次的主家脾气好,想来这桩差事是好做的。
  思及此处,她定了定心,开了口,一管好嗓子清脆婉转, 好似莺啼燕鸣:“多谢夫人。”
  沈澜见那瞎先生已起身, 便坐回了楠木三攒板玫瑰椅上, 说道:“你且坐罢。”
  语罢,便有小丫鬟取了个小杌子来,那瞎先生理了理衣裳,小心翼翼坐了半拉屁股在小杌子上,恭敬道:“回禀夫人,我生来目盲,贵府管事怕我双眼吓到夫人,便给了我一截白绫覆目。”
  沈澜暗道,必是那陈松墨心细,怕寻来的说书女先生惹出祸事,便寻了个平头正脸的盲人。况且目盲的人行动不便又显眼,便是出了事要找人也方便。
  “你叫什么名字?”沈澜问道。
  瞎先生道:“奴家姓王,夫人只管叫我王娘子便是。”
  沈澜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道:“王娘子莫怕,且摘了白棱让我看看。”
  沈澜无意揭旁人疮疤,奈何她总得确认此人是真瞎还是假瞎。她生怕裴慎叫陈松墨特意从自己手下人中挑了一个,设个套子叫沈澜钻。
  王娘子闻言,犹豫片刻,口中重复道:“夫人,奴家双目甚是丑陋,恐吓到夫人。”
  沈澜坚持:“你摘罢。”
  王娘子倒并无不满,往日里也有太太小姐们好奇,非要看她双眼,见了之后又心生同情,她再多多陈述些凄惨日子,便能多得些银钱。
  王娘子摘去白棱,那畸形的双眼吓得一旁小丫鬟们惊呼一声。
  沈澜隔着珠帘望去,见她一只眼空空荡荡的,里头什么都没有,另一只眼瞳孔极小,眼白甚大,看着极是可怖。
  沈澜虽有惊讶,却还不至于受惊,只望了眼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几个丫鬟,顺势摆摆手道:“你们几个既是害怕,便先下去罢。”
  宝珠素来不爱多事,沈澜叫她告退便告退,可一旁的秋杏原就想着表现一二,这会儿见机会来了,开口道:“夫人,我陪着您罢。”
  沈澜瞥她一眼,疑心这是不是裴慎的人。转念一想,这院子里头,谁不是裴慎的人呢?
  “也好。”生怕旁人起疑心,沈澜便答应了。
  “王娘子家住哪里?”沈澜闲话拉家常。
  “家住迎东巷第六户。”王娘子听这夫人说话和善,心知今日必是桩好差事,便起了意,只囫囵吞将情况一一道来。
  “我生来目盲,家中唯一个老母和阿哥。母亲年纪大了,成日里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卖些针头针脑,阿哥是个木匠,小时候跟着师傅上山砍树,被砸了腿,成了瘸子。为了治阿哥的腿,我也只好四处奔波,唱曲儿娱人。”说着说着,王娘子双目便涌出泪来。
  沈澜心知这些走江湖卖艺生存的人,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活,绝不可轻信。可她面上仿佛也被感动了,只隔着珠帘,叹息一声:“也是个可怜的。”
  说罢,便吩咐道:“秋杏,去取二两银子,赏给王娘子。”
  王娘子一时大喜,连忙道:“多谢夫人赏,夫人心善,必能长命富贵,岁岁无忧。”
  秋杏听了,却只暗道夫人实在好骗。这帮子唱曲儿的下九流,嘴里的话哪里能信呢?可转念一想,夫人心软也是好事,做奴才的,谁要心狠的主子?
  “是。”秋杏应了一声,只出门去宝珠处开了钱匣报账取钱。
  室内便只剩下沈澜二人,沈澜笑道:“王娘子会唱哪些曲儿?”
