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妾——by不语忍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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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澜沉默不语,裴慎太聪明了,不过眨眼间便推测出了真相。沈澜的确是在九月初方才离去的。
裴慎说到这里,双手死死攥着她的肩膀,强逼沈澜看着他,语气激烈,几带恨意:“你眼睁睁看着我以正妻之礼葬了一具不知名的女尸,你任我伤心难过,任我哀毁过甚,几至形销骨立。你可曾有过半分后悔?!”
沈澜望着他,看得见他牙关紧咬,看得见他眼底深深的恨意。
“我不后悔。”
一字一顿,字字如刀。
裴慎瑟缩了一下,忽觉心头大恸,皮骨之间被她剐得鲜血淋漓。
六载相思,十年情义,在她眼里,轻如尘土。
“你当真冷心冷肺。”裴慎凝视着她,似笑似哭,“天下一等一的狠心肠。”
沈澜肩膀被他攥得生疼,正欲反驳,却见裴慎忽而松开了手。
沈澜一愣,下一刻,裴慎俯身低头,狠狠咬上了她肩头那朵海棠花。
“啊——”沈澜惨叫一声。
裴慎心头泛起一股绝望的快活来,我痛成那样,你凭什么不痛?!
你要痛,要跟我一样痛。要抵得上我六年来辗转反侧,纵酒潦倒,哀毁骨立,几欲自戕的痛苦。
沈澜太疼了,眼中沁出泪珠,只拼了命去推他:“你松开!裴慎!松开!”
良久,裴慎方才松开。他齿间含血,那血珠子,全是沈澜的。
裴慎心头怆然至极,偏又快活大笑。他太恨了,恨到想把沈澜的皮肉都咬下来,磨牙吮血,叫她尝尝自己六年来的痛苦。再将她的皮肉骨血嚼碎了咽下去,叫她这辈子都离不开自己。
沈澜顾不得他发疯,只是即刻转头去看伤口。她皮肉嫩,这么一会儿功夫,胎记外围就多了一道牙印,源源不断的往外沁血。
沈澜又痛又怒,生生被裴慎逼出了一句脏话:“你个王八蛋!!”说罢,她怒气勃发,劈手狠狠甩了裴慎一个巴掌。
谁知裴慎习武,眼疾手快,只一把攥住她扬起的右手。见她痛得双目含泪,眼中怒气勃发,裴慎心中快意,冷笑道:“这牙印咬得极深,将来必要留疤。”
他竟还敢提此事!沈澜被他彻底激怒,只想以血还血。她索性握住裴慎的左胳膊,对着掌尾,狠狠一口咬下去。
裴慎左掌心刀痕极宽,几乎横贯掌心,皮肉外翻,血液已然凝结。被她这一咬,伤口撕裂,血流如注。
裴慎嘶了一声,左掌心剧痛,偏生越痛他心头就越发好受些。
“你咬罢。咬得越深越好。”
将咱两个,一齐打破。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沈澜恨恨咬了一会儿,却见裴慎仿佛不疼一般,眉头都不皱一皱,顿觉好没意思。
偏她自己肩膀剧痛,心头还憋着火气,正恨恨张嘴欲刺他几句,却见裴慎忽而起身出去了。
沈澜稍显迷茫,没过一会儿,裴慎便回来,原是来取了伤药、棉布和姜汤回来。
“我自己来。”沈澜冷着脸,先捧起一碗姜汤喝了。
裴慎默然不语,随意往沈澜和他自己伤口上倒了些药粉,复又扔下药罐,随意灌了碗姜汤。紧接着,一把挟住沈澜,直往净室而去。
沈澜惊愕不已,只拼命挣扎:“你做什么!放我下来!裴慎!”
