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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千屿——by白羽摘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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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有人陪她,还是蔑婆婆在时。她在松涛毓雪院,本是两个人的合宿,另一间却没人。一个人待久了,倒也有些寂寞。
  但赵清荷——这位师姐,坐在梨花木凳上,单静静地看着她,任她说了半天,并不接话。
  徐千屿连想跟她探讨一下花瓣敷脸的心得,都无从谈起。
  徐千屿不免失望。不过师门中确实有那种一心练武的师姐,无心打扮,也不能勉强。
  等她起身,赵清荷方坐在她坐过的妆台前,模仿方才观察到的顺序,一样不差地将头发散了,弄成一个准备睡觉的模样。
  随后,沈溯微默然看了一会儿镜中倒影:“你是要跟我睡一张床吗?”
  “怎么了?”徐千屿有些不悦道,“你不想跟我睡一起吗?”
  从来都只有她挑剔别人,可没有别人挑剔她的份。
  “……我没有。”
  沈溯微拉开帐子看了看,回头问:“你睡里面可以吗?”
  无他,半夜若有弟子呼救,他得随时出门。
  赵清荷身量比赵明棠高挑,侧头过来,说话的语气很轻,有种羽毛扫过似的温柔。徐千屿直接从他臂下一钻,爬上了床,将锦被一拉,舒服地盖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啊。”
  沈溯微便将外面烛火熄了,和衣躺在床上。这床宽敞,两人之间隔了一人的距离,徐千屿倒也没有异议,睁着眼睛,心事重重地同他聊天:“姐姐。”
  “嗯?”
  “你今天为什么不嫁给郭义。”
  沈溯微思忖片刻,答道:“赵清荷不想,所以我不能。”
  “姐姐,”徐千屿又道,“你觉得爹娘爱你吗?”
  “可能也没有那么爱吧。”不然又何必以绳索捆住赵清荷。
  “我也觉得奇怪。”徐千屿道,“我原以为娘宠爱我,可我说要嫁给郭义,她都没有反应。好像我们两个谁嫁都行,只要有人嫁就可以。我们两个加起来,还没有彩礼重要呢。”
  沈溯微没有答话。
  观察行走毕竟不能提示弟子。
  徐千屿原本想和师姐对对信息,但师姐话实在太少,她自己说着说着,便也困了。
  徐千屿困倦了便忘记了生疏,更忘记保持距离,一翻身便枕到赵清荷颈边,还将手放在他腰上,是个依恋的姿态:“姐姐,你好好闻。”
  赵清荷身上气息很淡,如松如雪,似有还无,有点像师兄背她的那次,从领子里面透出来的味道:“闻起来好像……”
  沈溯微一路退让,几乎挪到了床沿上,怕将她惊醒,声音轻不可闻:“像什么?”
  徐千屿已经熟睡了,不能答话。
  沈溯微等她睡了,将她的手拿下来,又将她轻轻推回她该在的地方。
  徐千屿袖子滑落,手臂上蓬莱的光印闪烁辉光。花境内皮囊变幻,但法印长存,夜中格外明显。
  沈溯微忽而注意到莲花印旁边还有一个法印,抬起她手臂细看。
  浅绯色的心形印。他的神色微微一凝。
  天山的桃花留痕。
  传言天山仙宗的男修只有一次桃花留痕,只对心爱的人打上痕迹,除非成了婚或事主收回,否则不能消去。这情谊太重,故而要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
  他非是折花之人,故不喜欢这种印记行为。这份霸道肆意加在徐千屿身上,在她身上落下烙印,便更是令他不快。
  沈溯微的指尖偏凉,徐千屿朦胧中感觉到这股凉意反复磨蹭着她的手臂的某一处,弄得她有些痒,但手腕被人捏着,又挣不开。
  徐千屿日日在蓬莱修炼,约莫是很短暂地出过蓬莱一两次,便多了桃花留痕。外面还有个薛泠单恋赵明棠。
  可她才十五岁。
  沈溯微回想自己十五岁时,倒也收到过示好,但内心全无反应。他身在冰壳太久,对外界既麻木,又恐惧。
  这时徐千屿又一翻身偎了过来,手搭着他的腰,发顶磨蹭过他下颌。沈溯微偏头,清晰地感觉到这恐惧尚浅,便忍了忍,没有将她挪开。
 
 
第62章 明棠清荷(五)
  徐千屿认床, 来了赵家后,半夜总会醒上一两次。
  迷迷糊糊中,她摸到身旁的人不见了, 心中稍惊。坚持了一会儿, 实在扛不住, 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再度醒来,赵清荷还是未归。
  “她出去多久了?”