  王娘子还未唱便已得了二两银子,心中欢喜,只使出浑身解数博沈澜高兴,一迭声道:“山坡羊、双鱼扇坠、锁南枝、二犯江儿水、东瓯令、三十腔……”林林总总,一口气报了三十几个。
  沈澜虽做过瘦马,可不过短短一年罢了,好些个小曲儿她都没听过,便随意点了第一个,山坡羊。
  那王娘子素手抱琵笆,转轴拨弦唱道:“负心的贼!可记得当初和你不曾得手的时节,你说道如渴思浆,如热思凉,如寒思衣……”
  沈澜听得咋舌,怪不得裴慎不肯叫她听这些。
  那山坡羊是个曲牌名,王娘子见沈澜未曾喊停,便一口气唱了十几段,“谁知你大胆忘恩薄幸,亏心短行”、“进门来寻我风流罪犯,怎知我心儿没一些破绽”……
  唱得回来的秋杏面红耳赤,羞赧异常,只红着脸低下头去。
  沈澜虽无所谓,却瞥了眼秋杏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听这些着实不合适。且下去罢。”
  秋杏如蒙大赦,即刻口称告退,只守在门外听候吩咐。
  沈澜静坐玫瑰椅上,呷了盏茶水,悠哉悠哉地听了小半天,这才喊停道:“王娘子辛苦了,明日再来罢。”
  见没赏钱,王娘子一时气馁,只看着那二两银子,又兀自安慰自己,唱一上午竟能得二两银子,也不亏。况且这夫人出手大方,想来银钱是要在最后赏赐。
  思及此处,王娘子便扬起笑容,口称谢过夫人,便被小丫鬟扶着退下了。
  一连三日,沈澜日日招王娘子进府唱曲儿,偏偏除了第一日给了二两银子,其余的银钱半分都没见着。
  王娘子一时心焦,偏她们这一行,因着伺候达官贵人,最是谨慎,也不敢急赤白脸的讨赏,只每日里卖力的唱。
  沈澜见抻她抻得差不多了,这一日上午便又招她入府,惯例只叫丫鬟们在廊下候着。
  室内只剩下她和王娘子两人,沈澜这才道:“王娘子,你这一段唱的极好。”
  沈澜幽幽重复道:“月子弯弯照几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多少飘零在外头?”
  王娘子见沈澜称赞她,一时心喜,只以为沈澜要赏她银钱了,便即刻道:“夫人谬赞了。”
  沈澜便叹息一声,一管黄鹂嗓幽幽咽咽:“哪里是谬赞呢?这一段实在是好,竟勾起了我几分情思。不瞒你说,我夫君去了山西,只留下我一人,被冷衾寒,夜里都睡不着。”
  语罢,只自嘲道:“秉什么红烛立什么志,激什么夫婿逐功名。”
  王娘子只好安慰她:“男儿志在四方,夫人是个有福的,必能与夫君团圆。”
  “王娘子,我哪里是怕不得团圆,分明是怕他……”沈澜说着说着,只语带哽咽道:“世间男儿多薄幸,他若在外头有了新欢,我可怎生是好啊!”
  王娘子微怔,听沈澜哭得伤心,又只能安慰了几句,复小心翼翼道:“夫人莫忧,我这里倒有些法子,夫人可要试试?”
  沈澜心肝一颤,暗道可算是勾出来了。这王娘子自己是个瞎先生,这些瞎先生在裴慎口中既然风评不好,想来是干出过污糟事儿。
  更别提王娘子的母亲还是个挨家挨户卖针头针脑的卖婆,这些个卖婆若只卖些针线绣品能得几个钱?要挣钱,必定要动些别的心思。
  沈澜心喜,只面上狐疑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王娘子听她语带急迫,只觉大生意上门,便便欣喜道:“自然是真的,我认识一个道婆,那道婆的符纸甚灵,只消道婆作法,将夫人的生辰八字写在符纸上,烧成灰烬,化在水里,叫男子服下,必能让他死心塌地。”
  沈澜一愣,万万没料到竟是这种法子。她心中无奈,嘴上还要道:“你莫来作弄我,我早已去过名寺古刹,求过姻缘符,难不成你这符纸能比那些得道高僧的还灵?”
  王娘子一时间瞠目结舌,只她平日里伺候达官贵人,素来嘴巧,便即刻道:“夫人说笑了,那些出了名的寺庙都是正经寺庙,哪里会使这些偏方?”
  沈澜便沉思半晌,方道:“既然如此,你且替我送一张来。”说罢,她又道:“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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