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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姝——by鹿时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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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太夫人苍老的脸上是憔悴无比的神情:“观韵姐儿,你给我说实话,崔家少夫人那串手串,是不是你换的。”
  沈观韵一愣,缓缓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看着沈太夫人:“祖母问的什么事,观韵不知。”
  沈太夫人身子微晃一下,略带浑浊的眸光,沉沉落在沈观韵的面容上:“你确定你真的不知?”
  “那为何那日前往崔家送礼的仆妇说,只有你叫人拿了礼单去检查。”
  沈观韵拧了下眉头,点头道:“孙女听说是送给崔家的东西,刚巧碰到,又觉得那婆子做事毛手毛脚的。”
  “也就打开礼盒看了眼。”
  “孙女不过是看了眼,能做什么?”
  “孙女是什么性子,祖母难道不知?”
  沈观韵说着就忽然落下泪来,她楚楚可怜看向沈太夫人身旁同样冷脸站着的沈樟珩:“父亲难道帮女儿辩解几句么?”
  “女儿平日是什么样的人,父亲心中也是清楚的。”
  说到这,沈观韵垂眸掩去眼中神情:“祖母方才去崔家事,不也处置了婆子,是那婆子因为孙女勾人不成,怀恨在心,才惹下的祸事。”
  沈樟珩这人,是把沈观韵当做眼珠子来疼爱,一见她哭,她哪里还受得了。
  当即朝沈太夫人求情道:“母亲,这事来得蹊跷,平白无故没有证据。”
  “虽然崔家少夫人中毒有些来得莫名其妙,但我们崔、沈两家,也同裴家交换了条件。”
  “这事不如就算了,观韵姐儿不过是看了一眼礼盒里装着的东西,她能做什么。”
  “都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沈太夫人朝两人摆了摆手道。
  等沈观韵离去后,沈太夫人跪着小佛堂里念了许久的佛经,这时候她身后有婆子悄悄走上前,朝她耳语道。
  “太夫人。”
  “大姑娘身旁的柳儿已经抓下去审问了,她一个字都不肯说。”
  “目前已受不住刑罚,晕过去几次了,可还继续要审。”
  太夫人闭着眼,捻着佛珠的指尖没有任何停顿,声音极淡道:“那就继续审,若是一直不说。”
  “审到死为止。”
  “是。”
  婆子心下一凛,就要退下去。
  “等一下。”沈太夫人骤然抬眸,“观韵姐儿那串羊脂玉佛珠,你拿了没有。”
  “有的。”
  婆子慌忙从袖中掏出一串珠子递给沈太夫人。
  “你可以下去了。”沈太夫人挥手让婆子出去。
  等人都走干净后,灯火通明的小佛堂内,有檀香袅袅。
  沈太夫人站起来,苍老却保养得宜的手指一颗一颗摸过佛珠,突然在其中一颗珠子上顿住。
  她捏着那颗极小的珠子,凑近烛光,在羊脂玉佛珠上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刻了一个只有芝麻粒那般大小的字。
  明亮的烛光下,‘珍’字,清清楚楚印在沈太夫人眼里。
  那种从脚下往心口窜上的寒意,一下子就把她淹没了,沈太夫人捂着心口猛吸一口气,白着脸一下子瘫软跪坐在蒲团上。
  昨天审问府中丫鬟婆子时,她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哪怕林惊枝在马车里,小心又谨慎问她时,她都下意识护着沈观韵。
  这一刻,林惊枝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沈太夫人闭了闭眼,咬牙站起来,没有丝毫犹豫把手里握着的那串羊脂玉佛珠,丢到一旁焚着炭火的熏炉内,起身离去。
  在她离去后不久,小佛堂内悄然闪出一道人影。
  悄悄打开熏炉,取走佛珠。
  再无声无息,离开沈家。
 
 
第63章 
  深夜,汴京皇宫。
  宫灯明亮,御书房里帝王夙兴夜寐,惟日孜孜,无敢逸豫。
  内侍总管王九德小心上前添了第三次茶水后,帝王萧御章终于放下手中朱笔,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可是有话要说?”