  系统也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吧。”
  徐千屿躺了一会儿,心跳沉甸甸的, 睡不着了,挣扎着坐了起来,越想越有些焦躁, 还有些难过。
  差点忘了她们还算是竞争对手。
  她对这位师姐算是赤诚一片, 因她害怕, 专门陪她睡觉。可若真是害怕, 又怎敢深夜乱跑?对方对她有所保留,趁她睡了, 偷偷地去诛魔,让她顿时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徐千屿抱膝坐着,正撞上沈溯微从窗口翻进来,四目相对, 都是一静。
  “姐姐, 你去哪里了?”徐千屿逼问。
  沈溯微面不改色地盯了她一会儿:“睡不着, 散步。”
  徐千屿嘴角一翘:“姐姐有门不走, 非得翻窗?”
  沈溯微走进屋内, 将披风挂好, 实在想不出措辞:“……你为何不睡觉?”
  “我也睡不着啊。”徐千屿的脸色仍旧阴沉, “你下次散步的时候,记得叫我。”
  “好。”
  因为徐千屿横亘在床上,占了他的位置,所以他只好暂时坐在了凳子上。
  等了一会儿,他转过脸,面如白玉无瑕:“还睡吗?”
  徐千屿这才慢吞吞地一踢被子,躺下了。
  “往里面一点。”沈溯微以指背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徐千屿眼睛都不睁,冷若冰霜:“我就睡外面,你自己跨过去。”
  “……”沈溯微思考片刻,照徐千屿的性子,直接挪她恐怕要大发脾气,更是没个清净,便小心地以手撑着床躺到了里侧。
  后半夜又有弟子呼救,沈溯微坐起来,见朦胧月色之中徐千屿侧着依偎枕头,睡颜安静模糊。他又撑着床轻灵地越过了她,放下帐子走了。
  天光乍现时,徐千屿一摸床,发现赵清荷又不见了。她果然没有叫她。
  饶是她愤怒,也不由暗自震惊:这位师姐晚上都不用睡觉的吗?
  徐千屿一直觉得自己勤奋,可遇见这样日夜兼程的人,方知自己做的怕是远远不够,不由得有些慌乱:水月花境中弟子只能看到自己的得分,却不知别人的进度,也不知道师姐多少分了,自己又被挤到了多少名,这样一想,她便充满了危机感。
  翌日郭家来了口信,之后杂役对赵清荷的看管便放松了些。沈溯微被人松绑,一日也能有两顿饭菜,行走更自由。估计郭义求娶对象更改,板上钉钉。
  然而甫一出门,便被徐千屿挽住,她仰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姐姐,我今天也要跟你一起睡。”
  徐千屿就没见过薛泠诛魔,他对她不构成威胁,故而她的心思全用在赵清荷身上了。她决定从即日起咬紧这位师姐的进度,绝不放松。
  沈溯微没有言语,从容地带着她回到阁子里。同他在一块总比和薛泠在一起安全自在,也算是完成了师尊的嘱托。
  只是夜晚睡觉,徐千屿坚持要睡在外面,她要以人身为阻碍,阻挡师姐偷着出去得分。
  沈溯微安静地靠在墙边。徐千屿的手从锦被中慢慢地摸过来,覆住了他的手。
  沈溯微:“……做什么?”
