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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妾——by不语忍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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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笑道:“南京龙江驿驿丞李仲恒。”
  汤行思恍然大悟。龙江驿就在南京金川门外十五里。此人既做了驿丞,必定与金川门守将有往来,天长地久的,便相熟起来。
  想来是得知裴慎率军来攻打,龙江驿众人顺理成章地避入南京城内,李仲恒劝守将开了城门。那守将必定是今夜轮值,怪不得大人说今日时机难得。
  “好了。”裴慎打断了两人的寒暄,开口道:“仲恒,你速速去寻安泰先生,清点俘虏、粮草、财货等等。”
  李仲恒闻言,撇了撇嘴,心道裴守恂是越发无趣了,还不如六七年前在龙江驿带着女眷来的那会儿呢。
  见他转身离去,裴慎方才问道:“可有将其余人等召来?”
  汤行思得了头功,这会儿浑身舒畅,也不介意分点功劳给同袍,笑道:“已遣了人去传讯,叫赵将军、钱将军等人自金川门入城。这会儿约摸要到了。”
  裴慎吩咐:“去传讯给赵副总兵,叫他将俘虏就地关押,再点些兵马,挑仔细些,随我前去宫中拜谒陛下。”
  汤行思也不是个傻子,一听挑仔细些,便晓得这是要慢慢挑的意思。
  果不其然,赵岩足足挑了半个时辰,才来报与裴慎。
  此时已是卯时初,天色蒙蒙亮,裴慎率军打马路过时,见街面上唯有几个小摊贩正在棚子底下支摊。
  裴慎心知有些百姓已然知道城破的消息,躲在家里,有些却还不知道,便正常出来支摊。
  浑身带血的数千兵丁涌上街,几个摊贩被吓得面色发白,两股战战,手忙脚乱的收拾摊子要逃,有几个甚至狠狠心,连摊子都不要了,转身四散奔逃。
  裴慎翻身下马,往个烧饼铺子走了两步。那摊主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磕头连连:“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裴慎自袖中取了二两银子,问道:“敢问老人家有多少个烧饼?一个几文?”
  “都送给军爷!都给军爷!”摊主哪里敢收他的钱,只踉跄着连连往后退。
  裴慎摇头:“老人家,我是魏国公世子裴慎,只杀胡虏倭寇,不杀百姓的。”说罢,放下二两银子:“我看老人家这里约摸有几百个烧饼,我都买了,二两可够?”
  “够、够了。”那摊主见他盔甲缝隙上染血,面容却俊朗,说话也和气,加之二两银子的诱惑,便壮着胆子伸手将银子拿了。
  “这位老人家,我大营内尚有几万人马还未吃食。还请老人家速速带着家中伙计将烧饼送去金川门附近的大营,可好?”
  二两银子攥在手里,摊主胆子都大了些,神情也没方才那般畏惧了,闻言便点了点头。
  裴慎才不管这摊主得了钱去不去大营,便是他不去,周围百姓见此,也知道裴家军秋毫无犯,这就够了。
  裴慎翻身上马,继续往前走。
  他要想从金川门走到皇城,需要途经鼓楼、国子监、太平街……几乎要横穿整个南京。
  裴慎一路走,一路花钱买吃食,只管叫人送去大营。若沈澜在这里,必定能意识到这是一场政治作秀。
  走到后来,甚至有胆子大的百姓来看热闹,还有两个光屁股的小孩缀在士卒后头看稀奇,被自家爹娘抓回去打了一顿。
  当裴慎见了那两个孩子,便知道明日魏国公世子裴慎攻入南京,秋毫无犯的消息,会借由这些走街串巷的小摊贩传播开来。
  南京的民心便安稳了。
  裴慎嘴角微翘,心情颇好。这便是从金川门攻入的好处之二了,易于收拢民心。
  “大人,到皇城了。”钱宁等人跟在裴慎身后,齐齐拱手道。
  林建甚至迫不及待拱手道:“大人,末将愿为先锋。”
  裴慎望着眼前巍峨的皇城,摇摇头道:“下马!”
