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by鹿时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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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京摇头,薄唇轻勾冷笑:“暂时不用,他总有求我的时候。”
他擦去唇上沾着的鲜血:“回月氏。”
大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马车悄无声息穿过长长的宫道,扑簌雪花打着旋儿,落在朱甍碧瓦燕北皇宫上,马车车轮碾压过雪地,发出极细微的“嘎吱”声。
“太子殿下。”是宫婢内侍行礼的声音。
寂静无声的东宫,霎时灯火通明,没人敢有任何懈怠。
林惊枝被裴砚带走后,她昏昏沉沉少有清醒的时候,只记得马车走得并不快,每过驿站裴砚会停下来,抱她去洗漱。
一到夜里她就烧得厉害,迷迷糊糊也不知说了什么。
这个强迫他回去的男人,视线没有一刻不是落在她身上的。
“枝枝,喝药。”是裴砚喊她的声音。
林惊枝长长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一处明亮的寝殿,华贵床榻,四周挂了薄纱放着屏风,她身上干爽,空气里还带着熟悉的冷香。
有一抹炙热落在她脖颈上,有些粗粝,在林惊枝愣神的时候,裴砚饮下一口苦涩药汁,贴着她唇,缓缓喂进她口中。
林惊枝冷冷盯着裴砚,忽然狠狠朝他舌尖咬去。
两人口中都是浓稠咸腥的血腥味,他不退让,她也不松口。
“你滚出去。”林惊枝挣扎的时候,挥手打翻了一旁矮桌上放着的汤药。
裴砚怕烫着她,伸手把她护在怀里,两人身上都沾了药汁,很是狼狈。
“殿下,不如让奴才来伺候。”是孔妈妈的声音。
裴砚凛冽的漆眸,透着杀意。
他只有视线落在林惊枝身上那一刻,周身的冷意才会一点一点淡去。
“裴砚。”
“你滚。”林惊枝淡淡扯了一下唇角。
裴砚眼中有狼狈闪过,他唇瓣紧抿起身去后方衣橱拿了干净衣物,不发一言要给她换上。
林惊只能伸手推他,张口咬他,像只暴怒的小猫,他依旧不为所动。
直到她累了,挣扎渐渐停止。
裴砚温柔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眼睛里满是缱绻隐忍。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眼下这种局面,梦中那些渐渐完整的记忆,已经清清楚楚告诉他。
但是要他放手,那还不如杀死他。
汤药了含了催睡的成分,林惊枝渐渐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裴砚见她睡熟,是柔顺乖巧的模样,才站起来轻手轻脚走出去。
孔妈妈和晴山还有青梅,就守在寝殿外。
裴砚经过,脚下步伐没有停顿:“照顾好太子妃。”
“若还发生之前的事,你们都不用活了。”
三人一凛,知道他的话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裴砚离开不过一个时辰,东宫就闹了起来。
孔妈妈和晴山面色煞白,看着林惊枝握在掌心里的,不知什么时候藏的瓷碗碎片。
“姑娘,奴婢求您,不要。”晴山不知所措跪在地上。
孔妈妈苍老唇瓣颤抖得厉害:“太子妃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有气。”
“但您有什么要求,奴婢让人把殿下寻来好不好。”
林惊枝惨笑朝孔妈妈和晴山的方向摇头,她只想逃离他的身旁,就算是死。
可下一瞬,她手腕剧痛,忽然被人从身后握住。
“枝枝。”
“我觉得我还是太过于纵容你了。”裴砚声音凉得像是从地狱传来。
他根本不顾林惊枝的挣扎,指腹用力一拧,她就因为疼痛松开了指尖,掌心里握着的瓷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裴砚动作有些粗鲁地把林惊枝揽进怀里,他语调极寒,带着从地狱吹来的阴风:“今日在殿中扫撒伺候的是哪个宫婢,为何会遗落瓷片。”
“让山苍带下去好好审问。”
林惊枝不敢相信抬眼盯着裴砚,她声音发抖:“裴砚。”
“关宫婢什么事,瓷片是我打翻药碗时,自己藏的。”
裴砚双臂收紧,忍着心脏急剧的痉挛绞痛,俯身狠狠地吻她。
他不顾她的挣扎,也不顾有丫鬟嬷嬷在场,直吻到她不能呼吸,才缓缓离开她的娇红的唇瓣。
“为什么不关宫婢的事。”
“你若受伤,她们就该受到惩罚。”
“枝枝你莫要忘了,整个东宫内,但凡有谁伺候不尽心让你磕伤碰伤,孤会按宫规惩罚。”
林惊枝眸光发抖,因为呼吸困难,双颊通红。
她掌心被瓷片划破口子,还渗着血珠子。
在对他没了任何办法后,她满肚子火气,只想发泄。
这样想着,林惊枝带着血珠子的掌心落在裴砚脸颊上,鲜艳的血痕滑过,带起一声不大不小的巴掌声。
“啪。”
孔妈妈吓得脸色大变,晴山同样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
殿中所有伺候的宫婢内侍,当场跪了一地。
裴砚脸上表情不见任何变化,他只是微微偏偏头,缠着绷带渗着鲜血的掌心,轻轻握住林惊枝的手腕。
他声音沉哑,还透着几分无奈:“手疼不疼?”
