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与寡妇——by石阿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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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六竟然和孙氏这么说了?真是倒打一耙,兰姑越想越气愤,将手中要装酱油的竹筒往地上狠狠一砸,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明明是钱六想要调戏我,挨我踢了脚,怀恨在心,才说是我勾引他!”
兰姑以前在娘家时和人吵架也这么骂人,后来跟了王秀才,王秀才为人斯文,不爱听人说脏话,兰姑便慢慢改了过来,也学得了他几分斯文样,有了崽崽之后,她更不说了,因为不愿意让崽崽学了去。如今兰姑对这孙氏实在是忍无可忍,才骂了粗口,骂完之后她觉得很痛快。
孙氏想不到兰姑会突然骂出如此粗鄙的话来,有些呆住,其余看戏的婆娘也面面相觑。显然,在她们印象中,兰姑一直是唯唯诺诺,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很好欺负,不像现在这样,好像长了一身刺,随时要冲上前扎人似的。
孙氏回过神来,瞬间勃然大怒,那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她本来就满脸横肉,这么一瞪,好像那吃人的夜叉。“你才放你爹的屁!我家男人老实巴交的,怎么会调戏你,明明是你不知廉耻!”
兰姑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孙氏,你真是蠢得跟一头猪一样。你男人老实?他要是老实,太阳都会打西边出来,母猪都能上树,公鸡都能下蛋。也就你眼睛瞎,把歪瓜裂枣当宝贝,以为谁都想勾引他。”兰姑顿了下,越说越恶心,忍不住又呸了口,继续骂道:“不,我看你和他是破锅配烂盖,真是天生的一对。赶紧把找条绳把你家男人拴上,别放他出来乱咬人!”
孙氏被兰姑骂得满脸通红,“你……你……”你了半晌找不到话来反驳,她转过头看向身后几位婆娘,“你们看看这狐狸精,嘴巴如此狠毒……”
这样就恶毒了?那她先对她说的话岂不是毒得不能再毒了?兰姑内心冷笑。
其余几名婆娘都是欺软怕硬的,平日里被自己男人打了都一声不敢吭的,这会儿见兰姑变得如此泼辣,立刻犯了怂,不敢插话。
其实这里人与兰姑也无冤无仇,只是因为他们男人偶尔会在她们面前说起兰姑,说兰姑生得好,说她们生得没兰姑好,心中便嫉妒起兰姑来。加上那些男人吃不到葡萄就爱说葡萄酸,故意在自家婆娘面前说,某日某地兰姑偷偷向他抛了媚眼,用言语挑逗他,他置之不理云云,借此来贬低兰姑,抬高自己。
因为听了那些凭空捏造的话,所以这些婆娘越看兰姑越觉得不顺眼,想借此机会来侮辱她一番,怎奈兰姑不像往日那样,闷声不吭任由人作践。
孙氏见那几名婆娘不应和自己,反而有退缩的意思,心中气极,索性仗着自己壮实力气大,不讲道理直接耍泼起来,她薅住兰姑的头发控制着住她,扬起巴掌狠狠打在兰姑的面上。
兰姑被她煽了一巴掌,顿时激起满腹憋屈,哪里还顾得着许多,她发了狠,也一把抓住孙氏的头发,往下拽去,趁着孙氏吃疼松了下手,兰姑一头撞进她的怀中,怒道:“孙氏,你欺人太甚,今日我不要这命了!”
孙氏壮得跟头牛似的,本来不可能会被兰姑推倒在地,只因她太过小瞧兰姑,才被她得逞。兰姑直接压在她身上,还了她两巴掌。
孙氏被她煽得眼里出火,心中自然不甘心,一把推开兰姑,反把她压制在下头,“没廉耻的婊.子,竟敢打老娘。”
看着兰姑白皙秀气的脸,她心中更添几分愤怒,恨不得抓烂她的脸,念头一起,蓦然伸手往兰姑脸上抓去,她指甲又长又尖,兰姑的脸瞬间被她的指甲剌了几道血痕。
兰姑被她压制得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不要命地用头去磕她的头,孙氏头不及兰姑头硬,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孙氏大怒,直接伸手扼住兰姑的咽喉,死命地掐。
一旁观架的几名婆娘见兰姑涨红着脸,被掐得说不出话来,担心闹出人命,连忙上前劝架,并把孙氏拽起来。
孙氏心中对兰姑的恨意莫名的大,被众人拉起还不肯罢休,手被钳制着,就抬脚往兰姑身上踢去。
兰姑被她掐得太狠没缓过劲来,一直在呛咳,对于孙氏那几脚只能受下。
这时,院中门声一响,崽崽忽然从屋里冲了出来。
看到自己的娘亲倒在地上,还被人踢,顿时心生保护欲,怒气冲冲地去打孙氏,“不许你打我!不许你打我娘!”