  众人无奈,齐齐下马,裴慎慢条斯理的步入皇宫。
  果不其然,南京城破,十万大军被俘的消息令人魂丧胆消,皇城内的禁军早早的脱下盔甲,奔逃出城,也有的正在抢夺财货,倒也还剩下几个忠心的,去后廷保护陛下了。
  整个皇宫,自洪武门而入,只见禁军、宫女、太监尖声叫嚷,四散奔逃,乱成一团。
  裴慎面不改色,先遣了一千人马将御道两侧的六部衙门和五军都督府尽数围起来。
  紧接着,他调动钱宁,带着两支千人队,一面喊着“跪地不杀”,一面紧急分兵去封存文渊阁书籍以及内府十二库。
  再然后,裴慎带着剩下的两千人马绕过三大殿,往北侧后廷而去。
  刚一入奉先殿,便见七八个小太监抬着一具穿衮服、戴冕旒的尸体而来。
  裴慎心道这便是攻打金川门的好处之三了,因为距离皇城远,所以来得慢很正常,届时石经纶便会赶在裴慎到来前动手。
  否则若是来早了,皇帝还没死,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来,见了皇帝,难道斩杀个太监再退兵不成?
  裴慎低下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尸体的面庞,确认果真是岷王。
  “裴、裴将军。”领头的小太监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给裴慎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大哭道:“陛下被秉笔太监洪达扔进玉带河淹死了,洪达也畏罪自裁了。”
  裴慎微愣,石经纶竟然被人抢先了。他饶有兴趣的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领头的小太监才十来岁,瑟缩道:“小人姓余,乃前掌印太监余大关的干孙子。”
  裴慎点点头,原来如此,到底是掌印太监,皇帝身边最为贴心之人,石经纶再快也快不过余大关。
  这余大关便是余宗的靠山,也是个聪明的,岷王和洪达多半都是他杀得,却将戕害皇帝的罪名栽给洪达,这般一来,裴慎不必担上残害故主的名头,余大关便卖了裴慎一个人情。
  不仅如此,裴慎既然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而来,那总得有奸佞可斩罢。他本打算选两个皇帝身侧的大珰,现在余大关主动替裴慎选好了洪达,便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余大关自知自己乃前朝老臣,必定不可能再担当要职,便将孙儿推出来,好叫裴慎混个眼熟。
  裴慎只一个呼吸的功夫便想明白了余大关的打算,顺势叹息道:“我本欲清君侧,熟料一路为了安抚百姓,赶不及入宫,陛下到底是被身侧奸佞害了去。”
  说罢,身后几个机灵的便劝了起来,这个说大人尽力了,那个说没料到奸佞这般暴虐……
  裴慎又顺势伤感了一番,便吩咐道:“你既是余大关的孙子,便去给士卒领路。”说罢,只叫林建带兵一千跟着他去。
  “是是是!”那小太监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便连连磕头,破涕为笑,只管弯腰跟在林建后头,一路平息宫中骚乱。
  此时裴慎手上只有最后一千兵马,遣了二百兵丁,将陛下尸身寻了个屋子摆好,再团团围住,待稍后再处理。
  见最为重要的事情已了结,裴慎心中到底松快了些,只管带兵返回文华殿南侧的文渊阁。见外头已有士卒把守,他便推门而入。
  此地乃宫中藏书之所,阁中有房十余间,西侧有一间房便是阁臣办公之所。
  推开门,见三位阁老端坐在案后,有的拈须,有的墨迹都快滴到纸上了,还在发呆。
  裴慎温声拱手作揖:“曹阁老、李阁老、赵阁老好。”
  赵宣性烈如火,一见裴慎进来,嚯地一声站起来,指着裴慎的鼻子骂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骂了一句还嫌不够,厉声道:“你们裴家深受皇恩,竟做出此等谋朝篡位之事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裴慎不恼,像赵宣这样的硬骨头总是有的。
  他只是笑道:“赵阁老今日骂我乱臣贼子,我父未尝一过,却跪在囚车上,水米不进七日,一路跪进湖广时,赵阁老想必是赞同朝廷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我被阉宦逼着下跪,就为了给我父亲换个囚车时,赵阁老想来也是支持阉人残害忠良的。”
  曹李二人一时静默,赵宣气得浑身发抖,脸红脖子粗,只攥着拳头,欲要上来打。
  他不过是一老丈,裴慎却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哪里看得上此人,便淡淡道:“我算什么乱臣贼子,哪家的乱臣贼子是被皇帝亲手逼反的?”
  赵宣的怨气一下子便泄了些,只怆然骂道:“恨陛下不早听我的啊!”