“我说了,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他说完,低头吻了吻林惊枝粉润的指尖,滚烫舌尖一点点舔净她掌心鲜血,然后亲自给她清伤包扎。
林惊枝就像是一个被他被操控着的木偶,他对她的好,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
“裴砚。”
“放过我好不好,我累了。”林惊枝愣愣看着裴砚,语调透着哀求。
裴砚没说话,只是沉默吻着她的指尖,用牙齿轻轻地啃咬,力道不重却让她发慌。
“裴砚。”
“算我求你。”林惊枝说着,忽然就落下泪来,她哭得颤抖,霜白的微仰的脖颈上,有一点如同芝麻般大小的红痕,是她前几日刺破裴砚掌心留下的痕迹。
血痂已经掉了,可那红色的痕迹,就像渗进了的皮肉,带着让她永远忘不掉的回忆。
裴砚垂眸吻她,一下又一下,那吻轻得像是羽毛一般。
“枝枝。”他笑了一声,在林惊枝看不到的地方,他猩红的双眼此刻泛着的是极端的偏执:“孤怎么可能放过你。”
“孤这一生。”
“就算是死,也该死在枝枝手中。”
“枝枝若想逃开,那就找机会杀了孤。”
裴砚看她哭,眼泪落在他身上,灼得他心口像被人捅烂般的痛。
“睡吧。”他微颤的掌心,抚了抚林惊枝后颈,肌肉紧绷的手臂揽着她纤细的腰,林惊枝忽然软软倒在他怀中。
等她再醒来时,殿中已是深夜。
“娘娘。”晴山跪在榻前的脚踏上,正在给她掌心的伤口换药。
林惊枝愣愣看了晴山许久,喉咙涌出一阵苦涩:“我逃出惊仙苑后,他有没有为难你?”
“可有被罚?”
晴山握着药瓶的指尖发紧,轻轻朝林惊枝摇头:“太子殿下并没有为难奴婢。”
“不过,云暮大人和青梅妹妹,在您回来的那日夜里一起受了刑罚。”
林惊枝眸光一颤:“他罚了他们什么?”
晴山想到那日深夜殿外的鲜血淋漓的场景,她依旧觉得恐怖。
喉咙发紧,晴山用干涩的声音道:“是郎君亲自动的手。”
“乌金鞭子,青梅妹妹被罚了十鞭,云暮大人罚了二十鞭。”
“后来奴婢给青梅上药,青梅的背脊都抽烂了,郎君这次是下了重手。”
林惊枝呼吸变得急促压抑,她才换好药的掌心内全都是冷汗。
她想起初到汴京时,她被太后娘娘请到宫中的那一回,云暮没能阻止她。
进宫触了裴砚的逆鳞,云暮受罚,她被裴砚搂在怀中看着云暮跪在庭院下,苍山行刑,一共鲜血淋漓的十鞭。
后来她知道,那次裴砚并没有下重手,只是吓唬她而已。
可是林惊枝没想到,因为她这一回的逃离,竟然会直接连累青梅和云暮两人。
云暮有失察之责任,青梅恐怕是因为帮她放了那个蝴蝶风筝。
寂静夜里,林惊枝能清楚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有力的鼓动声,她手脚冰凉深深吸了口气,想要起身下榻。
就在她掀开衾被的时候,她听到床榻上传来铃铛轻响。
她目光猛地顿住,落在雪白脚踝上,在烛灯下闪烁银光的链子上。
链子极细,连着榻尾,有个锁扣着,只要她一动,链子会跟着她的动作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是什么?”林惊枝浑身发抖。
晴山垂着眼眸不敢看她,声音艰涩道:“这是太子殿下亲自给你戴上的银链。”
“没有他的同意,宫中伺候的人,谁也解不开。”
林惊枝胸口起伏,掌心被修剪平整的指甲抠出了极深的月牙痕:“叫他过来。”
“现在就过来。”
林惊枝震颤目光,从寝殿各处扫过。
她发现,不光是脚踝上的银色链子,整个寝殿所有锋利的瓷器,摆件都已经被人收起来。
裴砚就是个疯子,自以为是的疯子。
他总能这样轻描淡写,逼她恨他。
裴砚进来时,林惊枝坐在床榻上冷冷盯着他。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挑起她雪白的下颌:“枝枝是想我了?”