可他这小拳头打在孙氏身上就和挠痒痒一样,孙氏伸手将他一推,他就倒在了兰姑的怀中,哇哇大哭起来。
兰姑的家位置虽然较为偏僻,但附近还是有居住的村民的,她们闹的动静太大,惹得不少人从屋里走出来看热闹,孙氏嘴里狐狸精,淫.妇的骂着,兰姑哪里再肯受这污蔑,见有村民围过来,任索性坐在地上也不起来,搂着哭得伤心的儿子,大声嚷道:“快来人啊,这孙娘子带着一堆人来要杀了我,我差点被她掐死了,她还打我儿子,我儿才三岁啊,亏她下得这狠手!这世道没有王法了!”
孙氏没想到兰姑竟然会和泼妇一样坐在地上耍赖,又污蔑她要杀人,内心不禁有些慌,有些虚,连忙和围观的村民解释道:“大家不要信她的话,我没有要杀她,也只是轻轻推了她儿子一下,没有打她,是这狐狸精勾引我男人,我只不过想给她一个教训而已。”不论兰姑如何解释,孙氏仍旧一口咬定兰姑勾引了钱六。
那些村民本来就听多了关于兰姑的谣言,一听孙氏的话,看着兰姑的表情都有些轻蔑起来。
孙氏心中暗暗得意。
兰姑如今已经豁出去了,哪里还要什么斯文面子,她这会儿若是选择息事宁人,就等同于以后只能和牛羊一样,任人宰割,最后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兰姑一拍膝盖,大哭道:“孙娘子,你别耍赖讹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的钱六?这分明是钱六信口胡诌!”兰姑看向村民,哀声说道:“这钱六今日在路上看到我想要调戏我,我怒斥了他,他非但不肯罢休反而上前纠缠我,被我踢了一脚后,他怀恨在心,就跑回去告诉孙娘子,说我勾引他,谁知道这孙娘子立刻就信了,领着人过来要打要杀的……”
孙氏见兰姑坚称是钱六调戏她的,不禁火冒三丈:“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勾引我男人的,竟然反咬一口。”
兰姑一听到孙氏说她勾引钱六,心中便忍不住升起腾腾怒火,她呸了口,讥讽道:“你不看看你男人是什么德行?魑魅魍魉一样的人,我看见他隔夜饭都要吐出来。还有他那满身的臭气就跟从哪个茅坑里刚爬出来一样,那个姑娘家见着他不远远的躲开?只怕靠近他跳进黄河洗一万次澡都洗不干净沾染上的臭气,若叫我给他当婆娘,我宁可一头撞死一了百了!也就孙娘子你把屎当做宝含在嘴里怕被人偷了去,却不知,人人看到这屎都会远远躲开,只怕会踩上一脚。”
众人听了兰姑一番言论先是惊呆,随后又觉得骂得无比出彩,不禁暗暗偷笑。此刻经过兰姑的提醒,大家才想起来那钱六的人物品行是有些不堪的,再看兰姑,虽然头发凌乱,满脸泪痕,却依旧难掩秀气,她这样长相的怎么看得上钱六那腌臜货色?
村民们本来还站孙氏这边的,听了兰姑的话后瞬间改站兰姑这边了。
孙氏哪里想得到兰姑骂起人来竟然如此厉害,被她嘲笑得这般狠,孙氏哪里受得住,一急眼又要去打兰姑,幸好被身后几名婆娘拖住。
兰姑将崽崽紧紧抱在怀里护着,一边哭诉道:“大家看看,这孙氏明明理亏,却仗着力气大,又想打我们孤儿寡妇……”兰姑说着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嚎啕大哭起来,只不过若仔细去看,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要眼泪是没有的。
孙氏看着村民纷纷开始指责她,急中生智,“死贱人,你就算没有勾引我男人,难不成没有勾引其他人?咱们村起码有一半的男人都被你勾搭过了吧!这事全村人都知道,你想抵赖都抵赖不了。”
孙氏知道在场的婆娘大多都讨厌兰姑,便故意用这些话去激那些婆娘,果不其然,那些人开始犹豫起来。
第7章
孙氏知道在场的婆娘大多都讨厌兰姑,便故意用这些话去激那些婆娘,果不其然,那些人开始犹豫起来,孙氏以为自己扳回一成,正要得意,兰姑却痛斥她道:
“孙氏,对簿公堂都要讲究一个人证物证,你说全村人都知道我勾搭男人,你说说是谁知道了?让她找出来和我对质!或者你有什么物证,拿出来让大家瞧瞧?不然你就是污蔑!我可以去告官的!”