  “姐姐,我害怕,我想拉着你睡。”徐千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把牵住了赵清荷的手。半晌,手指慢慢地腾挪调整,百折不挠地挤进五指间,十指紧紧相扣。
  锁住她。
  这样师姐只要一起身,便会惊动她,她也便能跟着一起诛魔了。
  徐千屿这才满意地昏睡过去。
  沈溯微睁着眼,睫毛半晌没动。他牵过徐千屿不少次,不过都是当小孩子牵的,不含私心。他从未与人这样牵过手,也从不知道还能这样牵手。
  这种牵法侵入感太强,一瞬间竟叫他萌生战意,因另一个人的气息,如墙上爬藤,枝枝蔓蔓挤进砖缝。他这么夹着她,片刻后竟一动不能动。
  但收到任务,还是要夜起。
  “赵明棠。”他低头把徐千屿叫醒,“散步去吗。”
  “去。”徐千屿忙答道。
  沈溯微人是跨过她到了床边,但手还被她紧紧牵着,直将徐千屿从枕头上拖得斜躺在床上,她的睫毛如蝴蝶翅膀扇动开合几次,沉重地阖上了。
  沈溯微见她如此艰难,叹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两指并拢:“你不要去了。”
  “我要去!”徐千屿忽然顽强地睁开眼睛,挣扎坐起。
  徐千屿立着,在食盒里抠出一块油纸包的水晶饼,一会儿太困了可以吃。沈溯微实在等不得她,将披风往她身上一撂,人就消失了。
  二人分开,徐千屿也不是很在意,将点心拿好了才出门。她只要保持和师姐差不多的总时长就好,至于诛魔数量,那便各凭本事。
  深夜露重潮湿,果然冻得她拢紧披风,在院内哆哆嗦嗦地站了片刻,人也清醒了,开始冷静地消灭魔气。赵家夜里魔比白日多,空中弥漫着一层浅黑色的魔气。片刻后头顶坠下一片瓦,徐千屿偏头一避,瓦片砸在地上迸溅成粉末儿。
  房顶上一个巴掌大小的丑陋物什飞窜而过,徐千屿脚尖一点也上了房。那东西跑得飞快,徐千屿射了一根袖中箭,没有击中。它从砖缝钻进室内,徐千屿自天井一跃而下,直接推门而入对应房间。眼前是个黑屋,桌案下有蒲团。桌案上层层叠叠堆砌无数牌位,牌位前有香炉,红彤彤的星点火光直蔓延到房顶,仿佛无数双眼睛静默地朝她看来。
  是祠堂一类的地方。
  那东西在牌位之间窜来窜去,“砰”“砰”地掀下来两个牌位,徐千屿赶忙接住,不敢声张。又怕动静太大,想了想,将水晶饼拿出来,咬了一半,将另一半嵌入一根冰针,咕噜噜滚至案下,然后屏息不动。
  她敛了声息,点心发出油香,混合着法器的灵气。片刻后那东西从牌位间坠落下来,落在地上去拱那水晶饼。徐千屿陡然拿匕首一扎,正中其身。那物躺在地上,身似老鼠,面上生瘤,背生翅膀,是成了型的低阶魔物。会吞食人的生气,破坏老屋根基。

  法器也有使用次数的限制,这只匕首用过太多次,辉光暗淡,片刻后同魔气一起消散了。
  徐千屿按生卒年将赵家祖宗的灵位放回原位,又将被魔物碰歪的香炉摆正,最后手上剩下一个牌位,却没有对应的香炉。
  翻倒掉在哪了吗?她四下寻觅不得,摩挲着手上牌位。
  又看一眼,上面的人叫做赵君竹。
  依照赵清荷和赵明棠的起名规律,这名字不由引起她注意。
  生年竟是十四年前,卒年也在七年前,是这灵位中最年轻的一个。
  “赵明棠。”
  徐千屿回头,赵清荷从窗口一跃而入,与她汇合。徐千屿盯了她一会儿,赵清荷身着单薄,跃进来时裙向上掀,将露未露莹白的肌肤,才自然地伸手抚住裙子,与她审慎个性相比,不免有些风流豪放。在门派之内,定然是飒爽不拘小节的一位师姐。
  “你散完步了?”
  沈溯微点了点头。
  徐千屿直接将牌位递给她:“姐姐,这是我们哪个亲戚?”
  沈溯微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与生卒年月,目光微凝。忽然想起那日,赵福坤与赵夫人所言“断子绝孙”。
  “看年纪应该不是你的儿子。”
  沈溯微:“……看名姓,大约是你我的同辈。”
  是因为夭折太早,所以整个家中,已经没有了他的痕迹?
  *
  翌日徐千屿在窗外便听到赵夫人微怒的声音:“还真的将聘帖改了,闹不懂郭义。他之前说什么对清荷一往情深,非她不娶,难道真是假的不成?若是诚心求娶明棠便也罢了,成婚在即,一日不落地往妓馆跑,就欠这么几天吗?明棠嫁过去,得过什么样的日子啊?明棠素来爱与清荷攀比,这次恐也是意气用事,等她醒了,定然要闹起来。”
  赵福坤半晌不语,道:“先嫁过去,能拖一天是一天,实在不行,还可以和离。”
  此话慰藉了赵夫人,她自语:“对,先叫她撑一阵子,不行我们到时把她接回来就是了。”
  丫鬟来报,说薛泠求见。赵福坤摆摆手,把人劝回,因他不见薛泠都知道他想说什么:“赵明棠肯定是要嫁给郭义,没得商量。给这孩子点银两,安抚他一下,让他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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