  “一晚上像瞎了眼的耗子一样,在朕面前晃来晃去。”
  王九德瞧了眼外头天色,语气越发恭敬道:“陛下,此时已三更天,陛下该去休息了。”
  帝王身材高大,身姿挺拔,线条分明透着几分冷厉的脸上,有着一股坚毅沉稳的气势。
  可能因为常年勤勉,少有外出的原因,他肤色偏浅淡,双唇会不自觉抿着,眉宇间透着说一不二的威严。
  “有事就说,没事就滚去外头伺候。”
  王九德这才小心翼翼上前低声道:“陛下,外头探子来报,说崔家内宅出了些事儿。”
  “不过是些妇人之间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奴才怕污了陛下的耳朵。”

  萧御章摆了摆手:“宣进来。”
  浑身黑衣的探子,恭敬跪在地上。
  黑布之下,他只露出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露在外边。
  “得了什么消息。”萧御章提笔,慢悠悠在折子上批了几个字。
  暗探从衣袖中掏出匣子,匣子里装着一串羊脂玉佛珠。
  “这是奴才从沈太夫人小佛堂熏炉里,翻出来的。”
  暗探跪在地上,把这一两日来裴、沈、崔三家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萧御章闻言,丢了手中朱笔,霎时笔尖上沾染的朱砂溅了出来,落在地板的青砖上,像飞溅的血珠子。
  帝王缓缓往前走了一步。
  他步伐迈得不大,却十分的稳,一身明黄色常服,不见任何肃杀。
  却压得地上跪着的暗探背脊生出冷汗来,低垂着头颅,浑身僵硬。
  “王九德。”
  “奴才在。”内侍总管王九德赶忙小跑着上前,双手接过暗探手中托着的檀木小匣子,细细检查一番,才恭敬递到帝王眼前。
  是一串本该精致无比的羊脂玉佛珠,因为被炭火灼烧过的原因,大部分珠子都泛着密密麻麻蛛网一样的裂纹,沾了炭灰,基本瞧不清本来的模样。
  萧御章把珠子凑近烛火细细打量,发现其中一颗佛珠上模模糊糊能看清,用楷书雕刻了个不过是比芝麻大一点的“珍”字。
  “这沈家送给崔家孙媳的?”
  “倒是有些意思。”萧御章唇角弯着一抹笑,指腹轻捻着佛珠上的刻痕。
  “陛下,是否需要派人去沈家一趟。”王九德托着匣子,小心问。
  萧御章眉心皱得极深,伸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身侧的书案。
  他挥手让暗探退下,把指尖捻着的羊脂玉佛珠,随意丢到王九德双手掌心托着的匣子中。
  “不必让沈家人进宫。”
  “既然裴家愿意忍下这口气,就裴家忍着。”
  “至于沈家大姑娘和崔家以及裴家之间的官司。”
  萧御章忽然深深抿了下唇,那张看不出喜怒的面庞嘲讽一闪而过。
  他朝太监总管王九德吩咐:“磨墨。”
  “朕要下两道圣旨。”
  “是,奴才这就来。”王九德收了匣子,恭敬走到书桌前。
  不同于汴京皇宫里的灯火昏黄,惊仙苑外院书房,只余一盏豆大烛火。
  裴砚高挑挺拔的身影,站在阴影交错的烛火后方。
  “佛珠送出去了?”
  裴砚声音很低,几乎微不可闻。
  黑暗中有个极为恭敬的声音回复道:“是的,主子。”
  “东西已经按照主子的要求,送到陛下眼前。”
  过了好久,裴砚才淡淡扯了下唇,他冷白指尖从那火舌上滑过,漆眸里藏着令人心惊的难辨情绪。
  “过些时日我不在京中。”
  “沈家若有异动,你汇报至山苍,由他全权处置。”裴砚沉默许久才出声淡淡吩咐。
  “是。”黑夜中声音说道。
  天穹乌云翻涌,不见半丝月辉。
  裴砚离开外院书房后,他连灯笼都不打,独自一人慢悠悠穿过廊庑,走到惊仙苑主卧前。
  四下守着的丫鬟婆子见他回来,赶忙躬身行礼,再恭敬退了下去。
  裴砚掌心落在房门上,微微用力,推门而入。
  屋子里静悄悄的,隐隐约约的烛光从室内透了出来,裴砚下意识放轻步伐,慢慢走到榻前。
  林惊枝睡得很熟,巴掌大的小脸如同染了胭脂,唇还有些许红肿,乌发撒在攒金丝弹花软枕上,手腕内侧有一点红红的,他之前咬下的齿痕。
  望着那齿痕,裴砚眼中含着的戾色,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先去耳房沐浴,确定身上没有任何血腥味后,才在林惊枝身旁轻轻躺下。
  可能是刚洗过冷水澡的原因,身上带着些许凉意,林惊枝浑身一颤,迷迷糊糊就醒了。
  她下意识往床榻内侧挪了挪,就想避开裴砚的亲密。
  裴砚长臂一伸,把她整个人给拉进怀中,鼻尖埋在他修长雪白的侧颈,滚烫的嗓音有些低哑。
  “不怕,是我。”
  “睡吧。”
  林惊枝玉指攥着他胸口的衣襟,往他怀里钻了钻,显然还是属于半梦半醒的时候。
  裴砚叹息一声,轻轻拍着她背脊,低声轻哄。
  长夜漫漫,林惊枝睡得并不老实,她熟睡后掌心总是要下意识揪着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
  裴砚身上烫得厉害,正要睡去时,忽然被她柔软的掌心握住。
  那种直冲天灵盖的触感,让他不由闷哼出声。
  浑身一震,睁眼后睡意全无。
  他几次想要去耳房沐浴,又怕她中途醒来,只能打消这个想法,一整夜都在忍着。
  清晨。
  林惊枝醒过来,她缩在裴砚怀中,散落乌发和他的缠在了一处。
  “醒了?”裴砚看她。
  林惊枝眨了眨眼:“夫君今日不用去大理寺?”