净室内原是个小汤池,汉白玉雕砌而成,丫鬟婆子早已倒好水,热气氤氲。
裴慎只平静着,将沈澜锢在怀中,衣裳尽数扒了,又褪去自己的衣裳,带着沈澜入得池中。
见他神色平静,再不复方才那般恨意,沈澜反倒越发惊惧。心知他不过是表面平静,实则心中只怕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磨牙吮血。
甫一入池中,沈澜便想往角落里躲,还劝道:“裴慎,你堂堂川湖总督,何必……唔”
沈澜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裴慎不想听她说这些,便只管将她锢在怀中。他臂力何其之大,宛如铁钳一般,沈澜半分都挣扎不得。
一个咬痕哪里够?裴慎只要一想到自己六年来宛如一个傻子似的被她耍着玩,她拿着自己满腔的情意当笑话,她浑然不后悔离开。
她不爱他。
裴慎只消一想到这些,便恨不得剜出她的心肝来看一看,是什么样的铁石心肠?再敲碎她的骨头,吃了她的血肉,叫她生死都和自己融在一块儿。
他下了狠劲儿,生生将沈澜唇瓣啃啮出斑驳血痕。沈澜本就是个倔性子,眼看着挣脱无望,又被他咬得生疼,便也反击着去咬他。
哪里是亲吻,分明是野兽带着恨意撕咬对方。
沈澜也不知道过去了过久,只觉自己唇瓣疼得快没知觉了,裴慎方才停下来。
他们亲密的,紧紧的贴在一起,裴慎焦灼地厉害,俯下身去,急迫地去咬噬她的脸颊。然后是脖颈、锁骨……
沈澜不言不语,任由他动作,却在裴慎亲吻她雪白的脖颈时,忽然道:“你今日若敢强来,信不信我敢再逃一次?”
裴慎呼吸一窒。半晌,眼神森冷,恨恨道:“我若再放你出一步府门,枉做一品高官。”
十年都没能留住她的心,那便留住她的人。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闻言,沈澜垂下眼睑,心头悲怆,失望至极。
六年过去了,裴慎半分没变,照旧的唯我独尊,旁人都要顺他的意。又或者,他其实也变了,更加心狠、精明、狡诈、缜密,再寻不到半分破绽。
“裴大人。”沈澜唤了他一声,惹得裴慎低头看她。
沈澜面色平静,像是心平气和的与他分说。
“被你关在府里,没有自由与尊严,于我而言,等于死亡。与其被你一点点慢刀杀死,不如我横刀自刎。”
裴慎怔怔地注视着她。被热气熏蒸的眉眼,漂亮的惊人。清丽如水,璀璨明媚,依旧是旧日模样。就连气节,也半分未折。
一别六载,傲骨依旧。
沈澜注视着他英挺的眉眼,半晌,慢条斯理,轻声细语地问他。
“你信不信我真敢自裁?”
裴慎一时心头竟隐隐惊惧,他知道沈澜是真干得出来。
当年纵身跃入钱塘江大潮中,那是真的死中求活,稍有不慎,顷刻毙命。可她义无反顾,头也不回的跃入滔滔大江。
又想起她离去的那一幕,裴慎只恨得咬牙切齿,神色阴戾道:“你到底要我如何?!”
闻言,沈澜反倒松了一口气。他神色虽凶戾,然则话语已然软了几分。
沈澜一时不知是悲是喜,以性命相挟,裴慎终于低头了。
作者有话说:
1. “将咱两个,一齐打破……你中有我。”以及“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都出自《我侬词》,元代,管道升。
第83章
“我不要你如何, 只要你先出去!”说罢, 沈澜便推了裴慎一把,示意他放开自己。
见她这般抗拒, 裴慎心中越发酸涩, 难免怒道:“你我六年未见,你便半分都不想我吗?”
沈澜冷声道:“我日夜想着不要再见到你。”
裴慎一时大恸,见她神色坚定, 浑然没有半分后悔之意, 心生恨意道:“你敢拿自裁来威胁我, 便是打定了主意我珍惜你的性命。既然如此,我只管叫你身侧每时每刻都有人陪着便是。”
沈澜一窒, 厉声道:“你当真是天下一等一的下作胚子!”
裴慎心里生疼,牙关紧咬, 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半晌, 方才道:“我既在你心里是此等人物,若不弄假成真, 倒枉费了你这番言语。”说罢,望了眼她的唇瓣,斑驳血痕,好不可怜。
裴慎见了,难免心生怜惜,复又想到自己在她心中竟是个下作人物,一时心生恨意,重重咬了下去。
此刻两人紧密相贴,沈澜四肢俱被锢在裴慎怀中, 挣扎不得, 她也不曾挣扎, 只任由裴慎动作。
裴慎咬噬着她的唇瓣,间隙低语:“这般滋味可好?”语罢,又单手挟制住她,只管四处揉她身子。
两人俱是久旷多年,沈澜身子已软了一半,神色却照旧凛然,只淡淡道:“裴慎,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裴慎粗粝的手掌僵在了沈澜的腰肢上。
半晌,他抬起头,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道:“你这意思是,你如今是看重我的?”