兰姑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虽说村里都在传她不安本分,勾搭村里的男人,可这些事情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根本没有亲眼看过,这会儿又有谁敢站出来作证?
孙氏这会儿也有些心虚,却继续胡搅蛮缠:“这,这大家都知道的事,还……还用得着我来证明?”
兰姑看穿了她的心虚。冷笑道:“我要勾搭过咱村里的任何一个汉子,我不得好死,我要是没有,那你就不得好死,可行?”
孙氏怒目而视,“你敢诅咒我?!”
兰姑脸上笑容愈发讽刺,“你既然说得那样肯定,又怕什么?”
孙氏被堵得哑口无言。这下村名开始当了和事佬,纷纷劝说孙氏算了。
兰姑却不同意,“不能就这么算了,孙氏污蔑我偷她汉子,打了我,还打了我儿子,不道歉的话,大不了闹到公堂去!”
这时候一个婆娘看不下去了,上前劝兰姑道:“王家娘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别再闹下去了,事情闹大了传到其他村里,笑话咱村。”
兰姑听着她的声音觉得很熟悉,抬眸仔细看了她一眼,认出来她是前天看到钱六调戏她,骂她是下贱货色的那婆娘。
兰姑心瞬间一寒,“我为什么要饶人?她饶我了么?污蔑我偷她汉子,打我,打我儿子,给我道歉了么?”兰姑看着众人的各色嘴脸,有不屑的,有不满的,有看戏的,唯独没有看到善意的,兰姑眼睛渐渐泛红,眼泪哗哗流下来,“这几年来,你们这些人欺负我们孤儿寡妇欺负得也够够的了,现在你们没道理了,就要我饶人?你们不就是看我那当家的没了,觉得我们好欺负,谁都可以来踩一脚?我看你们巴不得逼死我们母子,想要王家断子绝孙才合了你们的意……”兰姑越说越悲痛,越说越愤怒,“当家的,你若有在天之灵,一定要睁大眼睛看看,看看是谁这么恶毒,如此欺负我们母子……”
“当家的,你要没死,我们也不能够被人这么欺负。算了,我们母子不如随你去算了,等下了阴曹地府,也要向阎罗王告一告状这些恶人……”
看兰姑哭得这样悲惨,又说得这样恐怖,一旁的一老妇人看不过去,和孙氏说道:“孙娘子,我看,你还是王家娘子道个歉吧,你看她家儿子吓得的,别弄得好像我们真成了大恶人。”
这老妇人一发话,其余人也纷纷让孙氏道歉,毕竟这原本是孙氏和她的事,可这会儿却牵累到他们,他们当然不乐意,他们可不想背上一个逼死人家母子的罪名。
孙氏面对着众人的‘讨伐’,心里也渐渐生了害怕。她原本是仗着大家都是站在她这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侮辱兰姑,如今大家不站她了,还催着她道歉,她哪里还敢继续猖狂?
没办法,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给兰姑道了歉,然后灰溜溜地走人。
剩下的村民虚情假意地安慰了兰姑几句后纷纷散了,这场闹剧才算落下帷幕。
太阳已经没入山头,晚霞敛尽最后一抹余晖,暮色苍茫,兰姑又成了这副模样,酱油是打不成了。兰姑把受到惊吓的崽崽抱起来,捡起地上装酱油的竹筒,回了院子,将院门锁好,才放崽崽下来。
兰姑往紧闭的木窗看了眼,唇角勉强扯了扯,“崽崽,你去找叔叔玩吧。”
等崽崽进去后,兰姑才走到水井旁打了桶水准备洗把脸,水面上映出兰姑的脸,脸颊有血印子,眼睛通红有些肿,额头也鼓了个包,看着十分狼狈。
兰姑盯着水面怔怔地看了许久,以前总是想着息事宁人,和村里的人和睦相处,然而她越是退让,越是被人欺负,经过今日这么一闹,兰姑彻底明白了,唯有强硬起来,那些人才会忌惮她。
兰姑宁可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愿意再被他们这么欺负下去,反正这个村里的人始终拿她当外人,对她怀着极大的恶意。
兰姑不明白的是,她们为什么对自己的恶意如此大。
兰姑想了许久都没想到答案,伸手将水面那团影子搅乱,兰姑随意洗了把脸,转头看了眼正屋方向,犹豫了下,没有进去,而是去了厨房。
没有酱油,兰姑就没做红烧肉,把昨日泡好的竹笋捞出来一些,和猪肉一起爆炒了,猪肉的香味弥漫在厨房里,兰姑沮丧的心情稍微转好。