林惊枝偏头避开,伸手扯过床榻上的枕头,用尽力气往裴砚身上砸去。
裴砚也不躲,慢条斯理在林惊枝身旁坐下,唇角含着淡笑。
“生气了?”他怜惜吻了吻她眉心。
语调一顿,继续道:“等枝枝睡醒,孤明日带枝枝去崔家,看漪珍好不好。”
“裴砚,你让我觉得恶心。”林惊枝握着枕头的指尖哆嗦不止,她视线落在雪白脚踝上的链子上。
裴砚单膝跪在床榻上,俯身在她纤细雪白的脚踝轻轻落下一吻,他唇角依旧勾着浅笑,像个无药可救的疯子:“枝枝难道觉得不好看?”
“孤觉得这银链配枝枝最合适不过。”
“枝枝若不喜欢,孤再给枝枝换一条如何?”
“疯子。”林惊枝伸手锤他,哭个不停。
裴砚像是没听见一样,慢慢脱了衣裳上,在她身旁躺下,伸手搂过她纤细的腰,长长叹了口气:“枝枝,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这一辈子,就算这样,你怨我恨我,我也不愿放你走。”
“要恨,那尽管去恨,恨到你找机会杀死我。”
殿中只要她隐忍的哭泣声,有风吹过,银链轻响,东宫是囚禁她的牢笼。
林惊枝是怎么睡着的,她没有任何印象。
第二日醒来时,寝殿外已经天色大亮。
裴砚早就起了,冷白掌心握着书卷坐在她身旁,衣冠楚楚,本该如谪仙一样的男子,眉梢却挑着丝丝邪气,让人有种不敢直视的凛冽无情。
“醒了?”裴砚笑着问她。
他也不叫宫婢嬷嬷伺候,自己亲手挑了衣物给她换上,只等梳头时才叫孔妈妈进来。
林惊枝发现,那银链子极长,只要她不出寝殿,并不会影响她日常的行动。
等吃了午膳要出门,裴砚从侧腰挂着的荷包里掏出一个极小的钥匙,俯下身在她脚踝锁扣交接的地方,轻轻摁了下。
挂着铃铛的银链落在地上,而她脚踝上那根东西就像是饰物一样,纤细的链子有鞋袜遮挡,并不明显。
她被裴砚拦腰抱起,坐上轿撵出宫。
宫人行礼,对她异常恭敬。
林惊枝恍若未觉,极凉目光缓缓从宫道上滑过,落在朱红的宫墙上。
出了汴京皇宫,上了马车往崔家去。
崔家人应该早就得到了消息,林惊枝被裴砚抱着下马车时,崔太夫人李氏带着人,已经在门前等了许久。
“老身给太子殿下问安。”崔太夫人恭恭敬敬朝裴砚行礼。
只是目光落在林惊枝身上时,微微一闪,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宫中陛下并没有下旨立林惊枝为太子妃,虽然按照太子要求,东宫伺候的下人不敢有任何非议,但崔太夫人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举动,得罪帝王。
裴砚冷哼:“崔太夫人莫不是老糊涂。”
“为何不朝太子妃行礼。”
他的声音极冷,浑身威压落在崔太夫人身上。
林惊枝闻言冷笑:“崔太夫人还是免了,你这福礼是要折了晚辈的阳寿的。”
她说完,面无表情往裴漪珍的院子里走。
院子中迎接她的依旧是丫鬟素儿,除了素儿外还有一个男子的背影极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