沈澜微怔,复又淡淡道:“多年以前,我便曾说过,你于旁的事情上,是个英豪。只在你我之间,下作了些。”
裴慎听她这般评判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沈澜又道:“你虽下作,却也不至于跌破底线,作出如此令我生厌之事。”
裴慎心中一时怒,一时喜,五味杂陈,良久,方松开手,冷着脸道:“我如今竟还能得你几句赞语?”
沈澜淡淡道:“我从不曾否认你荡胡虏,平倭寇的功业。”语罢,见他神色复杂难辨,分明是怒气稍缓的样子,沈澜便捧了他一句:“百年之后,青史之上,必有你裴守恂姓名。”
裴慎面色稍缓,复又冷着脸,想问她你既觉得我是个英豪,为何不肯爱慕于我?偏偏这般情情爱爱的问题,他一个正经读书人,怎么问得出口,便只能冷淡着脸,心中焦灼地望着沈澜。
沈澜被他那种几欲噬人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只低声道:“你且转过身去。”
裴慎这会儿心头焦渴得厉害,便摇头,只望着她不说话。
沈澜忍不住斥道:“我让你转过身去!”
裴慎瞥了她两眼,见她双目灼灼,面如酒晕,好似桃花竞燃,海棠欲醉。他一时喉咙干渴,心中焦灼,却也知道这会儿若做些什么,必招她厌憎。
裴慎无奈叹息一声,到底转过身去。
沈澜只随意洗了洗,正欲起身,瞥了眼地上自己的衣裳。白绫袖衫早已从肩膀处被裴慎撕裂,鹅黄抹胸和天水碧缠枝纹潞绸罗裙沾了水,半干半湿,不能穿了。
沈澜暗骂了裴慎几句,这才沉着脸取下一旁楠木弓背站牙翘头衣架上搭着的白绫纺绸亵衣。
甫一穿上,沈澜方觉不对,这衣裳太大了些,裤腿拖地、袖子长了半截,分明是裴慎的。
沈澜挽起多出来的裤脚、袖子,披上外头的宝蓝斜纹布道袍,没法子,只能任由道袍长得拖在地上,暗自疑心这是裴慎吩咐的,就为了让她无衣裳可穿,不好离府。
沈澜心里有气,便讽刺道:“裴大人弄坏了我的衣裳,却不肯赔我一件,可见这些年是越发骄横霸道了。”
裴慎被她刺了一句,心里不快,忍不住转身辩解道:“我府中无女眷,底下丫鬟们又不敢将自己的衣裳给你穿。况且如今天色已晚,街上连估衣铺子都不开了,自然没有女子衣裳给你。”
沈澜微愣,却听见裴慎冷声自嘲道:“你方才还夸赞我尚算个英豪,如今倒好,由得我做什么,你都不管不顾,只管往坏了里想我。”
沈澜瞥他一眼,见他一副落寞样,一时不知他是不是装的,便淡淡道:“你这是我指责我为人偏颇?”
裴慎一噎:“我何曾说过这话?你休要胡说。”
沈澜便慢悠悠道:“原来是指责我无理取闹。”
裴慎冷不丁又被她扣了个罪名,一时恼怒:“我说什么你都偏要寻个罪名来排揎我。你怎得这般不讲理?”
沈澜也冷笑道:“你也知道讲理?当年我再三拒绝做妾,你倒好,不管不顾,强要我低头!如今更是,甫一见面,又强行将我掳来。就许你裴大人不讲理,不许旁人不讲理?果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罢,怒极拂袖而去。
裴慎被她排揎一通,心中生恼,偏生过了六年,她香消玉殒,自己也数次反思,终于知道自己当年所作所为实在没道理,隐隐心虚。良久,方叹息一声,唤人呈了亵衣来。
此时沈澜出了净室,已至正房,掀开珠帘,正欲往正房外去。
“夫人,且住。”陈松墨和林秉忠两人俱候在门外。陈松墨开口将沈澜拦了下来。
帘外雨潺潺,庭中春意阑珊,沈澜借着疏疏灯火瞥他们一眼。见他二人容貌未改,只是眉间越发成熟了些。
沈澜叹息一声,故人相见,不觉竟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积年未见,二位可好?”
陈松墨和林秉忠哪里敢去看她,便只低着头盯着脚下水磨方砖,低声道:“劳夫人挂念,卑职一切都好。”林秉忠人憨厚,也跟着点了点头。
沈澜淡淡道:“你二人倒是挺好,我被你们爷强掳来,却不太好。”说罢,冷下脸道:“让开!”
祖宗哎!你们夫妻吵架,拿我们撒什么气!陈松墨心里发苦,面上却笑盈盈道:“夫人要去哪里?属下这便去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