  裴慎摇摇头道:“晚了,陛下驾崩了。”
  三位老臣身子俱晃了晃,即使知道裴慎进来便意味着陛下已亡故,可听见消息到底有几分震惊。
  赵宣也不知是哭是笑,只喃喃道:“陛下,陛下。”说罢,号啕大哭,复撞柱而亡。
  曹、李阁老见地上红的、白的一片,便齐齐闭上眼,到底是同僚,颇有些不忍。
  裴慎叹息道:“我去之时,陛下已被洪达杀害了。”
  陛下昏暴无道,早失尽臣心,可到底是君父,曹李二位阁老听了这话,只余满腹叹息。
  裴慎摆摆手,叫外头兵丁将赵阁老抬出去葬了,这才开口对着两人道:“我今日匆忙赶来,只有三件事要请二位去办。”

  曹李二人约莫是早已通过气了,便只管静静听着,既不同意,也不反抗。
  裴慎仿佛没看见两人的消极对待似的,只开口道:“第一,我父于京都登基后,自然会将两京十三省矿监税使尽数裁撤。作恶多端的就地斩杀,人头依次传至各府示众。”
  两人心知这是应当的,收拢民心嘛。
  “第二,请二位将这消息登上邸报,只说一年后朝廷要加开一次恩科,取进士三百,用于填补各地官吏空缺。”
  曹阁老眉毛动了动,明白这是要收拢在野士子之心了。
  裴慎面不改色继续道:“第三,我要二位召集南京六部官吏,在府衙前当堂下发官吏拖欠的薪俸,先发一个月。”
  李阁老心知肚明这是要收拢底下官吏的人心。他自己虽不缺钱,却念着底下人,依旧忍不住道:“太仓银要拿来养兵赈灾,哪里来的钱?”
  曹清暗自叹息,李谦到底城府浅了些,这便耐不住了。
  裴慎温声:“陛下的十二库内自然有钱,还有查抄阉宦,约摸总有个几万两罢。”这还说少了,只怕一抄家,几十万两都抄得出来。
  “不知二位阁老,意下如何?”
  曹清和李谦齐齐默然。
  裴慎手腕极是老辣,只这三件事,天下民心、士心俱在他手,官吏接了他的钱就得为他所用,加之他还有兵马。
  这天下,只怕真要换成裴家人来坐了。
  曹阁老竟有些艳羡,若他家中也能有这般成器的子孙,当真是死也瞑目了。
  他叹息道:“老臣三日之后便要辞官离去。”自己退下来,也好保住曹家清名,再叫家中子弟去考一年后的恩科。
  李阁老年纪尚轻一些,刚登上阁老没几年,实在舍不得,闻言便神色犹豫得厉害。
  裴慎扫了眼这二人,只管笑道:“国朝初立,万象更新,必要老成持重之辈在朝堂。”说罢,又劝了几句。
  曹阁老推辞不受,坚决离去,李阁老却就坡下驴,与裴慎相约登上首辅之位。
  裴慎见两人答应了,便笑了笑道:“我会请父亲加封李阁老为太子太保,位列三公。”千金买马骨,充做过渡,让这些前朝臣子们安心。
  李阁老闻言,脸上的褶子都要笑开了些。
  兵权在手,士民归心,官吏归附。这场南京之战可算是开了个好头。
  作者有话说:
  1. 李仲恒就是之前和沈澜在龙江驿,一起遭了倭寇的那个驿丞,这是之前的伏笔。
  2. 本章的金川门有参考明朝朱棣靖难之役,金川门之变。
 
 
第100章 
  裴慎在外忙活了两三日, 堪堪稳定了南京。六月十五他才回返南京裴府, 去拜见祖母和母亲。
  裴慎堪堪绕过影壁,候在廊下探消息的几个小厮见他回来, 即刻往内院奔去, 嘴里还一叠声喊着“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
  裴慎神色一冷,父亲尚未登基, 哪里来的殿下。
  陈松墨当即遣人上去, 将几个小厮押了, 厉声斥骂道:“谁许尔等胡说八道的!”说罢,又喊了亲卫, 将这群小厮打了十杖。
  众小厮原想讨个好彩头,却没料反挨了打, 又不敢叫唤, 只忍痛忍得满面抽搐。
  裴慎冷声道:“都是哪个院子里的?”
  领头的小厮颤巍巍道:“回、回爷的话,是珲二爷院里的。”
  裴慎蹙眉, 珲哥儿是越发的没规矩了,身侧一干人等也是一般轻狂。他心中不快,只管顺着游廊往二门走。
  这一路天光朗照,长空爽彻,时有幽兰香馥,修竹簇簇。偏他步履匆匆,无意赏景,独独路过一缸并蒂莲时,裴慎倒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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