  按照这个时辰,裴砚早就不在惊仙苑中了。
  “不急。”裴砚笑了笑,小心挪了下胳膊,慢慢坐起身来。
  他也不用人伺候,自己去了耳房,不一会儿里头有水声传来。
  林惊枝不由有些耳热,她想到了昨日。
  从崔家回来后,她就被他褪去衣裳,蜷缩在衾被下。
  贴身衣裤缠着鸳鸯水绣小衣,堆堆叠叠散床榻角落。
  而他指尖却不容拒绝,探过她身体的每一处地方。
  本以为那些能逼疯她的失望,经过昨日夜里的发泄,林惊枝竟难得感觉有几分轻松。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现在全身上下酸软无力,就算是面对裴砚,都不好意思对他冷脸了。
  林惊枝伸手揉了揉略有发红的脸颊,听得耳房里水声一顿,她也不敢耽搁,慌忙起身下榻穿衣。
  她就怕等他沐浴出来,他见她依旧是未着寸缕,也不知能做出什么令她羞恼的事情来。
  两人一同用膳,裴砚替她夹菜,她没拒绝。
  孔妈妈站在不远处伺候,眼中笑眯眯的,是十分欢喜的模样。
  林惊枝吃得不多,只用了小半碗粳米饭后,就放下筷子。
  裴砚眉心微拧,又伸手打了碗乳鸽汤给她,冷白指尖点了点桌面:“再喝半碗汤。”
  林惊枝愣了一下,伸手端起汤碗,小口小口喝着。
  他们都是极有规矩的人,用膳时基本不说话。
  裴砚吃得快,林惊枝小半碗乳鸽汤下肚,裴砚也同时放了筷子。
  他就算再不忙的时候,最多也就晨间陪她几个时辰。
  等裴砚离去后,林惊枝寻了本地方志,又窝在暖阁的窗旁,一页一页极为仔细认真地看着。
  有时候,她会一个人在小书房里,在宣纸上写下一些东西,认认真真记下后,又悄无声息拿火烧了。
  孔妈妈从外间进屋,朝林惊枝问:“少夫人。”
  “方才郎君派云暮来禀报。”
  “说是沈家太夫人今儿晨起时就病了。”
  “病得有些厉害,往宫里头请了御医,郎君问可要陪着少夫人去沈府瞧一瞧。”
  林惊枝握着书卷的掌心,瞬间发冷发紧。
  裴砚若是不提,这个事经过昨夜之后,她就会像没发生过的人一样,把它埋在心底,烂掉。
  烂得一干二净。
  可裴砚的话,把她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剖开来,要把伤口里腐肉通通挤出来,把那一块脏了的皮肉活生生割掉一样。
  林惊枝打了个冷颤,心口发紧,鼻尖酸涩得厉害。
  “少夫人。”孔妈妈低下头,小声喊她。
  林惊枝慢慢放下手中握着的书籍,起身推开暖阁旁的窗子。
  今日阳光极好,花草树丛茂盛青翠。
  林惊枝微微踮起脚尖探身出窗外,深深吸口气。
  “妈妈,你去库房里包一份补品,亲自送到沈家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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